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華在聽到打電話來的是於燁後，聲音陡然拔高，語氣激動得不像是個正處級幹部，倒像是那些剛進警局的人接到了上司的電話。
他是個相對清廉，但懂得變通的人。相對清廉，導致他重病之後家裡不得不把電視機都賣掉，懂得變通，則讓他能夠在四十歲之前就坐上這個位子，二者相加，讓他坐得很穩。也因爲這樣的穩，讓他豎了一些莫名奇妙的敵人。
想要報恩也好，刻意結交也罷，周建華一口答應了於燁的要求，他是公安廳的處級幹部，下面是市局，再下面是分局，分局下面纔是空樓的負責人，這件事對周建華來說，太小，小到了他一出面，反而會讓事情變大的地步。
但周建華並不怕這件事情變大，短短几名話的時間，他就已經想好了整件事的利弊，往壞處說，這是拿國家財產賺錢，有徇私舞弊之嫌，可往好了說，這是在給公安分局創收，錢全部歸給公安分局，他自己不收半分好處，何罪之有？
當然，好處是提前收過了的，他從於燁那裡收了自己的一條命，這一點同樣不怕別人知道，就算有人要謀他的位子，他也不怕對方把這件事鬧大——於燁救了自己的命，他有事要幫忙，自己出面做了一件一舉多得的事，僅此而已，這是知恩圖報，想拿這件事做文章的人，最終反而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權力場上，無論你實權多大，無論你金錢多少，懂得報恩的人，纔是能讓別人提拔重用的人。
就算因爲幫助於燁這件事，讓自己前途受了阻或職業降了級，過不了多久也能重新升起來，而且升得更穩。
退一步，有時候不過是爲了跨躍一條寬深的溝。
於燁自然不知道周建華的這些念頭，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能如此輕鬆的辦妥這件事，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打車來到公安廳，見到了周建華，他已不是半年前那個躺在牀上半休克、奄奄一息的重病人了，大概是病好後，齊雲婉狠狠的給他補了一段時間，周建華看起來胖了不少。
“你要的東西基本都在裡面了，還需要什麼你立即給我打個電話，我派人給你送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誰還有疑問。你讓他立即打我電話。二十四小時都行。”周建華走過來，遞給於燁一個厚厚的資料夾。
於燁接過資料夾，沒去看，點了點頭：“多謝了。我辦了個拍賣公司，打算把這裡弄成臨時的總部，這個公司和京城那邊也有一定的關係，有什麼難處你也不用勉強，到時候我自己可以搞定。”
周建華楞了一下，立即明白過來是因爲京城那邊的關係太大，或者說大腿太粗，平時能不抱最好不要輕易去抱，這才走了自己這邊的關係。頓時又覺得於燁更加神秘了，當然，他也沒想着靠於燁往上爬，並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也沒必要找那麼多關係。
“不會勉強的。有事咱們電話聯繫就行了。”周建華並沒有說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話，對別人說可以，對於燁說就顯得太矯情，不打算再進行這個話題，他指着於燁手指上的蠅腹蠱問道：“這東西……真有用處？”
於燁點了點頭：“對很多人來說沒什麼用，甚至有害，對我來說是真正有用處的。”
告別了周建華，他立即給王秀琴打電話，只說了三個字：“辦好了。”
二十分鐘後，在一個小茶館裡，於燁見到了王秀琴……和歐陽。
歐陽還是那麼胖，或者說過於敦實，見到於燁後猥瑣的笑着點了點頭，看起來有些不安。
王秀琴仍燙着頭，坐下後從臉上取下那副大大的墨鏡，開口說道：“那個……於燁，我這麼叫你沒問題吧？”
於燁有點茫然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歐陽他今年高考……沒考上，你能不能幫他找份……安全的工作？”王秀琴很直接的說道。
她直接，是因爲她猜測於燁就算不是安生幫的人，也有了一個比安生幫還要安生的大幫，否則他絕不可能在一小時之類辦妥這件事，那房子雖是分局的，但要用，必須要有上面的批准，至於上到哪一面她就不清楚了，反正也不是她這小中介能觸及的事。
既然確定了於燁是江湖中人，也很爲這個確定和自己的聰明頭腦高興了一把，王秀琴就決定用江湖中人的口氣說話，在她看來，開門見山就已經很江湖了。
然而江湖中人的豪爽並沒有見到，她卻見到了於燁呆楞的表情。
“爲什麼？”他楞楞的問道。
這個問題難壞了王秀琴，到底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沒考好？爲什麼不繼續考？還是爲什麼要找自己介紹工作？
看着王秀琴那一張一合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來的嘴，於燁笑了笑，轉頭向歐陽問道：“你能做什麼？”
