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的導演對傳武公司的考察非常細緻,特別是對武術比賽方面。一週來幾乎每天都要在“森淼”俱樂部觀看整個比賽的過程。康順風和朵朵全程做陪,對他提出的種種問題,細緻做答。節目如果能上央視,這對傳武公司來說,是一次非常難得的發展機遇。
白天沒事的時候,則由鹿丹等人接待央視的人。
央視無論是從經濟交流還是社會效益上其實也需要這麼一檔節目。其實武術特別是傳統武術的事情,一直有人在做。央視也一直辦着一檔傳統武術的節目,一直組織各個拳派搞比賽。但結果卻讓人失望,因爲表現出來的,仍然不是傳統武術的樣子。
無論那一個門派,上了臺子,除了扎架外,其實所有的打法,都是一樣的東西。完全沒有了傳統武術各派不同的打法特點和傳統武術融兵法、力學、人體工程學和傳統哲學於一體的內涵。也引來武林內外罵聲陣陣,但導演們也沒辦法。畢竟現代社會,總不能爲了讓人看明白傳統武術的打法,就置人於死地吧。
但康順風他們的這套護具無疑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套護具最大的好處,就是符合傳統武術的思想,而且能有效地保護運動員。傳統武術就四個字:踢、打、摔、拿。先是王雅婷帶人解決了整套護具的電子系統,讓這套護具能有效地計讀打踢打;後來,向山和康順風對拿法又做了研究,根據人體關節極限保護原理,設計了幾個關節保護措施。這個保護器只作用於關節部位,無論是擰扭還是反壓,到了要傷害到關係的極限時,就會自動卡住。但被拿一方仍會感覺到劇疼,只是不會造成關節傷害而已。至於摔,暫時還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但比賽的場地都是帶彈性的木板構成,造成重大傷害的機率就被大大地減少了。
同央視導演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全國著名的武術家。他們也對一些東西提出一點異議,比如電子記點的東西,只限於要害部位,那麼對一些非要害的部位攻擊時,卻不會被記點,會不會對善於攻擊這些地方的人不公平。
康順風當時就笑了,道:“如果一腳踢在人大腿上,能讓對方失去進攻能力,這個點自然在這種比賽上也是有效的,因爲對方無法完成比賽,自然算輸。至於,在比賽中,一直沒有打中對方要害,而是多踢了對方十次、二十次大腿,對方並沒失去戰鬥力,這種攻擊還有意義嗎?”按照過去打檑的規矩,那怕將對方的胳膊打折了,只要對方不失去戰鬥力,且不認輸,都不算輸,何況只是踢了對方非要害的部位幾次呢?而且,全身的保護,不利於提高身體的抗擊打力和殺傷力。如果將拳、腳、腿、胳膊都保護起來,那不利於對外交流。就像我們同泰拳師的交流中,如果雙方互踢一腿,腿碰腿,我們的腿將很難抵擋對方的腿。身體一些部位還是需要一定的抗力的,武術肯定是勇敢者的運動,全方位的保護,不符合武術本身應該具有的精神。
央視的導演明顯地表現出興趣來。
這種比賽沒有裁判,一連看了幾天,幾乎看不到參加比賽的武師,對比賽有任何爭議。一些精彩的打法,甚至看得臺下的人莫名其妙。但經過攝像機的不同角度的再現,卻讓人不由地發出讚歎來。
曾有了個小子連續三次伸手一領,然後一伸腿就將一個大個子一腿括倒。臺下觀衆噓聲一片,有人就喊打假拳!打假拳!原因自然是有勢力利用拳賽開莊賭錢。但攝像機卻紀錄了小個子這幾腿,然後慢放出來,大家才發現,小個子每一腿,就是先從側面一踔大個子前腳側面,然後腿才掃過去,括在大個子後腿前面。等於腿一動之間,連續就攻擊了大個子二條腿,整個下盤被動,大個子怎能不倒。
這樣的神奇讓那導演就激動了半晚上。
中國武術的打法,並不是單純的一拳一腳的打與防,他裡面有許多關連,就是牽機的說法!一舉一動,都是有關連的,而這些關連都是有機的聯合動作,有對對方本能的算計在裡面。當然這也決定了傳統武術不好練,需要比現代粗放性攻擊技術花更多的時間。
其實這道理很簡單,火槍比長矛厲害,自然打造一把火槍就需要比打造一把長柔更多的時間。導彈比炮彈厲害,那麼製造一顆導彈自然要比製造一顆炮彈更多的時間。越是精巧的技術,越需要時間來磨練;越是精巧的技術,也需要更好的身體素質來配合。傳統武術,手眼身法步缺一不可。
央視的導演急不可耐地就帶着幾盤比賽錄像回去了,說要同上級領導彙報。消息的回傳更快,當天晚上就回電話來,領導們已經敲定了節目上央視的事,讓傳武公司早做準備。央視和S市電視臺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他們擁有全國的話語權。全國一百多個武術門派,同央視都有聯繫,傳武公司首先要做的,就是生產出足夠的比賽性護具。
商機也就在這一刻產生了,如果比賽護具採用了傳武公司設計的這種,那麼訓練護具自然就會大量需要。因爲央視在全國都成立了各門派的搏擊俱樂部,這些俱樂部肯定要參加這種比賽,適應這種比賽規則,那麼就會需要一批比賽護具和大量的訓練護具。
傳武公司投資專門的武術器械廠子來生產,時間上顯然來不及了,於是盛姐和鹿丹就出主意,立刻在S市收購一家已經成型的武術器械廠。而電子器件部分,S市有相當高水平的廠子,委託他們來做就可以了。
這些事情自然就交給盛姐和鹿丹了。
