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極靜,靜得沒有一點道理,雖已是冬天,但這裡並不寒冷,樹有落葉也只是和新陳代謝有關,因爲樹葉也是有生命週期的,比樹木本身的壽命要短得多。
冬天不冷,就意味着這裡的一些昆蟲可以越冬,一些爬行類動物不需要冬眠,一些鳥類會選擇這裡棲息,生態環境決定着這裡本應有鳥語、有蟲鳴,但今天卻沒有任何聲響,靜得可怕。
大概是蟲鳥聞到了槍口裡那永遠也無法消除的火藥味與機油味,又或者感覺到了這片樹林可能會發生的危險,飛到了天上,鑽進了土裡。
正因爲靜,所以當林子西邊的槍聲響起來時,就連從東邊入林的陸戰隊員都清晰的聽到了,而在聽到槍聲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都僵直了一下。
僵直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不知所措——既然前面都交火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們的神聖使命完成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們可以轉身回到直升機上了?神聖歸神聖,能活着誰願意死啊?
上頭沒有交待過某個方向的槍響之後他們應該怎麼辦,剛入林不久,退出去纔是最明智的,可如果別人不退,自己一個人出去不就成逃兵了麼?彼此間離得又遠,沒辦法商量一下,因此都楞了一下。
幸好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人幫他們解決了,看不見的手握住後頸,全身上去就立即失去了動的可能性,明明只要再加一絲力就能扣下扳機的,卻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達成自己的願望,這和意志無關,真氣阻隔了神經的傳導,大腦發出的命令根本無法傳遞到手指。
除了阻隔神經外,另外還有真氣傳到手腕,從內部往外膨脹。
很多人都做過握手腕的遊戲,捏住拳,用力握住捏拳之手的手腕,這樣的話手掌是很難張開的,握力越大就越難張開(小夥伴們可以找同伴試試,因爲一隻手的握力往往不夠,兩隻手一起握就很明顯了,當然,儘管不至於受傷,但還是要注意安全)。
真氣傳到手腕中,反過來作用,這樣拳頭就捏不起來,手指就會漸漸張開(沒真氣的小夥伴就不要試這個方式了,要試就用真氣去試,只許用真氣去試),食指鬆開扳機,漸漸遠離,直到握着槍把的手鬆開。
然後於燁才捏斷手中人的脖子,將屍體放在地上。
他已經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了七個人,還差一個就能清掃完東邊,可那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神識放到最大,前前後後來來回回找了幾圈,都沒發現任何人,倒是發現了一種很特殊的蟲類,也知道了當初周建華中的是什麼毒。
周建華中了兩種毒,一種是工穴石本身帶的毒,另一種是於燁從來沒見過的毒,今天他終於見到了。
自然界的生物,大多數以鮮紅色和橘紅色爲警告色,用粉紅色的極少,而通體粉紅的就更少見了,於燁今天見到的這種就是通體粉紅色的——粉龍千足蟲,又叫粉色馬陸,或粉紅氰化千足蟲。
粉龍千足蟲是新發現的物種,發現地點泰蘭國境內的湄公河或其支流流域,由於顏色太特殊,爲了防止濫捕,科學家決定不公佈粉龍千足蟲的發現地點。
粉紅是警告色,粉龍千足蟲能夠分泌氰化物,這是世界上最有效最快速的毒素之一,從古到今都深受各種職業或非職業殺手的喜愛,吃進去就會立即斃命,而皮膚沾到也會中毒,只是發作得慢一點而已。
那顆工穴石就是在泰蘭國撿到的,於燁猜測可能是有隻粉龍千足蟲受到工穴石的靈氣或毒素吸引,長期接觸,在石頭表面留下了它釋放的氰化物,不知是粉龍千足蟲離開了工穴石,還是工穴石因爲某種原因被帶離了粉龍千足蟲,周建華撿到時並沒有發現蟲子,只是很喜歡,經常把玩,兩種毒素就進入了他的體內,差點將他害死。
發現了粉龍千足蟲後,於燁立即將它捉進了蟲盒,不是因爲好看,而是爲了養蠱取毒,要的就是它們分泌的氰化物。
氰化物廣泛存在於生物界中,偵探小說中常見的“苦杏仁味”,就是氰化物中毒的表現,但這種東西通常需要專業的化學知識才能提煉,比如木薯、杏仁中就含有氰糖苷,但你總不能讓別人去生食木薯或杏仁。
只要把粉龍千足蟲養成蠱,就能有源源不斷的、更毒更純更致命的氰化物可用,無論是喂蠱還是下毒都十分方便。
……
捉蟲只耽誤了於燁幾秒鐘時間,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花在找人並殺人上的,七名陸戰隊員死下了,剩下一名不知所蹤。
這人正躲在一棵大樹的樹冠之中,手裡的槍正瞄着於燁,只是他沒有扣動扳機,因爲他看不到於燁。
他叫頌汶他納,是爬樹高手,小時候練熟的技藝並沒有扔下,在聽到槍聲後,他立即就爬到了樹冠裡,站得高看得遠,他看到直升機往西邊飛去,接着又看到自己的一名同伴倒下。
那人走着走着突然就定住,接着右手很詭異的放開了槍柄,接着腦袋左右輕輕搖晃一下,便倒在地上再也沒能站起來。
這個可怕場景將頌汶他納嚇得險些從樹上摔下來,他用雙腳緊緊纏住樹枝,擡起突擊步槍,用瞄準鏡觀察着那名同伴的周圍,卻什麼也沒能發現。
離他最近的戰友也倒下了,和剛纔那人一樣,僅僅十秒左右就死去了,胸部沒有起伏,用瞄準鏡拉近視線觀察了一番,也沒有發現有毒蛇毒蟲的存在,那麼這兩名戰友是怎麼死的?
