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一瞬間叢生和關靜都僵住了身體,半晌才緩緩轉頭看向門口。兩人此時身上都沒有內力,根本不曾注意到站在門邊的男子是何時進來的。只見他身穿繡着祥雲圖紋的寶藍色錦衣,五官分明如雕似刻,深邃的眼神鷹隼般犀利,右鬢細細一縷白髮襯得整張臉更加邪魅張狂。此刻他正倚在門框內側,居高看着坐在原處的關靜,那目光似嘲弄,似瘋狂,似痛苦,似仇恨……
叢生先反應過來,力保平靜地看着他道:“原來是三師弟,好久不見。不知今天到此有何見教?”
列慕秦輕蔑地勾了勾脣角,搖頭向叢生說道:“二師兄,你可別弄錯了,這裡是我的別院。故人大駕光臨寒舍,我這個做主人的怎麼能不親自招待呢?見教二字實在不敢當,我們師出同門,這幾年分別互相都生分了。今天咱們應該好好敘敘舊,你們說是不是啊?”說着便朝兩人走了過去。
隨着他的走近,關靜下意識地開始發抖。叢生察覺到她的恐懼,忙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列慕秦眼神驟冷,笑着一拂袖,一道藍紫色寒光閃過,飛刀已經沒入叢生的左腕,登時血流如注。叢生本就是獨臂,此時又是手腕受傷,無法止血。關靜匆忙抓起一旁剩餘的棉紗去堵那傷口,卻發現流出的血竟是黑紫色的。
關靜回頭怒瞪着列慕秦罵道:“二師兄和你無冤無愁,你怎麼能下此毒手,快拿解藥來!”
“小師妹這是在命令我麼?”男子嗤笑道:“解藥?你還真是天真!我怎麼會帶那種東西在身上呢?”
毒血中淡淡的酸味逐漸濃郁,叢生已經面色青紫失去了意識。關靜心中焦急,按住傷口上端,狠下心一把拔出飛刀,湊近傷口想要將毒素吸出來。只是她快列慕秦更快,不等她碰上傷口,又一把飛刀已經射出。
關靜眼睜睜看着擦過自己髮梢的飛刀正中叢生的心口,絕望的叫喊聲噎在了喉中,血氣上涌悲怒攻心,眼前一暗幾乎站立不穩。踉蹌的扶着叢生的屍體,關靜終於爲失去了慈愛的兄長而失聲痛哭。
列慕秦停在丈餘開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過了好一會,他才走到抽泣着的關靜身邊,俯下身子輕聲說:“你身子弱,別難過了……”
一直低着頭的關靜忽然揮起右手徑取列慕秦,她雖被廢了武功但早年的招式仍在,如此近的距離威力也不容小覷。電光火石間列慕秦疾速向後退開,卻還是被刀鋒劃破了胸口的衣服。
驚怒至極,列慕秦冷笑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擡頭看了看關靜手中自叢生屍體上撥出的飛刀,最後將目光投向了牀上的百里騏。
百里騏早把一切看在眼裡,無奈重傷在身根本行動不得。此時見列慕秦盯住自己,他本能地知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列慕秦就來到了牀邊,在關靜的驚呼中,百里騏被他扣住脖子提了起來。
見兒子因呼吸困難面如素紙,關靜忙丟了刀喊道:“師兄,你我的恩怨與孩子無關,求你快放手。”
列慕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我放手我便放手麼?那當年我求你留下來時你又是怎麼做的呢?”
關靜一急之下跪到地上,哀求地望着他說:“你若是恨我,要殺要剮儘管朝我來,我保證都聽你的,只求你發發慈悲放過我的孩子!”
列慕秦聞言鬆開鉗住百里騏脖頸的右手,轉而輕輕磨蹭着他的臉頰,似喃喃自語道:“原來是對雙生子,長得真是很像……”
百里騏和關靜都被列慕秦的弦外之音驚呆了,就聽他繼續向關靜說道:“小師妹,藍舞誤殺了你的另一個兒子,這可怨不得我。你一定要好好看住這一個,別讓他也去地下與他的父親和兄弟團聚纔好。”
看着癱倒在地的關靜,列慕秦環着百里騏的左手向他胸口一壓,殷紅的鮮血很快滲出包裹着傷口的棉紗帶。百里騏見關靜已經面無人色,便強忍着痛楚一聲不吭,支持着他的手一鬆,他整個身體就無力地倒回牀上。
列慕秦鬆開百里騏,從地上將關靜拖起來扶到椅子上,後者機械地隨着他的動作坐了下來。似乎很滿意於關靜的表現,列慕秦的表情也有所緩和,在她身邊坐下來道:“你也別太難過了。只要你不忤逆我,我也絕對不會和個孩子過不去……”
關靜彷彿沒聽到他說話,忽然開口問道:“師父現在在哪裡?”
