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申明:又是四千多字大章,倒不是全爲科普,只是想不出章節名了,爲之奈何,不喜可跳過。)
火花式發報機是爲前世最早出現的無線電通信機,且其發報原理和基本架構一直沿用至二十世紀初,直到電子管問世且具有實用性後,才被逐漸替代。
依大漢現今的工業水準,製作火花式發報機是最爲合宜的,蓋因金屬鍺的提煉工藝要求太高,且含鍺礦石的儲量少,開採難度大,現下便想要在大漢製作乃至量產合格的二極管和三極管等電子元件,那無疑是好高騖遠,癡人說夢!
若不計工本,或許能嘗試製作非完全真空的所謂真空電子管,然劉徹僅將之作爲彌補科技斷層的研究項目,讓帝國科學院的博士和匠師們在實驗室內進行驗證製作,是不會將之投入實用的。
就如同大漢製作雷管的填充物,直接從雷貢跨越到疊氮化鉛,既然在可預見的將來能製作出性能更優越的電子元件,現下又何必耗費巨貲去強推真空電子管的初級產品,倒不如省下人力物力,去嘗試探勘進而開採鍺礦石,嘗試去提煉鍺金屬,爭取能早日製成乃至量產電子管等最爲基礎也是最爲重要的電子元件。
光靠碳硅電阻,是不能撐起二次工業化的。
是的,二次工業化!
在大漢剛掀開初級工業化序幕的現下,高瞻遠矚的皇帝劉徹已着手擘畫二次工業化乃至三次工業化的發展藍圖。
帝國科學院的存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爲大漢不斷填充科技跳躍式發展產生的技術斷層和理論斷層,夯實這座“空中樓閣”的根基,且不斷向大漢臣民普及科學知識。
至少在宮邸學舍的天家貴胄,其接受的科學教育已遠超大漢臣民所能想象,火車輪船乃至能翱翔天際的飛機,他們即便未盡數得見,卻皆有所聽聞,亦深信這些事物未來必能盡數付諸實現。
譬如這可用來傳訊的發報機和接收機,他們瞧着太子殿下襬弄得有模有樣,且滿臉炫耀之色,端是眼饞得緊。
事情要追溯到七月廿五的那個沐日,那日皇帝劉徹和太子劉沐父子倆齊心協力組裝好兩套發報機和接收機,且進行了初步調試,眼瞧着便要到用晚膳的時辰。
皇帝劉徹吩咐符節令李福,讓他遣宦官召清河王劉乘入宮用膳,順帶將其中一套通信設備運回帝國科學院的格物研究所,讓博士和匠師作爲參考的樣本。
至於相關的無線通信理論和通信設備的調試和使用方法,清河王劉乘可不似太子劉沐這般半知未解,格物研究所早已對相關知識進行過無數次理論驗證了,否則焉能憑空想出那碳硅電阻的最優配比和製作工藝?
在現今大漢,劉乘所掌握的科技知識量僅次於劉徹,等若其親傳弟子般,甚至因多年埋首鑽研,不斷進行各類試驗,在某些科技領域的具體應用面,堪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劉徹瞭解得更爲深入。
畢竟劉徹所仰仗的無非是腦海書庫中的諸多著作,饒是前世身爲機械和化工雙料碩士,然以前學到的理論也僅是書本知識,要盡數落到實務層面,還是差得遠,大漢皇帝也沒這閒工夫不是?