歐陽並不是很靦腆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爲女性的呻吟聲就往巷子裡衝，雖然此時屁股被椅子扶手緊緊夾着，很不舒服，他仍是頗有自信的一拍肚皮，衣下胸腹間肥肉亂顫，笑着說道：“搬磚運水泥、跑腿搞衛生，什麼都能幹，什麼都能學。”
聽到“搬磚運水泥”這句話，於燁倒是心中一動，從他的衣着就可以看出來，他重中的只是實用，向來都認爲奢侈品是虧本貨，買來裝點在自己身上，卻是讓別人去欣賞，實在很不划算。
然而在商言商，拍賣行的建立初衷有一小部分是要賺錢做生意的，門面對於商家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見到一個破舊的、不起眼的小樓，誰放心把手裡的貴重物品放到這樣的拍賣行裡拍賣？
所以那棟小樓是一定要裝修的，而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看着裝備，拍賣行裡已經有各種各種長了，但有空能來的還真不多。
想到這裡，於燁向歐陽問道：“這樣好了，那棟樓租過來正好要裝修……”
歐陽楞了一下，剛想說他不懂，又聽於燁繼續說道：“需要找個人監督。我看重質量，如果這件事能辦好了，我就在公司裡給你安排個職位。”
“可以，沒問題。”歐陽很認真的說道，做監工兼質監員當實習這件事挺新鮮，但說不上難，至少不會比考試難。
“那就這樣吧。”於燁把文件夾遞給王秀琴。
等那名與分局有一定關係的中介到了之後，一行四人分上兩輛車，往目的地開去。
到了公安分局，見到一個分局副局長站在大門口相迎。王秀琴和另一名叫張祥的中介對視了一眼。默不吭聲的跟在於燁後面。
有周建華打招呼。副局長把文件袋拿過去之後，看都不看一眼，交到了跟在身後的辦事員手上，又親自帶着一行人來到了小樓前面。
一扇透跡斑斑的鐵門。門後有一個水泥鋪的空地，大概能豎着放兩個羽毛球場，一共六層樓，分兩個單元，每單元十二個套間，每個套間實際使用面積有六十多平米——這不是單身宿舍，而是給過去那些已經成了家的警員住的。
房子確實很老舊，但老房子結實的特點體現出來了，雖然看起來不太順眼。卻挑不出什麼質量方面的毛病。
而分局給出來的租金之低，再次讓王秀琴和張祥乍舌不下——租下一整棟樓房，租金卻以套間數量來計，每個套間每月八百元租金，合計下來。二十四個套間，一年租金爲二十三萬零四百元。
條件和王秀琴說的一樣，交了租金後，這塊地皮就歸於燁使用了，要裝修要重建都隨便，只要城建局批得下來，在這裡建個一百層樓的高樓也隨便，租金仍按一年二十三萬零四百元算。
當場劃了錢簽好了合約，副局長把一大串鑰匙交到於燁手裡，這也是多此一舉，大門和各個房間鎖自然都要換。
把鑰匙直接遞給歐陽，於燁送走了副局長，轉身向王秀琴和張祥問道：“中介費……？”
王秀琴和張祥急忙搖手：“這是大單，中介費是向出租房收的，租賃方不用出，呵，不用出。”
話雖這樣說，他們又怎麼可能真去找分局要中介費，能搭上這條線就好，說不定以後辦起事來也能多個方便，幹這一行的，人際關係往往比錢還重要。
於燁給劉希娣打了個電話，這件事自然不可能交由歐陽全權負責，劉希娣算是拍賣行第一個成員，也是最相對較閒的成員之一，讓她主要負責規劃、裝修的事應該沒什麼問題。
第二天，劉希娣來到了谷昌，同時，公關部的冰冰和甜甜也來了，於燁帶着蘇瓊，約上歐陽，六人小樓的院子裡集合。
“我的設想是把單元打通，一樓改成大廳，二樓改成辦公區，三、四、五、六樓給大家住，你覺得這樣弄一下要多少錢？一百萬夠嗎？”於燁說了一下昨天晚上的設想，向劉希娣問道。
劉希娣懂的東西多，不懂的也查得快，擡起她的平板電腦“兔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的划動起來，於燁趁機補充道：“要古樸、簡潔、大方一點的風格，嗯，不要太……前衛的。”
之所以這樣補充，是因爲他想起了小山的風格，萬一這幾人一合計，在房頂上弄個碩大無比，拿着拍賣錘的奧特曼怎麼辦？
一番計算後，劉希娣按熄了平板電腦的屏幕說道：“一樓二樓牆壁打通，承重換成柱子，裡外重新粉刷裝修，注重質量，你先給我一百五十萬，不夠再說。”
於燁立即給劉希娣劃了一百五十萬，轉身對歐陽說道：“設計的事情劉希娣負責，你主要是質量監督。”
歐陽目瞪口呆的點了點頭，他從剛纔就一直髮楞到現在了，他叫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戴眼鏡的說話像個機器人，年紀最大的漂亮歸漂亮，卻冷漠無比，那個年紀最小的又是怎麼回事？還沒成年吧？這到底是辦公司……還是有錢人喜歡玩的“都市過家家”遊戲？
ps：
感謝天街小風的打賞。
如果一會還能碼一章出來，那就今晚加更，如果碼不完，就改在明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