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成雙?飲恨黎陽 2.容貌之罪
拐進一處無人的衚衕,兩人停下來四下看了看,那男子突然出手在百里騏的頸後一擊,百里騏立刻倒下。男子將他扛在肩上,施展輕功翻進了一幢大宅子,那名少婦也緊跟在後。他們在宅子中徑直前行,零星僕役照常低頭打掃,彷彿看不見突然闖入的兩人。
百里騏其實根本沒被打昏,以前還是殺手時常做這種訓練,於他來說簡直是小兒科,所以他只是裝作昏迷藉機看看他們究竟意欲何爲。被扛着走了一會,那兩人進了一進院落,繞過正廳和迴廊,停在一扇門前。
那少婦走上前叫門,纔剛開口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百里騏聽見門裡一個男聲說道:“你們這麼早就回來?師父不在呢。”似乎是看到了被扛在肩上的自己,那聲音又說:“今天又抓了一個?”扛着自己的男子答應了一聲,那少婦接口道:“這個可是上品,有八九分相似呢!”聽見她這麼說屋裡的男子似乎來了興趣,忙說:“快放下來我瞧瞧。”
幾人進了屋,百里騏閉上眼睛調整好呼吸,感覺自己被放在了牀上。沉默片刻,就聽後來那名男子嘖嘖讚歎:“天啊,真是太像了!”
少婦得意地笑道:“怎麼樣?我看見他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呢!”
那男子又問:“你們在哪裡找到這孩子的?”
“我正和紅冰在茶攤歇腳,忽然見幾個書生鬧哄哄地過來,也是機緣巧合,我這麼一看,一眼就看見這個孩子了。我趕緊叫紅冰看,他也說很像,於是我們就一路尾隨這孩子,終於等到他落單。可街上人太多了不好下手,我便讓紅冰先繞到前面截住他,然後當街演了一出‘尋子’的好戲。”少婦興奮地描述着。
“紅依,你們這次可立了大功了!”
“哪裡,實在是運氣好呀……”
“你們有完沒完!”一直沉默的紅冰冷冷打斷談興正濃的兩人:“堂堂‘浮雲’殺手現在居然淪落到做這種拐騙人口的勾當,你們也不嫌丟人?”
紅依頓時泄了氣,嘟嘟囔囔道:“又不是我想這樣,你有意見找宮主理論去呀!要不是這個奇怪的任務,我們玉衡樓也不必七部盡出到處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紅極你說是不是啊!”
百里騏感到一雙帶着薄繭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聽被叫作紅極的男子嘆道:“看到這個孩子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是啊!”紅依也附和着說:“這孩子和小時候的她簡直是一模一樣,連我都覺得她特別美……你們是不是都喜歡她?”
“喂!什麼叫‘你們’?我哪能和宮主比?我充其量就是見過她幾面而已,別忘了她可是藍院的。”
“我們也真是倒黴,就因爲同在玉衡樓,見過她那麼幾面就變成今天這樣……不過宮主也真夠癡的。”
“什麼癡?我看是造孽!”紅冰啐道。
“小聲點!”紅依和紅極同時叫道。
屋裡又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
半晌才聽紅依小聲說:“我覺得這個孩子比她還要漂亮。”
“唉!漂亮又怎麼樣?漂亮有什麼用?長了這麼一張臉,送到宮主那裡又能活幾天?可惜,可惜,他還這麼小,看樣子也就是七、八歲吧,如何能受的住……”紅極不斷嘆着氣。
“人我已經抓來了,接下來你們看着辦吧。”撂下這句話紅冰就摔門出去了。
“紅冰!”紅依跺腳叫着追了出去。
“怎麼又是這樣!”紅極自言自語地坐到牀邊,仔細搜了搜百里騏的身上,確定沒什麼不妥才抱起百里騏出了門往後院走去。
由於是正面衝上,百里騏怕打草驚蛇只得閉上眼睛。感覺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百里騏忽然聽見一陣鎖鏈的嘩啦聲,接着光線倏的變暗了。他偷眼一瞧,原來是進了一條通往地下室的通道。他被紅極抱着順着臺階步步向下,光線越來越暗,照明漸漸變成火把。