清河王劉乘得了宣召,屁顛屁顛的入了宮,在椒房殿陪着兄嫂侄兒用過晚膳,便是迫不及待要將那套通信設備運走。
“朕已吩咐郎中令齊山,讓他遣人去格物研究所再提十臺蓄電池,運進宮來,你且讓匠師們早些備好。”
劉徹不忘吩咐道,蓄電池以稀硫酸作爲電解液,在宮中已列爲危險管制品,但在經過實用改進後,從內至外分作玻璃,棉墊,陶瓷,棉墊,銅鐵,木箱的六層包覆,僅露出兩支電極和一處便於日後補註酸液的小注液口,除非有賊人蓄意破壞,其安全性還是可以保障的。
運入宮裡,有郎衛看着,也就沒甚麼可憂心的。
只是這蓄電池難免笨重,不便攜帶,好在現下大漢也沒搞出甚麼便攜式無線電報,暫時也無須耗費大量精力去對蓄電池進行小型化研發。
等相應的材料科學發展得更好些,再談不遲,好歹要先到南美洲去找橡膠樹吧。
劉乘自是應諾,屁顛屁顛的走,正如屁顛屁顛的來,揮一揮袍袖,帶走一肚子酒肉和一套通信設備。
偏殿尚餘下一套組裝好的通信設備,用罷晚膳的劉徹父子又搗鼓了許久,到的月上梢頭才意猶未盡的罷了手。
翌日,皇帝要上朝理政,太子殿下卻尚可暑休。
劉沐早早入未央宮,在那側殿用多出的大量配件繼續組裝,端是自得其樂。
有道是熟能生巧,在幫着父皇組裝過兩套後,腦子還算機靈的太子殿下邊是看着圖紙,邊是參照樣機,在組裝過程中倒是沒出甚麼岔子。
就是信號調製的手法還差了些,關鍵是不理解甚麼是頻率,更不懂甚麼是串頻,用發報機傳出信號後,不是所有接收機都不響,就是好幾臺接收機同時叮叮噹噹響個沒完。
“……”
太子殿下很無奈,無語,無所適從。
守在殿外的郎衛聽着裡頭叮叮噹噹的聲響,又不時聞得殿下的悵然嘆息,皆是面面相覷,又不免覺得有趣得緊。
好在三伏休朝積下的政務已盡數處理完,皇帝劉徹有了閒暇,下得早朝也沒在宣室殿呆多久,便即擺駕回了椒房殿,教導自家傻兒子如何調整信號。
“有道是,人有人言,獸有獸語。發報機和接收機之間的通信,也可視爲同類物種間的對談,只是用的不是聲音,而是電磁波,想要接受到對方發送的電磁波,接收機就要與發報機具有相同或接近的電磁頻率,可粗淺稱爲同頻協振,否則就是對牛彈琴,不入其耳。”
劉徹如是解釋道,或許這離真正的通信原理有些遠,但要給學識尚淺的半大少年科普,用打比方來講述更容易讓他理解,倒不必太過執着於是否描述得精確無誤。
劉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兒臣用發報機送出信號時,接收機都未見動靜,是因它們皆未接收到,而它們同時響起,就是同時接收到了,就如同一人出言,衆人皆聞麼?”
劉徹撫掌笑道:“正是如此,然接收機雖接收到了信號,我們又如何能領會傳來的信號有何意涵呢?”
劉沐搖搖頭,坦承道:“兒臣着實不知,還請父皇解惑。”
劉徹思考片刻,出言道:“你已看過不少羽林衛用鷂鷹傳遞的密函,密函上往往只寫着數字等暗語,接獲之人須依預先定下的對照冊籍編譯出內裡的暗語,才能讀懂。”
劉沐眼神一亮,忙是問道:“父皇,難不成這信號也可視爲暗語。”
劉徹頜首道:“不錯,你想想,若將這信號編成暗語,非但能使接收之人能理會個中意涵,亦可避免旁人也在用接收機,且無心或刻意接收到這則信號,就如一人出言,衆人皆聞,容易泄密啊。你要曉得,有些事卻是不宜宣之於衆的,更怕被有心人刻意探知。”
劉沐點頭應是,若非擔心泄露軍情,羽林衛的鷂鷹密函也不會皆用暗語書寫。
劉徹復又道:“電磁信號編譯的暗語,可稱之爲編碼,這發報機和接收機的用處極大,日後必將迅速普及使用,省卻我大漢臣民千里傳信的人力和財力的大量損耗,故須編出一套不隱秘的通用編碼,供臣民日常傳信使用,還須編出各式隱秘編碼,以供軍用和官用,尤是暗衛和羽林衛都須有各自的隱秘編碼。”
劉沐身爲大漢儲君,自是深以爲然:“兒臣醒得了,就是教旁人接收到同個信號,也編譯不出內裡含着的暗語,免得泄露機密。”
劉徹哈哈大笑:“編碼雖多是不同,但基本的編譯原則卻必須統一的,就如同前朝秦皇併吞六國後,讓大秦書同文,車同軌,使形制歸一,省卻不少麻煩,這統一的編譯原則可稱之爲基本碼。”
“基本碼?”