正要讓眼睛離開瞄準鏡,頌汶他納忽然發現倒下的戰友屍體旁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像是水面的漣漪,又像是風捲殘霧,一閃而逝,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頌汶他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願意眨動,風一吹,睜大的眼睛就涼得厲害,難受得想要流出淚水來,但他仍沒有眨眼。
他是精英陸戰隊員,受過狙擊訓練,狙擊手在確定目標的位置後,無論是等待命令還是等待敵人現身,都是不眨眼的,因此在戰場上,狙擊手的眼睛經常會睜出血絲來,老了以後,他們的視力退化會更早、更嚴重一些,只是現在的保養手段更多了,並不會太明顯。
頌汶他納的眼睛就睜出了血絲,過了兩分鐘後,才擡起頭來狠狠的眨了幾下眼,然後看向了另一名戰友。
這一次看得更清楚,因爲在戰友的身體僵直之前他就在觀察了,看着對方僵直、鬆手、倒下後,頌汶他納立即睜大了眼睛,他在等待那個詭異的情景再次出現,槍已經調成了單發模式,食指也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於燁動了一下,因爲他要把擡起來掐住敵人後頸的手放下來。
槍聲響起,擊中了於燁的腿,也暴露了頌汶他納的位置。
頌汶他納死了,死得有點冤,因爲他只開了一槍,而林子西邊和上空一直都有槍聲響起,因此他開的這一槍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附近的隊友死光了,直升機也沒有飛過來。
不過還是有人聽到了這聲槍響,比如正在向這邊靠近的楊老頭和衆人,比如林子東邊空地上的那些剛剛穿過河道走上來的士兵。
士兵有一百名,本來應該是一百五十名的,分成兩隊分別從兩邊包圍樹林,不過在西邊的槍聲響起來後,他們多分了五十名過去,因此在這邊等着截擊的只有一百人。
他們原本得到的命令就是包圍樹林,等到增援部隊來了以後做地毯式搜索,但那聲槍響過後,這支隊伍的指揮官立即就分出兩支十人隊進了樹林,剩下的八十人仍守在外面。
二十人進入樹林後沒多久,就遭受了一輪手雷的洗禮。
手雷是於燁從殺死的陸戰隊員身上找到的,八個人,三十多顆,夠扔好一會了。
於燁一個人埋伏了二十個人,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因爲對方看不到他,又是十個人一同行動的,所以直接移到面前扔下手雷再移開就行了,所以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可這樣的舉動卻無可避免的把天上的直升機給引了過來。
西邊的戰鬥仍在持續,因此直升機只分過來兩架,先盤旋了一會,確定了進入樹林的兩支十人小隊再沒有迴應後,這纔開始向手雷爆炸後,煙塵升騰的地區掃射。
於燁本來可以直接向直升機射擊的,對方看不見他,相對安全,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爲他尋着那兩支小隊來時的方向移到了樹林邊緣,看到了守在外面的部隊。
所以他先以最快的速度移到了林子的東北方,把找來的彩色煙霧彈以最大的力量往北邊扔去,他很早以前就能把實心球扔到近百米外,這時真氣渾厚,一顆煙霧彈往往能扔出去三四百米遠。
接着,他回到林子東邊,移到了守在這裡的八十個人旁邊,播種似的扔着手雷。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