黑色的馬拉着黑色的馬車徑直向南行駛,馬蹄留下了兩排淺淺的血池,車輪留下了兩道更深一些的血溝。
大概是有些習慣了,濃郁的血腥味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刺鼻,地上的草已經被人腳馬蹄踏得稀爛、又被鮮血醃得半熟,黑馬不滿的打着鼻響,似乎是在抱怨人類的戰爭糟蹋了太多食物。
沒走多久,後面又傳來了馬蹄聲,這次的很急,但只有一匹,於燁往後看去,發現是荀虎隻身追了過來,胯下那匹戰馬踏得泥土裡的鮮血四濺。
停下馬車,於燁暗暗戒備,車廂裡的冬藏和許晴安這次沒有拿槍,對方就算武藝再好,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沒必要動那些黑傢伙,子彈打一顆就少一顆了。
荀虎追到馬車旁停下,從腰間摸出塊小牌子遞給於燁,笑着說道:“剛纔給弄忘了,幾位要是是去慶京的話,若沒有落腳處,還請到將軍府休息,府中丫鬟傭人成羣,清靜的房舍也多,定能讓幾位仙長賓至如歸。”
於燁想了想,笑着接過牌子:“好吧,倘若到了慶京,一定去叨擾一番。”
荀虎喜上眉梢,豪爽的大笑着策馬離去,從笑聲中可以聽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木牌陳舊,一面刻着個荀字,另一面則刻了一副畫,廖廖幾筆,能看出來是個舉刀的士兵騎在一匹立起的馬上,於燁一看就笑了起來,將牌子遞進窗口裡:“原來還是名牌,威登保羅的,要不就是拿破崙曾經穿越到這邊來過。”
他曾經親手偷過那幅著名的畫,印象深刻,正是《跨越阿爾卑斯山聖伯納隘道的拿破崙》。
冬藏也笑了起來。收起牌子,掀開簾子向於燁問道:“我總覺得你和荀統領說話時,話雖然說得客氣。但語氣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故意的?”
“當然!如果一味的和他客氣。言語誠懇,他反而會爲難,又怕我們只是普通人,他上了個大當,又不敢試探,怕得罪了修真者。”於燁掏出煙盒,猶豫了一下又裝回了兜裡。這裡的氣味實在不好聞,浪費菸草。
冬藏嘆了口氣:“想不到權貴對修真者也怕得這樣厲害,他統領着這麼多士兵,再加上死去的。在地球也能算是個團長級別的軍官了,可見到你的時候就像是小兵見到了司令。”
於燁點了點頭:“軍人見到修真者,不像老百姓那樣畏懼,而是尊敬劇多,因爲每一支軍隊都必然要帶上幾名修真者。爲的就是提防和制衡敵軍陣營裡的修真者,兩邊都有修真者坐陣,士兵們打起戰來心裡就有底,不用害怕對方有修真者對己方出手,所以荀虎見到我們纔再三請我們去作客。我不去他們軍營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咱們實力低威,見到修真者還是躲着點比較好。”
冬藏恍然大悟:“可你說修真者不能隨便殺普通人,軍人也算是普通人啊!”
“只要不違本心,普通人殺多了只不過是天劫重一些罷了,況且修真者並不會屠殺小兵,他們要動手的話殺的目標肯定是軍官,像荀虎這樣的人一殺,他那支踏瑞營就羣龍無首了,軍隊裡養修真者,主要是爲了防而不是攻,遇到刺客時他們也能幫忙處理了,其實就連皇宮裡也養着修真者,以防皇帝被刺殺,軍隊的這一習俗還是從皇宮裡學來的。”於燁耐心的解釋道。
冬藏點了點頭,突然睜大了眼睛說道:“可是你在地球殺了那麼多人……”
於燁滿不在乎的說道:“地球是地球,天極大陸是天極大陸,在那邊的劫數應該到不了這邊,我真要渡劫的時候就來這邊好了,況且如果真是相通的,如果天劫太恐怖,那我直接用《寂滅大乘》功法變成普通人不就行了?只要黑丹不破,我就不需要渡劫。”
說罷,他又自嘲的笑了笑:“況且你應該是想多了,我能修煉到渡劫期?說出去能把其他修真者的大牙笑感冒了,就算是千宇樓那種萬年一遇的天才,也不敢拍着胸脯說他能修到渡劫期,那太遙遠,能到合體期就相當於是隱門中的天級巔峰強者了,隱門的人不少了,算下來也就那麼幾個,況且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心願,能夠成功報仇,能夠成功回去就好了。”
說着話聊着天,馬車漸漸駛出了戰場,空氣一下子就變得清新起來,馬車正往南行駛,這個季節吹的又是南風,血腥味都被吹到身後去了,黑馬歡快的嘶鳴一聲,低下頭去啃食起野草來。
許晴安始終都沒有說話,她能聽到,也能開口,只是注意力完全放到了修煉上。