聽見有人進入,地下室裡忽然響起了一片哭泣哀求之聲。等百里騏的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他才發現這裡竟是石牢,哭喊聲都是關在牢裡的人發出的。
紅極對於此起彼伏的哭喊聲充耳不聞,單手抱了百里騏,騰出另一隻手拿了掛在腰間的鑰匙打開石牢的鐵門。走進石牢,紅極把百里騏放到牆邊的地上,拉過一端固定在牆上的鐵鏈,將另一端銬在百里騏的右腕,又嘆了口氣方纔在一片悲慼聲中退了出去,從外面將鐵門鎖上。
靜靜躺在地上,百里騏保持着被放下來時的姿勢不動。過了一會,石牢裡的哭聲漸漸停息了,有人靠過來輕輕抱起他,小心地拍着他的臉頰喚道:“喂,小弟弟,醒一醒。”
百里騏裝作剛剛甦醒慢慢睜開眼睛,見抱着他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相貌生的挺俊俏,見他醒來就高興的笑起來。百里騏恍惚覺得少年臉上純淨的笑容似曾相識,因此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就見他手舞足蹈地叫道:“快看,快看,他醒了!”接着周圍嘩啦啦一陣鎖鏈的響動,一大羣人圍了上來。
百里騏嚇了一跳,立刻沉下心仔細觀察這羣人:十幾個男男女女年齡不一,有的已經是青年了,有的還是少年模樣;他們身上的穿着打扮也不禁相同,有的穿綢緞,有的着棉麻,有的作儒生打扮,有的似閨中千金……這些人的相貌都屬中上,但看着看着百里騏卻感到不對勁了,剛纔他還覺得那個少年眼熟,這麼一羣人的臉擺在面前他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包括他在內的十幾個人的相貌竟都有幾分相似。
想起紅依和紅極的對話,百里騏頓覺驚心,沒想到自己的相貌竟然惹來了這麼大的麻煩。聽他們的意思自己和那個什麼宮主喜歡的人非常相像,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他絕對不會天真到以爲這些人被捉來後的用途只是單純地供那宮主看着緬懷故人。雖然不知道本尊因何離開,但他們鐵定了都是替代品這是毫無疑問的,那麼作爲替代品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再看周圍這羣人,不但有男有女有貧有富,連年齡層都如此豐富,那宮主八成也是個變態……
抱着百里騏的少年見他沉默不語,有些着急地問一旁的一名藍衣女子:“姐姐,你看他是不是嚇傻了?怎麼不哭不喊不說話?”
那名藍衣女子面帶疑惑地看了看百里騏,伸手向他手腕探去,剛碰着就被他側腕翻手擒住脈門。衆人沒料到他竟如此敏捷,都驚訝得面面相覷。
百里騏剛收回思緒就感覺有人想抓自己的手,身體下意識就作出了反應,等他發現自己擒住了那名女子時,擡頭一看,果然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石化了幾秒,百里騏在衆人反應之前搶先改抓爲握,攀上那女子的胳膊,把臉掩在她的衣服裡,用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腔調哭道:“姐姐救我,外面那些人好可怕……”
其實如果此時有人能冷靜地多看百里騏一眼就會發現某人根本是“乾打雷不下雨”的。因爲論起這種瞬間裝弱小的“爆發式哭泣法”,那百里騏連此招創始人百里驥的皮毛都沒學到,只能裝裝腔擺擺陣勢,要達到流出眼淚可就功力不夠了。好在他這一舉引起了周圍衆人的共鳴,幾名女子都哀哀慼戚地抽搭起來,其他人都黯然無語,哪還有人有精神檢查他是不是真的流淚,就連他剛纔身手過於敏捷的問題都被人忘到爪窪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