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外面看不到、身處裡面看不清,迷陣中心的婁山洞廟裡,於燁蹲在地上,拿着骷髏頭仔細端詳。
小青像個調皮的孩子,在骷髏頭的顱腔裡鑽來鑽去,大腦袋和細尾巴不時會從眼洞、鼻孔中探出來,似乎在做某種只有它自己才懂得的遊戲;赤粉蠱則像個老成持重的長者,爬到洞口的頂部懸着放哨去了。
單從骷髏頭看不出來這是哪個世界的人類,於燁也不懂得分析這人死了多少年,看了一會又重新放下,四處搜索起密道來。
擺迷陣的靈石還沒找到呢!
應該是在地上,可是用神識搜索了半天也找到任何密道,把地上的土石清理出去後,地上露出了一柄“斷掉的匕首”,這自然也不是匕首,而就是一把壞掉的飛劍,看起來雖小,卻可以隨主人的心意變化大小,御劍飛行算不上太大的本領,築基期六層就可以做到,劍柄上刻着一個漂亮的“如”字,不知道是人名還是門派名,斷刃處不規則,看起來不像是砍斷而像是掰斷的。
斷劍也是種不錯的紀念品,扔進包裡繼續用鶴嘴鋤四處敲打,終於在雕像的基座上發現了玄機。
基座由一塊完整的石頭打成,神識掃上去只看得到一條裂縫,本以爲是山峰坍塌時才形成,掃落灰塵後纔看到裂縫是從一個細長的縫隙兩頭延伸出來的,縫隙的寬度和深度正好和斷劍的劍刃相當。
如果雕像沒有倒下,這個縫隙就正好就在鞋子的邊緣,說不定還被什麼東西遮擋着,很難發現,於燁把小青召回來,讓赤粉蠱繼續守在洞口,拿出斷劍小心的插進了縫隙裡。
原來自己也想錯了,斷劍也不是飛劍,而是做成了飛劍樣式的鑰匙,毫無阻礙的將劍刃插進縫隙裡,於燁聽到了輕輕的“咔嚓”聲,然後“呀”的一聲喊,和底座一同往下掉落。
這是一條垂直向下的地道。
底座原本應該是緩慢下降的,但下降的裝置壞了,鎖住底座的機關一開就往下掉,急忙施展臨雲步飛到半空中,落下來時在地道邊緣一點,重新站到了骸骨旁邊,接着地道里發出了“嗵”的一聲巨響,無數灰塵從地道口噴將出來。
於燁被迷了眼睛,又受了不小的驚嚇,退到外面抽菸壓驚,重新進來時塵埃已經落定,他拿着手電往地道下面照去。
十米左右,算不上太深,手電筒的光只能照到摔碎的底座,下面的靈氣稍微比上面更濃郁一些,另外森森涼氣涌上來,設計了這麼一個秘密地下室自然不可能只是爲了藏匿迷陣,下面肯定有好東西。
考慮清楚後直接從洞口跳了下去,穩穩落在碎底座上,來到了一間石室,然而腳下突然又出現了震動,急忙用臨雲步向前,果然底座再次往下掉落,身後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三米左右的大洞漆黑大洞,更加陰冷的寒氣從裡面傳出來,一會之後,“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傳上來。
石室的下面竟有一條湍急的地下河,估計挖石室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地面被雕像底座砸壞之後才露出來的,這下要出去就有些麻煩了,原本直上直下可以直接上移來到地道口,現在地道下方有了個大洞,就看不到地道口,也就是說不能使用臨雲步上去了。
幸好小青和包都在身上,上面只留下了赤粉蠱,就算要費一番功夫出去也不至於就把它餓死了,小草樹葉都能吃,存活至少沒什麼問題。
迷陣就鑲嵌在左手邊牆壁上,一共八顆靈石,中心的陣眼是一顆鵪鶉蛋大小的陣魂,中間一層有三顆,最外面有四顆,陣型的排列十分簡單,真正複雜的是計算靈石之間的相互作用與影響。
於燁查看了一下,九顆靈石中的靈氣都已經近乎枯竭,可能再過一兩年就將變成普通的石頭,釋放出來的靈氣加起來也沒有多少,不禁有些失望,反正現在有天龍鬚蒲團提供大量爲氣,索性懶得去挖了,也算是對佈陣者的尊重。
右邊有一張石牀,正前面是一張石桌,其實就是兩個挖掘時留出來的石臺子,只不過石桌寬而窄,空空如野的石牀上留了一個突起當作枕頭而已。
石桌後面的牆壁上畫着一個圖案,是一隻一個腦袋、兩條身軀的蛇,頭部在最上面,筆直的身體朝兩個方向指向下方,呈“∧”形,像是個張開的圓規,又像叉開的腳。
這是一隻“肥遺”,神話傳說中的生物,單頭雙身的蛇,蛇頭上畫了一對角,蛇身一黑一白,鱗片畫得清晰細膩,就是身體繃得太直了,看起來沒有生動的感覺。