大概是被許晴安的專注所感染,接下來的幾天冬藏也開始了在於燁看來有些瘋狂的修煉,每天吃兩頓飯,睡一小時,其餘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上。
一個星期後,遠處出現了一座城鎮,黑馬這段時間夜草吃了不少,儘管勞累,卻是胖起來一圈,於燁也胖了,被冬藏和許晴安喂的。
冬藏已經即將突破練氣六層,許晴安經過刻苦修煉,僅僅一個星期的時間就達到了練氣五層峰巔的水準,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練氣六層,於燁這段時間也在修煉,只是沒有真氣支撐,他容易疲倦,休息時間比二女多得多,不過估計已經突破到築基期,正式成爲了一名修真者。
城鎮名曰“寶和”,是慶國最北邊的城市,同時也是北伐兵士最重要的補給站,有重兵把守。
見到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駛來,城牆上的守衛軍士集體開弓上弩,對準了車廂,但沒有一箭一矢放出來。
於燁眯着眼睛,擡頭看着城牆上方的城守,只用了一句話就打開了厚重的城門:“回南邊去,路過的。”
城守帶着一衆官員迎了出來,將馬車擁到了城裡最高檔的客棧門口,將三人安頓下來。
於燁走在街上時就注意到了,這座城市裡除了駐守的士兵外,見到的人無論男女的年紀都比較大,最年輕的大概都有五十來歲,還是個殘疾人,整座城裡沒有一個年輕人、沒有一個小孩子。
北邊正在打仗,壯丁被拉去打戰倒是不奇怪,問題是不可能一個女人和小孩都見不到,也沒聽說過抓壯丁抓女人和孩子的。
晚上,三人被請到了寶和鎮最大的太和樓,城守親自替他們接風洗塵,接風倒是不用,冬藏和許晴安一個星期沒能洗澡,早就憋壞了,在客棧裡就狠狠洗了一次塵,修煉再重要,對女孩子來說也不一定比洗澡更重要。
洗完澡,二女精神抖擻,原本就長得漂亮,再加上剛洗過澡,又有修真打底,精氣神都達到了峰值,美得讓於燁都有點心不在焉,不過其他人倒沒有他那麼狼狽,因爲沒人敢盯着她們看。
席間,於燁問起了寶和鎮的怪現像。
城守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聽到於燁的問題,他苦笑着說道:“哪裡會抓女人和孩子的壯丁,別說是皇上,就是荀將軍見自己軍營裡有女兵或娃娃兵,估計都會親手把我斬了!寶和鎮三十到五十五歲的男子確實都上陣殺敵去了,但三十歲以下的卻沒有參軍,而是都往慶都去了,此時正在路上。”
“慶都?”於燁歪着腦袋想了會,問道:“有什麼大事發生?就算有大事也沒必要全部去吧?”
“呃……你們不知道?”城守楞了一下:“五年一回的大選這次在慶都舉行,所有三十歲以下的人都趕過去了,就連瑞國都來了不少年輕人,只不過在打仗期間,沿圖不能進城而已,先前我也以爲你們是要去慶都碰運氣的瑞國人。”
於燁笑着點了點頭:“這事我們還真不知道,離開師門行走天下已經有好幾年了,看來這次得去慶都一趟,說不定還能見到同門,大選什麼時候開始?”
“早呢!到七月底纔開始,持續十天時間,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就算是走着去,一個多月也能到慶京了,守城這些小夥子也是要去的,只不過他們有馬騎,再過一個月才走,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幾位仙長倒是可以先安頓在這裡,到時候和城守軍一同離開,路上也有人服侍。”城守笑着給於燁倒了杯酒。
“我們還有點事,要去東邊的址城一趟,就是不知道址城在哪個位置,離這裡有多遠。”於燁拒絕了城守的邀請。
“址村?”城守皺着眉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來址村這個地名,只好問道:“這址村屬於哪個縣或哪座城?”
於燁苦笑起來:“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慶國東邊,不知道也沒關係,到了東邊再去問人就是了。”
城守點了點頭:“從這裡去到慶國最東邊,倒是比去慶都近一些,不過繞了一截路的話,去慶都的時間就有點緊了。”
於燁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聽到樓下乒乒乓乓一陣響,像是有人掀了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