列慕秦冷冷笑道:“小師妹還真是玲瓏心思。不過你也應該知道,膽敢背叛浮雲的人我是不會留的。”
“你連教養我們長大的師父都不肯放過?!”關靜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哼!若非她有意欺瞞,我怎麼會用了這麼久才找到你!還有那些混到我身邊的奸細,他們未免也太小看我列慕秦了,要不了多久我便要將他們一個個揪出來碎屍萬段!”
“列慕秦……”關靜渾身一震,喃喃重複着。
列慕秦自傲地笑道:“不錯,我已不是藍冰,我是黎陽太師列慕秦,是這天下未來的主人!”
遠遠看見殘斷的樑棟瓦礫,夢若溪的心咯噔一下沉到最底。不待他多想,身旁的百里捷已經策馬衝了出去。夢若溪回頭向趕車的葉知秋遞了個信兒,也急忙打馬前奔。
小丘陵的坡度對馬來說還不算陡,若要行車卻是有些困難了。葉知秋拉住繮繩將車停穩,反手扣了扣車廂,何姝立刻探出頭來,四下掃了一眼又縮回車廂裡,正碰上百里驥詢問的目光。
見她秀眉微蹙,百里驥的臉色也暗下來,伸手就要去推車門。何姝忙攔下他道:“你先別忙,前面情況不明,讓他們先去探探路也好。”
百里驥看着何姝的眼睛問道:“不是已經到了?還有什麼明不明的?到底是什麼情景讓我看一眼都不行?你們推三阻四的想要瞞我到什麼時候?”趁何姝被他問地默然無語,百里驥已經迅速鑽出了車箱。
外面的葉知秋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發地偏過頭去。百里驥一擡頭,只見翠色蔥蘢的墨山半腰處赫然一片焦黑。即便沒有習武之人那般絕佳的眼力,他也大概明白此處的焦黑是過火後的廢墟。百里驥望着那廢墟問道:“你們確定就是這裡了?”
“是……”跟出來的何姝擔憂地看着他的臉,生怕錯過了任何細小的表情。豈料百里驥沒有任何過激的表現,轉頭向小心翼翼的何姝說:“何姑姑,我想上去看看。”
何姝心中猶豫,面上也顯出爲難之色。百里驥見了,嘆氣道:“你放心,已然發生的事我不會強求。我只是想親眼確認一下……再說我爹和夢叔叔也在那邊,不會有事的。”
這席話說得何姝微怔,一旁的葉知秋忽然開口道:“我帶你去。”
百里驥衝他一點頭道:“有勞秋哥哥。”
待到何姝回過神,葉知秋已經帶着百里驥奔山上去了。何姝跳下車正打算跟過去,忽聽得有馬蹄聲遠遠傳來。她當下提起十分的戒備,朝着聲音來處凝神細辨。不多時,那一人一騎已到了近前。
何姝見馬上的騎手頭帶紗笠身穿青衣,正是衝自己而來,早備在手中的九節鞭登時揚起,呼嘯着直取他的面門。卻見那人輕盈利落地翻下馬,微一頷首便輕鬆避了開,同時左手閃電般順着鞭子發力的方向抓過來。
何姝心中暗道不好。雖然爲測探對方底細這一鞭只用了五成功力,但九節鞭畢竟是她從小就練着的兵器,如今首招就處於下風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心念急轉間,何姝匆忙向後疾退,豈料那人似乎早就看破她的意圖,以更快的速度貼近她,將已是強弩之末的鋼鞭抓了個正着。
兩人各執一端,把那鞭子拉得筆直似線。何姝正待使力奪回兵器,就聽那人喊道:“阿姝且住,是我。”
何姝聽着那聲音陌生,語氣卻甚爲熟絡,心中不由得驚疑不定。猶豫間那人已先鬆了手,將頭上的紗笠取下向何姝微笑道:“許久不見,阿姝不認得我了麼?”
看到陽光下明媚地笑顏,何姝愣愣地移不開視線,半晌才忽然拍手驚叫道:“你是阿煜!”見他點頭微笑,何姝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哭道:“原來你沒死,這麼些年跑去哪裡了?叫我好生念想!”
“唔……”男子將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輕輕一打,無奈地說:“你怎麼還這麼冒冒失失?”
何姝這才發現手上粘膩的血跡,慌忙抹着眼淚問道:“你怎麼受傷了?要不要緊?快讓我看看!”
男子拉住她伸過來的手道:“沒事,不打緊的。你們不是招我回來麼?若溪他們呢?”
何姝又是一愣,面上慍色漸露:“原來你就是輕裳?原來這些年你……爲什麼你們誰也不告訴我!”
羅輕裳暗叫糟糕,只得顧左右而言他地安撫道:“此事說來話長……如今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我有事要同你們商量,先把若溪他們叫來吧。”
何姝咬咬脣,悶悶地點頭說:“他們上山去了,咱們也過去就能見到了。”
上午有事,看時間吧,儘量晚上來更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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