盛姐退出彪盛堂,閒了一段時間,就幾乎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公司的運做中,這讓康順風又感動,又心疼。他還一時想不到說服盛父的辦法,也沒有機會去說服他,這事兒也就一直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裡了。
經過一週時間的忙碌,節目上央視有了眉目,盛姐終於感覺自己可以喘一口氣了。她的別墅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四層樓,樓頂上是落地玻璃的海景房,當然這裡對着江邊,而不是海邊。盛姐半靠在玻璃後的貴妃塌上,手裡拿着一本書,但眼睛卻看着外面涼臺上,白老爺子正在輕輕地打着太極拳。
白老爺子已經很老了,整個拳根本不講究什麼架子了,但盛姐分明看到,老人一舉一動之間,頭肩膝胯肘手足之間,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律,看得她一時就入了迷。等老爺子不練了,走了進來,點點和豆豆就歡快地迎了上去,在老爺子身上蹭個不停。惹得老爺子就笑出聲來,像看到自己的孫兒一樣,伸手抱起一個。但另個就不滿地叫起來,在老爺子腳邊跳着,像個撒嬌的孩子。
點點和豆豆就是三子他們送來的兩條小狗,不過現在已經長大了些。
由於白老爺子幾乎是足不出戶,所以漸漸地,兩條狗就和老爺子親了。盛姐忙站起來,過去扶了老爺子過來,坐在一邊,將早就泡好的熱茶遞給老爺子。老爺子呷了一口茶,順口道:“今天不忙了?”
盛姐就點點頭,就想起了一週忙碌的日子。忙時不覺得,一閒下來,她突然就感覺好難受,各種想法就都出來了。她現在最苦惱的就是同康順風的關係,她其實是非常想他的,但越是想他,越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想到他,她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年齡的差異,使她從未想過要同他結婚的事兒,她本來就只想一心一意地跟他做個情人,過幾年快樂的日子,然後能跟他生個孩子。她想要孩子,她並沒有想靠孩子束縛住他的意思,但她就是想要個孩子。
有個孩子,自己以後的生活就有了目標和寄託,而且還能將自己同他永遠地聯結在一起。世俗的婚姻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小姑娘時的夢了。但誰知道,卻發生了這件事兒,讓自己連給他做個情人都心有障礙了。
正是這種心理上的障礙,讓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一方面,倆人的感情,讓她沒法拒絕他的關心呵護,也板不下臉來對待他。但另一方面,已經發生的事情使她沒法面對他,每次看到他,自己就會明顯感覺到那件事帶來的屈辱感。
她的嘆息聲很輕,但白老爺子卻聽到了。
老人的牙不好,眼有些花了,但耳朵很好。這時就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道:“有心思了?”
盛姐忙搖搖頭,岔開話道:“您老今天想吃什麼,我讓劉阿姨去準備……”
白老爺子就笑了,道:“劉阿姨做的小餛飩不錯,讓午飯時少少地給我做上一點兒……”
盛姐就應了一聲,準備下樓傳話。
“阿盛!”就在她站起來準備下樓的時候,白老爺子突然開了口。
盛姐就站住了,看老爺子還有什麼吩咐。
“人生不過百年期,是非成敗轉成空!男男女女間的事情,中間是是非非,更是不值一提,自己快樂就好!親的人,愛的人快樂就好!年輕時看重的東西,到老了,自己想着都笑了……人一輩子,自己喜歡什麼就要什麼,想做什麼就幹什麼,別太在意無關的事……”老人手裡抱着點點,頭也沒擡,輕輕地道。
盛姐愣了一下,輕輕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在她轉身下樓時,老人在身後又道:“讓把餛飩煮爛些……人活一輩子,最後才知道,最緊要的就是這口食兒……”
老人一句話出口,盛姐的眼裡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
下了樓,吩咐完劉阿姨準備小餛飩的食料,盛姐突然就有一種衝動,想給康順風打電話的衝動,但拿出了電話,將康順風的號碼找出來,卻半天按不下撥出鍵,許多事情,要私下一個想開很容易,左想右想都是理兒。但真正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
她最後終於按下去,卻按的是結束鍵。
“再等等!再等等我就給他打!”她安慰着自己。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盛姐拿起電話,上面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自己的號碼知道的人並不多,這會是誰呢?也許是人打錯了吧?盛姐猶豫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請問你是盛青花姐姐吧?”電話裡面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女聲,聲音很年輕。
