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馳天下 任是無情
任是無情
近三天忙暈了,以爲自己更了文,結果一看根本沒有!
還有最後一章正文,至於羅輕裳的過往,尉遲決定聽取大家的意見用番外的形式說明——
羅輕裳驀然回首,瞬間的驚訝晃過,紫眸中已然是一片冰冷
“百里騏?百里……原來是你!”
“羅太傅好記xing啊。”
白衣少年翹着腳斜倚在靠背上,手中的杯盞已經放到一旁,胳膊懶散地支着扶手,修長的手指在下巴上無意識地划着,只那一雙黑眸牢牢盯在羅輕裳臉上。
羅輕裳也毫不避閃地看着他,微微勾起脣角道:“你竟然沒死?”
“很意外?”百里騏冷哼一聲,面上不動聲色,隱在桌後的那隻手卻在無節奏地敲擊着膝頭。
院中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凝滯,兩人的視線隔空糾結,殺氣暴漲!
站在百里騏身後的翟忻與金一隻覺眼前一花,立刻低頭凝神靜氣,運功抵抗幻術的催眠。
這邊元夕只覺得巨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不得不攥緊拳頭全力應付。即便如此,他還是漸漸有些吃力,恍惚間少年凌厲的目光彷彿從四面八方穿過他的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對峙中流逝,羅輕裳心中的驚異也越來越大——要知道早十年眼前這個孩子還無半分內力,而現下他與自己較量了這許久卻都毫無破綻。更可怕的是,少年好像是在故意耗着他,並不急於分出勝負似的。無論他用六、七分功力抑或是全力相搏,得到的效果簡直沒有任何差別。少年的臉色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變化,眼神始終清明冷淡。明明是略嫌稚嫩的端麗面龐,卻偏偏有一雙幽潭古井般的眼睛;明明是少年的柔軟身量,卻偏偏能散發出強大到狂妄的氣勢!
最可怕的敵手,莫過於這種讓人看不出底線深淺的人。
羅輕裳面上不顯,手心卻已汗溼。
正在這個當口,百里騏突然收斂內力,揮手輕鬆一拂,身前桌子飛出一丈來遠,轟然一聲四分五裂。只聽他揚聲呵道:“殺了他!”
羅輕裳一口真氣走岔,翻涌的氣血尚未平復,頸後突然寒氣逼人。他下意識閃身回頭,近在咫尺的劍鋒切斷幾根碎髮,白皙的脖頸也被劍氣劃出一道血痕。
只見元夕手執寶劍,滿臉震驚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剛剛自己竟然會向羅輕裳刺出這一劍。
羅輕裳卻是這上面的行家裡手,趁着元夕愣神的功夫出手如電地封住他的囧道,同時在他脈上靜按片刻,神情瞬間數變——
脈象異動,似受傷又似毒發,護體內力正在逐漸消散。
再探腳邊昏迷不醒的搖光,脈象也是同樣混亂,甚至比元夕的情況還要嚴重。
回想起進院來的種種,羅輕裳腦中靈光閃過,一把從元夕腰間摸出飛刀翻手便射向倒在地上的另外四名下屬。
三人當即中刀而亡,原本昏迷的天璇紅使卻一躍而起躲過飛刀,疾退到幾丈開外。只見他伸手從臉上揭下那蟬翼似的薄膜,一張陌生的臉顯現在燈火的光影中。
“啪啪啪”三聲擊掌,百里騏讚道:“羅太傅果真是個聰明人。”
“不敢當!”羅輕裳幾乎是咬着牙回答。
外院種的是名種白梅,內院卻突然換成了普通的紅梅,樹下泥土顏色較深,顯然是才移來沒多久的。林中陣勢只爲迷惑視聽,淡淡花香纔是真正殺手,搖光擅動內力吸入的香氣多,所以較元夕受害更深。
然那紅梅應該只是藥引,毒是早就下了的。不遇藥引,那毒就於人無礙。否則這麼長時間,以元夕與搖光的修爲不可能毫無察覺。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同樣吸入花香而安然無事。
別人還則罷了,搖光卻是今天方纔碰面的,能連搖光一起毒了,必是要在會面後下手。而那時能近身的,只有自己人了。至於具體是誰,他一時也分辨不出。
不過,這個內奸能知曉他們的動向,能擾亂他們的視線,能遮擋他們的耳目!這樣危險的人,寧可錯殺,也決不能放過!
