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無人,白雪皚皚的山路上響起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漸幕天色中出現一匹棕黑相間的馬兒,馬背上坐着兩人,前面那女子雙目緊閉顯是暈了過去,原本秀美的臉龐上佈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痕,令人望之生怖。
“朱姑娘,朱姑娘。”殷無垢一邊駕馬趕路一邊不停喚着昏厥的女子,適才撒迷香之時未能捂緊她的口鼻,以至她也吸入少許。
爲怕後面有人追來,殷無垢一路不停策馬狂奔直入山腹,冷風裹着雪吹打在臉上不是一般的冷,何況他又將帶來的狐毛披風蓋在了朱拂曉身上,自己凍得直打哆嗦。
風雪遮了無垢的眼,未曾發現前方橫了塊從山頂掉落的大石頭,足有一人多高,等發現時已來不及,馬跑得太快根本來不及停下,一頭撞在重逾千斤的巨石上,當即頸骨折斷,悲鳴一聲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虧得殷無垢當機立斷,在撞到巨石前抱着朱拂曉跳下馬去,否則只怕也要落的個跟馬一樣下場。
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雖摔得極狠但所幸地上積雪甚厚,緩去了衝擊力,沒有出現筋斷骨折。
殷無垢穩下神後第一個反應便是替朱拂曉搭脈,脈象除了有些緩慢外並無內傷,這令他稍稍鬆了口氣,但另一樁難題又擺在他面前,馬是不能騎了,人又昏着,此處荒山野嶺又下着大雪,若不能尋個地方避雪取暖,只怕要活活凍死。
無垢想了一下吃力地將拂曉負在背上,在雪地上艱難前行,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此處位於山腹,應該可以找到個山洞避避雪,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找到個獵人留下的小屋也說不定。
前行不一定有希望,但停滯不前就必死無疑。
許是上天有心照拂,天黑之前真讓無垢找到一處不起眼的山洞,雖不大但足夠兩人容身。他將拂曉安置在裡面後去周圍撿了些不算很溼的柴來生火。儘管已經儘量挑乾的撿了,但生起後煙氣還是很大,薰得人眼淚直流。
“咳!咳咳咳!”無垢被嗆的不住咳嗽,手上動作卻一點不慢,取雪在火邊烤化後拿布沾了一點點拭去拂曉臉上的血跡。
唉,生死不過是一刀的事,何苦這樣折磨人呢,胡姬他以前也見過,並不覺得有多狠辣,沒想到嫉妒起來竟完全變了個人,女人的嫉妒當真有這麼可怕嗎?
可惜他當時雖帶了點製作百魅香後剩餘的藥村,卻沒有及時調製,只能臨時抱佛腳,否則也不至於這麼晚才撒迷香。
“母妃……母妃……”在替她包紮臉上傷口時無垢看到尚在昏迷中的她嘴脣動了動,側耳傾聽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口中發出。
母妃……應是身處皇城的碽妃娘娘吧,聽說是位待人和善的娘娘,但也因此不善爭寵的她在宮中並不好過,君恩稀薄,若非兩個子女爭氣,怕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說來也是,不論是燕王還是朱拂曉,脾氣性格皆不像她,更像那位至尊,有城府有謀略,手段心計層出不窮。
也許這是皇室子弟的必然吧,畢竟若非如此他們早已消失在皇城不見刀光的爭鬥中。他在京城時曾親眼見過那些光鮮表面下的醜陋與殘忍。
“賀公公……賀公公……你去哪裡了?拂曉很想你,很想……”昏睡中她又喃喃地喚起了別人。
無垢在一邊聽得劍眉微皺,賀公公,這分明是宮中太監的稱呼,拂曉素日御下極嚴,倚重卻也淡漠,沒理由會對一個太監有這般深重的依賴性。
“賀公公!賀公公!不要!不要!”夢中她不知看到了什麼,一下子激動起來,頭不住搖動彷彿想擺脫夢魘,冷汗不住從額頭冒出。