“哦?你那位?”盛姐有些奇怪,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聲音卻真的很陌生。
“我是吳妮妮……你還記得嗎?我是康順風一個學校的,比他高一級,我們一次在江邊見過面的……”那邊的人急忙解釋。末了遲疑一下,又道:“就是當時和張媚一起的那個吳妮妮……”
吳妮妮一提張媚,盛姐就有了印像,似乎當時這個女孩子對自己挺衝的。
“哦,我有印像的,有什麼事情嗎?”盛姐輕聲問道,很奇怪她怎麼會打電話給自己。
“有點事情想同你談談,不知您能不能給我點時間……”那邊吳妮妮聽到她還記得她,聲音就緩了下來,也變得客氣起來。
盛姐猶豫了一下,吳妮妮提到張媚,盛姐的心裡就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她對張媚的印象一直不錯,雖然倆人的關係由於康順風的原因有點尷尬,但盛姐還是蠻喜歡那個眼睛大大的帶着幾份天真可愛的女孩子的。她的心態自然和那些小女孩大不相同,不會因爲感情衝突恨什麼人。何況,張媚當時態度上對她的認可,還是讓她挺感動的。
“到底什麼事情,不方便電話裡說嗎?”她本能地問道。
“盛姐姐,我要到你的電話可真不容易,這事情在電話裡還真沒法說……”吳妮妮那邊道:“我沒什麼惡意的……”
聽了她的話,盛姐就笑了起來,沒惡意自然也是來意不善了,不然何出此言。
不過,她想了想,自己左右無事,不如就去見見她。難不成以她的生活閱歷,還讓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小丫頭嚇住不成。當時就笑了道:“你都叫我一聲姐姐了,我不來就說不過去了,我們在那裡見面?”
吳妮妮那裡就明顯地發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顯然她一直提着氣說話,這時就道:“兒童福利院姐姐你知道不?我在這裡……”
盛姐聽了,禁不住就笑了,道:“那裡我熟,離我住的地方也不很遠,十分鐘左右我就到了……”她沒料到竟然是在兒童福利院,她曾經去過那裡幾次,參加慈善捐款。給劉阿姨打過招呼,盛姐就開了車子,去見吳妮妮。“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她一邊開車一邊想。
當盛姐的車子到兒童福利院的大門口時,一眼就看到了俏生生地站在大門口的吳妮妮。吳妮妮人漂亮,個頭高挑兒,是非常好的衣服架子。雖然只見過一次,盛姐卻認出了她。她將車子開到吳妮妮身邊,打開了副駕的車門兒。
吳妮妮也立刻認出了她,臉色微紅,叫了一聲:“盛姐姐……”
盛姐就笑了,心中最後的那點擔心也消失了,初步看來吳妮妮是有事要自己幫忙了。當時就笑了道:“上車吧……”
吳妮妮一手把了車門兒,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能跟你出去,我今天在這裡做義工……我們去福利院裡面吧……”
盛姐就輕聲笑道:“去裡面也上車,我把你載進去,好停車……”
吳妮妮這才上了車,坐在副駕上。盛姐看了一眼她,就笑道:“談戀愛了?”
吳妮怩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道:“小康告訴你的?”
盛姐笑着搖頭道:“這還用人告訴,一見你的打扮,你的神情就知道了?”
吳妮妮臉上微微一紅,道:“這麼明顯呀?”
盛姐只笑不語,車子到了門口,看門的老頭過來,給了一個牌子,就放車子進了大門。盛姐將車開到專門停車的地方,今天週六,肯定不少人來了福利院,車場的車子基本都停滿了。盛姐的車子在裡面穿行着,一邊找着車位,一邊道:“突然給我打電話,到底有什麼事情?”
吳妮妮聽了她的話,臉色就一黯道:“想讓你見一個人!”
盛姐“哦——”了一聲,前面終於有個車位,她將車子往裡一邊倒,一邊問:“見誰?”
吳妮妮輕輕地咬了一下脣,沒有回答她的話,只道:“你見了就知道了……”
盛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面下車一面道:“誰這麼神秘呀?”
吳妮妮沒有說話,只是笑笑,盛姐就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無奈的神情。看她不願意直接說,也不勉強她,只道:“那你帶路吧?”她不知道吳妮妮這麼神神秘秘地想幹什麼,但也很好奇到底誰要見她?心中一動,不會是康順風吧,但想想又不可能,康順風要見自己,就直接去自己住的地方了。
吳妮妮前面帶路,三轉四拐的,就上了一幢樓,然後就帶她到一個教室前面,透過窗子,看着裡面。盛姐也走過去,這個教室裡明顯的是一個智障兒童的教室,裡面很熱鬧,許多做義工的人,都在陪孩子玩兒,或者手中拿着圖片,教孩子一些簡單的知識。
盛姐的詢問的眼睛就看了吳妮妮,吳妮妮就隔着玻璃,指着教室裡一個正在教幾個孩子認字的清秀女孩子道:“你還認識她嗎?那個奶黃衣服的女孩……”
盛姐就看過去,左看右看,卻沒什麼印象,正想說不認識。那女孩這時正好轉過臉來,來扶起一個突然賴地上的小孩子,一張清秀的瓜子臉,一對大得驚人的眼睛,陌生而熟悉的笑容,看得盛姐心神大震:“她……她是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