出手時,羅輕裳再沒有半分猶豫。只是逼得他不得不自斷助力,這口氣,哽在心頭實在難嚥!
“當真好手段,在下受教了!”
百里騏一笑,淡淡地說:“投桃報李,不必客氣。”
羅輕裳看着負手而立的少年,話鋒忽然一轉:“不知我與閣下有何仇怨,值得這番苦心佈置?”
“哦?”百里騏聞言挑眉:“你不知道?” Wωω• ttκā n• co
“我怎麼會知道?我與你們百里家可說是沒什麼交情亦沒有什麼過結,當年那場變故發生時我甚至並不在場。”
“不在場?說得好!不過,你原本應該在的,不是麼?”
羅輕裳眼波微動,輕柔的聲音似清泉流過:“這話就讓人不懂了,爲何我應該在場?”
百里騏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雙紫色的眸子,懶洋洋地說道:“你大可不必費勁,這招十年前我就領教過了,同樣的虧我不會吃兩次。要裝傻拖時間隨便你,不過看在當年衣服銀兩的份上,有件事情不妨告訴你知曉。你身後的那兩人內力耗盡之時,便會如方纔席上那些人一樣聽令於我。我要他們殺你,他們是不會猶豫的。”
話音未落,彷彿是印證他的話一般,一直昏迷的搖光突然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抽出軟劍合身撲上來。雖然因着沒有內力速度有限,但殺手的招式何等凌厲,竟是專往心肺要害招呼。
羅輕裳微微側身,衣袂紛飛間揮鞭纏住軟劍,轉眼順勢貼近搖光,反手切到後頸將他擊昏。
沒有內力的搖光自然沒有多大威脅,但不得不與他相搏的無奈卻徹底激怒了羅輕裳。怒火將他的眸子染成了深紫,院中的燈火落在他眼中像是熊熊燃燒的兩簇烈焰。他死死盯着白衣少年的眼睛,恨恨地說:“就算你認定我是仇家也該衝着我一人來,又何必連累無辜?”
“你也會怕連累無辜?若是你真明白這個道理,我們之間何來仇怨?”百里騏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依舊淡漠着。的55
“你說什麼?”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爲了報仇不惜傾覆天下……羅煜,我其實很欣賞你的膽識和隱忍——不過很可惜,你惹了我。”
羅輕裳冷然道:“羅某還輪不到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羞辱!今日不防落入你手,哪怕是一死我也認了!不過奉勸你想清楚,這裡是北姜地界,一旦王上知道此事,縱使上天入地也要替我報仇。到那時候,你只要活着一日就絕無半刻安寧!”
百里騏放聲大笑,滿院的燈籠穗子都被震得簌簌顫抖。
“這時候你倒想起他來了?楚愷禎這時應該已經見到他的寶貝女兒了,他的麻煩還未完,恐怕沒功夫管你。”
羅輕裳猛然眯起眼睛:“恪兒在哪裡?你把她怎麼樣了?”
百里騏雖比他略矮些,此時看着他的目光卻彷彿居高臨下
“只是把她‘送’我的東西還了回去,順便請她替我向楚愷禎問候一聲而已。想必堂堂公主要見北姜王,一定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來的容易。”
聞言,羅輕裳垂眸沉默了片刻,忽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如此一來北姜前軍便是羣龍無首無心戀戰?算盤打得到不錯,可惜你太不瞭解北姜人。三國之中北姜騎兵最爲兇悍善戰,王上遇刺只會激怒將士們,到時候就真是一團混戰了,你東渝也不能倖免!”