“朱姑娘你醒醒,醒醒。”無垢按住她的頭以便將包紮傷口的布條綁好,可是她身子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似有什麼極可怕的事,深陷於夢魘中的她根本聽不到無垢的話。
“不要!!”淒厲絕望之聲劃破靜鬱雪夜直衝天際撕裂天邊流雲,化爲更密集的霜雪落下。
下一刻朱拂曉猛地坐了起來,雙目大睜直勾勾盯着前方,空洞中又有說不出的駭人之色。
醒了嗎?不,此刻的她不過爲夢魘困住後身體的自然反應罷了,其實神智依舊處於昏昧中。
果然,拂曉慢慢闔了眼身子往後傾去,無垢及時扶住將她慢慢平放在地,睇視於她的目光更見憐憫,手指在爲紗布包裹的臉上遲疑劃過,輕若鴻毛卻有深深的憐惜在裡頭,朱拂曉,你心中究竟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睏意漸漸襲來,無垢打了個哈欠替拂曉掖好蓋在身上的狐毛披風,又往火裡添了些柴枝,然後才縮着身子在一角躺下,冰涼的巖地令他皺緊了雙眉,身子緊緊蜷在一起藉以汲取微薄的溫暖。
洞中安靜無聲,只有火光印照着兩張睡夢中的容顏,偶爾火堆中會傳來柴火爆開的“嗶嗶”聲。
大雪連綿的夜,元軍燈火通明,不斷有身着盔甲的士兵穿梭其中,還有一些跨上軍馬往四面八方奔去。
卓克爾坐在掛着偌大疆域圖的帳中出神,女人,她終於如願逃走了嗎?先前從昏睡中醒來時他還真嚇了一大跳,他想到了她可能會用迷香,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範圍的迷香,整個軍營當時幾乎全倒下了,人事不知足足一個時辰,這若是換了在戰場上,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手在腰間慢慢滑過,那裡已經沒有了地圖的存在,定是剛纔昏迷時被奪走了。
女人,你就真非要爭那份寶藏不可嗎?
“王子。”有一親兵進帳來稟道:“屬下在南邊山腳下發現了昏迷不醒的胡姬以及狼豹軍的士兵。”
“胡姬?狼豹軍?”卓克爾臉色一整坐直了身子,胡姬是他姬妾,雖懂些武功,但從不參與軍中事務,何以會與狼豹軍士兵在一起?狼豹軍是阿爹費了無數精力與時間建立起來的精銳軍,其戰鬥力之強少有匹敵,只有阿爹才指揮的動。這些人從不問緣由,只知執行命令,是最好的殺人利器,可惜人數太少,否則早已揮軍入關。
“他們人呢?”兩者會在一起絕不尋常,必要問個清楚。
親兵略帶爲難地道:“人都帶回來了,可是狼豹軍那些人一醒來便走了,咱們不敢攔也攔不住,只有胡姬還在……”說到這裡他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卓克爾不耐煩地敲一敲桌子,唬得親兵趕緊回道:“屬下們在發現他們的地方還找到一灘血跡,看樣子是人血。”
人血!這兩字緊緊揪住了卓克爾的心,胡姬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南邊去,狼豹軍更是輕易不出動,那麼只有一個可能,爲了朱拂曉而去,但是不合理啊,他都不知道朱拂曉會從哪條路逃走,阿爹和胡姬又怎會知曉,難道里面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王子,胡姬就在外面,您可要見她?”親兵小心翼翼地問着面色不善的卓克爾,惟恐一個不小心觸怒了他。
卓克爾沉默片刻抿了一口不知在桌上放了多久的冰涼茶水道:“帶她進來。”
親兵領命離去,不消多時,一身深橘色裝束的胡姬便被帶了進來,因在雪地中昏睡了一陣子,半邊衣裳都溼透了,匆忙帶來未及換一身衣裳,凍得她瑟瑟發抖。
--------------------------
感謝樂天派***幫我想出了本章章名,嗚,剛纔糾結了半個小時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