蛇尾的下方,石桌之上,放着兩片晶瑩圓潤的潔白小方塊,和羊脂白玉很像,但透明度高得多,正是冬藏說的那種白琉拼圖,左側那片是下邊有右邊凹,右側那片上邊平下邊凹,左邊凸右邊凹。
顏色、透明度都完全相同,除了形狀外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收集齊全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拼,甚至連正反面都分不清楚,這東西好像是專門用來迷惑人的。
然而將神識投進去,於燁卻險些驚叫出來,每一塊白琉拼圖裡面都會有一些彎彎曲曲、交互糾纏的“細線”,這些線是靈氣的真空帶,比髮絲還要細,每一片上都會有幾根“線頭”延伸到有凸起或凹陷的邊緣。
如果拼圖碎片上的線頭可以互相連接起來的話,要把白琉拼圖拼湊起來就是一件極爲簡單的事,可如果沒有神識要拼圖就非常困難了,畢竟上面沒有圖案,必須嘗試不同的組合拼法,複雜程度與碎片數量成正比。
有神識才能順利拼出來,莫非這個拼圖是專門給修真者用的?
帶着心中的驚駭,於燁把兩枚碎片拿起,小心翼翼的放到兜裡,這兩片碎片可以用好多種方式拼接在一起,但“線頭”連不起來,應該分屬於不同的位置。
那麼這種細線又是誰“開鑿”出來的呢?於燁思考了一會,覺得如果將神識凝聚成這種細線投進碎片裡,或許可以將所經之處的靈氣吸走或推出來,但能夠將神識控制到這種地步的佐技聞所未聞,而且神識這種看不見摸不着、虛無飄渺的東西又不能用來傷敵,專門研究這個不是閒得蛋疼麼?
更要命的問題隨之而來——白琉拼圖存在多久了?有幾片被找到了?如果被古武者找到這種靈石製成的東西,他們沒有神識,不知道細線的存在,萬一把裡面的靈氣吸收一空,不就破壞了這些細線,再也無法順利拼接了嗎?
於燁也不清楚靈氣被吸收後這些細線還存不存在,也不敢輕易去試,只覺得如果這個拼圖是專門給修真者使用的,那他是要花點心思去收集的,無論是不是有碎片被破壞、無論是否能完成白琉拼圖,至少不能留下什麼遺憾。
心中的遺憾是修真的大敵,是種殘酷的桎梏,無數修真者只能停留在某個階段就是因爲心裡帶着某種遺憾,終生止步不前,留下更大的遺憾。
因此修真者的性格多數很淡,極少會有執着於某件事的,握不住的沙,隨手揚了它,拿得起放得下才能修得正果、才能活得開心。
石室裡別無它物,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出去,地道的牆壁光滑,想爬上去是不可能的,把鶴嘴鋤當成冰鎬敲洞攀爬上去或許可行,但如果失敗的話下面無從借力,臨雲步使不出來,就只能掉進大洞裡去了。
無論如何都只能試一試了,把揹包裡重要的東西拿出來貼身放好,以落水後找不到了,再將小青放進包裡,吩咐它如果自己掉下去,就讓赤粉蠱回來洞裡一起看包,餓了自己出去找東西吃。
一切準備就緒,於燁左手提包,右手握鋤,深呼吸三口,用臨雲步移到了地道內。
鶴嘴鋤的尖端用力敲在地道壁上,輕輕容易就釘了進去,然後就開始往下滑——他擔心反了,牆壁不是太硬,而是太脆,瞬間就被犁出了一道深溝,後悔已經來不及,於燁只能用力一扔,把他的包扔出地道口,然後帶着無奈的眼神向下墜去。
下面是水,至少不用擔心摔死。
往下落了二十多米,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間就包裹住全身,地下河很窄,只有兩米左右寬,三米左右深,水流很急,而且暗流涌動,於燁被不停的捲進水底又浮出水面,幸虧有真氣的幫助,憋氣二十多分鐘不成問題。
如朽木般的在水中沉浮了十多分鐘後,身體突然飛到了半空中,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於燁忍不住出聲驚叫,拖着長音往下掉去。原來這裡有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湍急的地下河變成了一道噴泉般的瀑布,於燁是被河道“吐”出來的,如炮彈般下墜了五十多米,頭下腳上栽進了下方的深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