百里騏不以爲意地說:“那正好了,黎陽的那個什麼親王不是正在前線麼?先讓他們拼個兩敗俱傷,我也看個熱鬧!”
“你說什麼?”羅輕裳臉上的神情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他難以置信地問:“齊偲與夢若溪是生死之交,也算與你父親有故,你竟然看他有難而坐視不理?”
“他死他的,與我何干?再者誰知道當年害死我父母的事情有沒有他一份?”
“沒有!他並不知情!”羅輕裳幾乎立刻就脫口而出。
“是麼?”百里騏冷哼一聲,反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羅輕裳一時語塞,半晌才勉強開口道:“他若是知曉,何姝又怎麼會死……”
百里騏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這我沒興趣知道。反正他和楚愷禎要在仙人淵決戰,而東渝十萬大軍已經悄然集結,坐等這漁人之利!”
乍聞此言,羅輕裳心裡“咯噔”一聲,硬着聲音道:“不可能!十萬大軍行動起來動靜小不了,就算你能封住我的耳目,難道北姜、黎陽的探子全都死絕了不成?”
百里騏負手靜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緩緩將對方的反應收入眼底。
良久的沉默,當羅輕裳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卻突然說:“若是這十萬大軍原本就沒撤走過呢?”
當初李榕恆命沈常勝領兵三萬趕往邊境,會同駐守在那裡的邊兵十五萬,共計十八萬大軍打算北上包抄北姜軍隊的後方。後來李榕悅收拾了沈常勝,擺出中立姿態大張旗鼓地調回了十五萬兵力,名義上只留三萬守軍。李榕悅的做法無疑讓正處於膠着狀態的北姜、黎陽安心不少,也就此放鬆了對東渝的戒備。不過現在想來,若是李榕悅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將那十萬兵力化整爲零藏於邊城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無論北姜與黎陽哪一方慘勝,東渝都不可能輕易放棄已到嘴邊的肥肉。況且齊偲之於黎陽、楚愷禎之於北姜都是國之脊柱,只要李榕悅不糊塗就不可能白白放過這個將他們置於死地的大好機會!
驀然想通這一關節,羅輕裳心口悶痛猶如錘擊,面上血色盡失,蒼白而冰冷的手在身側隱隱顫抖。他本就樣貌出衆,配上現在這副神情看起來竟有些瀕臨凋零的悽美,連翟忻和金一這樣自認心腸冷硬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嘆。
百里騏卻依舊冷眼看着,任他心中天人交戰。
當羅輕裳再次擡起頭時人已經鎮定下來,雖然面色蒼白,聲音卻清晰如常。他望着百里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與你做個交易。”
“哦?”
“我告訴你傳說中的天麓寶藏所在,你放我離開。”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和你交易。”
羅輕裳沒料到他竟一口回絕,眉頭微蹙急急說道:“那筆寶藏數目之巨足夠建國之用……”
百里騏傲然而笑:“我若真想要這天下,也決不差這區區一個寶藏!”
眼見着自己拼卻二十多年屈辱艱辛苦苦守着的秘密竟然被棄如敝屣,羅輕裳突然有衝想要大笑的衝動,然而心中百味混雜莫可名狀,不覺間怔怔地問:“那你想要什麼?”
