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紅聽見這話,立時睜大了眼睛:“我錯了,是我沒有看清楚,我該好好看看的,程氏那個賤婦說死透了,我當時太緊張,都沒有細看,這麼說......竟然是我害死了翠鳳?!我......”
“行了。”隸銘看着一邊站着的敏之好笑的神情,“做什麼這樣逗她玩,不是都告訴過你了,程氏死前什麼都招了?”
翠鳳被砸那一下,並沒有立刻就暈過去,霜紅明明是在她意識尚未抽離前就同意了程姝蓉的一不做二不休,眼前這番話,明明就是想要逃過一死,在那兒瞎編呢。
霜紅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可是又想不通,只聽見敏之輕笑着叫一聲:“銘哥哥,你又做什麼這麼快就拆穿我?明知道我是逗她玩,連這點樂趣都不給我了?還是哥哥你捨不得,方纔溫香軟玉在懷,怎麼也不會沒一點動心吧?”
聽見這話,霜紅也不管對勁不對勁,立刻眨着一雙水波瀲灩的眼睛去看那男子。誰知他卻只是寵溺地揉一揉那賤人的頭髮:“又淘氣。”
便再沒有聲響了。
敏之任由他手撫弄一番自己的額發,這才向着目瞪口呆的霜紅說:“我還當你是個聰明的,可這半天目瞪口呆的樣子,是沒有想通麼?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告訴你把。”說着指了指身邊這個摸着自己頭髮的,“這位姬幫主,就是你說的我那不成器的前夫,漕幫少主陸隸銘,就是我同你說過,愛好將人打個半死沉進黃浦江裡游泳的那一位。”
“你們......”
“恩,是我們,”敏之笑盈盈地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我還得回去,你們幾個,”轉頭再回來的瞬間,臉上已經換了一副臉色,“送霜紅先生上路吧。”
那幾個一看就是送人送慣了的,走上前的腳步悄無聲息,頃刻將她用棉被裹好了,扛上了小船,還得個空將她罵罵咧咧的嘴堵上,慢慢搖着往將心去。
船到將心,敏之礙着眼疾不大看得清楚,隸銘便說:“正往人身上綁石頭呢,沒什麼好看的。”
敏之淡淡應了:“我相信幫主的手段,不會有死不成從水裡爬出來這樣的事情。”
“那是自然。只是方纔還叫的銘哥哥,這麼快又稱呼我幫主,敏之到底是太狠心了些。”
像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敏之抽出帕子掩住嘴,那笑聲卻半分沒掩住:“幫主說笑!怎麼都不會比方纔還摟着人家說情話,轉眼就差了人送她去種蓮花的陸幫主您更狠心吧?”
隸銘淡笑着,不置可否。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勞幫主大駕,且夫君還在,爲免引起什麼誤會,幫主着馬車送我就行。”
隸銘搖頭笑道:“還說自己不狠心,有事要我幫忙的時候就理理我,事情做完了就一腳踹開我,若是下回還要我幫什麼忙,你又要如何?”
敏之登車的步子頓了頓,忽然回頭,臉上浮起一個妖冶的笑:“害陸家滿門抄斬的,可是幫主你,卻要如何幫我?”
說着轉頭上車,只留下隸銘一人在寒夜裡變了臉色。
贊化一早就回了城,卻沒在飯店裡找着敏之,只在餐桌上看到一張紙:
妾身與一故人話別,頃刻便回,勿念。
贊化問了飯店的門童,僱了車,便向着他們說的方向找去,出了城門便只有一條路,徑直通往郊外郊外,到了地方沒看見敏之,卻看見新買的於媽和墨玉在一輛馬車邊站着。
“大人怎麼來了!”墨玉的語氣裡有些驚訝。
“我擔心你家小姐,也是閒着沒事,順便來接她回去。”
“這個順便,倒是要繞些路呢。”於媽卻是一張不饒人的嘴。
贊化紅了個臉,沒搭腔,只向着墨玉問:“你家小姐呢?”
墨玉努着嘴向裡頭比了比,贊化了然,輕輕進去。
遠遠的,就看見敏之靠在一座墳前坐着,手上拿了一壺酒,凌風笑得肆意,不算溫柔的風輾轉捎過來幾句話,聽得贊化一怔。
“......總覺得對不起你,這樣也算替你報了仇了
,等我忙完了,說不定就能下來陪你,你在下頭見着乾孃沒?......”
贊化是溫和慣了的人,偶爾對下人流露出來的威嚴,也是久居上位,以及書香門第渲染出來的尊貴。可眼下他卻想都沒想,幾步上前去奪了她手裡的酒壺。
眼前的人醉眼迷離,看了他許久,這才笑着迎上來,一張嘴,全是酒氣。任贊化再好的涵養,也不禁皺了眉頭。
“大清早就喝成這樣,你是有多想不開!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就該好好活着......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路邊上於媽正和墨玉閒聊,忽然看見自家老爺像是生了大氣的樣子,把個夫人拽得踉踉蹌蹌,忙停了話頭想過去接手,卻被老爺一把揮開了。兩個人相視一眼,各自心道這又是發的什麼無名業火,仍舊垂手跟在後頭。
贊化曾聽人說,鳳棲樓的大先生號稱千杯不醉,這還是頭一回見着她喝成這個樣子。坐在馬車裡就見她東倒西歪,時不時捂着嘴巴就想吐,可又想起來方纔聽見的那幾句話,真是又氣又心疼。好不容易到了飯店將人扶到了牀上,又被攥緊了袖口脫身不得。
皺着眉頭看了兩眼,到底是放不下心,這才挨着她牀沿坐了。
牀上的人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安穩,方纔沉沉睡去,只是睡夢裡還不忘攥着他的袖口。
......
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這一頓酒喝得太過,連日夜都顛倒了,初醒時甚至不知身在何處,定了定神纔看見桌邊坐着的贊化。
“醒了?過來喝粥。”語氣微涼,不似平日。
敏之聽他不似往日溫柔,眼神裡似乎還有些......幽怨,心裡想着大約是不滿她大清早就將自己灌了個爛醉,便腆着臉靠過去,老老實實在桌邊坐好,還不忘讚一聲這粥熬得不錯。
贊化看她老實得跟個巴兒狗似的,臉色便緩和了許多,不知怎麼就蹦出來一句話:“你從前過得如何辛苦,我不在,也不知道,只是今後有我,不會再讓你那般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