百里騏巋然不動,眼中的凌厲卻略有緩和,一時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翹劃出些許弧度。轉眼間,他臉上的表情又恢復漠然,好似從未起過波瀾,只聽他冷淡地答道:“我現在只想要你的命而已。”
對於這個回答羅輕裳倒也毫不意外,世間罕見的紫眸寂靜無波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我的命已在你手中,你隨時都能拿去,但將死之人尚有個不情之請。”
“說。”
“有位故人……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百里騏就那麼淡淡看着,不說好,也沒說不行。
羅輕裳長嘆一聲,反手從頭上拔下一支檀木簪,緩緩傾身放到面前地上——
“木簪中空,金繡爲圖。但這只是半張藏寶圖,另半張藏在玄罡劍中。”
百里騏隨便瞥了眼,視線復又回到羅輕裳的身上。
見到少年如此反應,羅輕裳笑了一下,搖頭道:“你信不過我也無妨,看你身邊應該有擅使毒的能人,只要一劑慢毒,我縱然暫時離開也活不了多久。”
“再厲害的毒物也總有能制住的辦法,我不信那些個東西”,百里騏話鋒一轉:“你若想走出這個院子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三個條件。”
“我答應。”的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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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輕裳苦笑道:“若是我稍有遲疑,你便即刻動手也說不定不是麼?況且事到如今,我已沒什麼好在乎的了。究竟哪三個條件,願聞其詳。”
“第一,我要你自廢武功。”
羅輕裳恍然,絳色衣袖襯着長指如玉,須臾間連點周身數處要囧,白色的煙氣自頭頂縷縷發散,冷汗大滴大滴滑落下來。
爲了不影響趕路,他選擇了不傷內臟的刺囧手法。但這種廢功的法子極爲痛楚,時間也比內力衝囧要來得長,一般各門派在驅逐不肖囧囧時纔會用這種帶有懲罰xing質的方法。
待到全身內力散盡,羅輕裳的臉色已經白得近乎透明,連脣上的顏色都換成了青白,幾層衣衫皆盡汗溼。他緩緩深吸着氣,但依舊敵不過周身的刻骨疼痛,聲音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第二?”
“第二,只能你一個人離開。”
羅輕裳渾身一震,慢慢回頭。
搖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元夕囧道被制,雖勉強站着,然因劇毒消耗內力,氣息早就沉重不穩了,只是拼着口氣死守靈臺一絲清明。
剛纔的話元夕句句聽在耳中,見羅輕裳回頭,他勉強笑道:“主子想做什麼……就只管去……可惜……元夕不能跟隨……”
驀然發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心誠意地仔細看過這個人,羅輕裳心頭一澀,喉間淡淡腥甜涌上。只得狠心別過臉,低頭擠出個“好”字。
元夕雙目一閉,轟然向後倒下,竟是寧可咬舌自盡也不願被操縱着去傷羅輕裳半分。
視線有些微微模糊,羅輕裳死死攥着拳頭
“第三?”
“第三,老實告訴我,崔長河是不是你殺的?”
本以爲又是一項刁難,沒想到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
羅輕裳點頭道:“是我讓人動的手腳,否則他也沒那麼快……”
“好了”,百里騏打斷他道:“你可以走了。”
說罷,不再看他,只淡淡瞥了翟忻一眼。
翟忻會意,掏出一個小盒子丟給羅輕裳說:“裡面的丹藥能助你緩解顛簸之苦。”
羅輕裳默默接在手裡,不再贅言轉身離去。
等那絳色的身影消失,翟忻方問道:“公子,今晚就啓程麼?”
“嗯,這裡收拾一下。”
兩人答應着各自準備,一旁丁乙上前見禮道:“屬下見過公子。”
百里騏點頭說:“辛苦了。”
“分內之責,不敢稱功。”
丁乙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雙手呈上,恭敬地說:“這是公子和家主吩咐的,羅煜的宗族譜系與過往經歷都在這裡。”
百里騏接過來翻看了幾頁,忽而合上冊子,擡頭對丁乙說道:“很好,你先回朔州休息幾日吧。”
“是。”丁乙再行一禮,迅速地朝百里騏身後瞄了瞄,接着便利落地閃人。
百里騏回頭,見崔參手扶着門框站在屋裡,似乎正在猶豫着什麼,一臉的鬱郁。微微一嘆,問:
“方纔你都聽到了?”
崔參一怔,見百里騏正看過來,忙點頭說:“聽到了,原來都是他的詭計。”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沒動殺機。”
崔參語塞,嘴巴張了又閉,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百里騏看着他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此事已經清楚,我們兩家的恩怨你也明白。如果你要報仇,我隨時恭候,不過現在的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那我寧願永遠不是你的對手。
崔參心中不是滋味,卻聽百里騏繼續說道:“如果你想把酒論陣,我也同樣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