劉沐撓了撓頭,問道:“顧名思義,莫不是以此編碼爲根基,衍生出各類不同的編碼麼?”
“哈哈,孺子可教也!”
劉徹指着一部雖是搭好框架卻未組裝外殼的接收機,繼續解釋道:“你瞧這小擺錘,信號從天線接收進來後,在磁感線圈產生電磁震盪,從而促使後端電路運作,推動這小擺錘向左右搖擺,撞擊左右兩側的銅鐵,發出不同的叮噹聲,聽聞之人就能根據其聲響,參照編碼冊籍,編譯出發報之人傳遞來的意思。”
劉徹邊是說着,邊是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冊,放在書案上翻開給劉沐看。
劉沐湊上前去,見得書冊內容,每每十六個數字,後頭都註記着一個蠅頭小隸,那些數字劉沐自幼就學過,正是後世的阿拉伯數字,且僅有零和一,不斷的交錯排列。
“此編碼是爲二進制,以零和一構成,十六個數字可代表一個隸字,本有更爲便捷的編碼方式,然我現下大漢尚無法制作出諸如發光二極管或壓電瓷片等電子元件,接收機也就只能因陋就簡,用信號驅動後端電路,使電錘擺動,撞擊銅鐵發出兩種不同聲響,故只能暫且先用較爲繁瑣麻煩的二進制。”
劉徹拍了拍那本稍嫌厚重的書冊,頗是無奈的聳聳肩,漢字確實雋美有意涵,然比起二十六個字母構築的英文體系,在編譯碼本時還真是費事得多,饒是常用的漢隸僅兩千餘個,二進制碼本也足有數百頁,寫得他手都快廢了。
“這套基本碼已由少府交給皇室實業刊印,你十三皇叔拿了十餘冊去,這冊亦爲初版,書刊編號還是零零一,你且拿去用吧。”
“謝父皇,兒臣必妥善保管!”
劉沐自是大喜,他曉得自家父皇有種偏執的興趣,最愛收藏新書的初刊初版,且非得要書刊編號排在最前頭的,掌皇室實業的五皇伯劉非最懂投其所好,印刷工坊每每刊印甚麼經典或科技著作,皆會將印出的首卷書冊送入宮來,使得父皇的藏書量極爲驚人。
父皇現下捨得將此本書冊贈予他,自然是對他近來表現的極大認可,怎能不教他喜不自勝。
太子殿下確非自作多情,皇帝陛下也確實有某種堪稱偏執的藏書癖,且不提甚麼收藏價值,總之經典著作在大漢問世的初刊初版,還是刊印的首本,收藏起來實在是很有滿足感的。
太子殿下得賜編碼本,又在自家父皇的指點下,學會了調諧通信設備的接發頻率,自是玩的不亦樂乎,且向父皇求了套組裝調試好的通信設備,搬去自個的太子府側殿。
接下來數日,太子殿下每日早起,傻乎乎的守在側殿,就等着接收機響起叮叮噹噹的響聲,花大半晌記錄下傳來的信號,再對照編碼本編譯出來。
“給爲娘滾過來用早膳!”
皇后阿嬌亦是陪着他胡鬧,每日都在椒房殿用發報機咔嚓咔嚓的給他放電報。
劉徹見得這娘倆玩了數日仍樂此不疲,也是無奈得緊,這等粗陋的發報裝置,若只靠這些蓄電池,通信距離不過數裡,也就能在宮城裡用用罷了。
若架設發射塔,再製造電力足夠的大型蓄電池,倒是能在鄰近的城邑間使用,清河王劉乘正在泬西邑和塬南邑主持興建相關設施,不過也只是進行初期驗證,離真正的投入實用還差得遠。
譬如阿嬌和劉沐娘倆,一個在未央宮,一個在承乾宮,區區數裡距離,從發電報到編譯出其內容,都夠傳話的宮人往返兩個來回的,除卻滿足母子倆的玩心,壓根沒太大實用價值。
皇帝陛下如是想,太子殿下卻非這般認爲。
這等傳訊神器,且是他自個親手組裝的,還能用得利索,怎的都要向宮邸學舍裡的小夥伴們炫耀的。
過得處暑,宮邸學舍的暑休結束,重新開館授課。
太子殿下特意以教天家貴胄們增長見識爲由,又向自家父皇求了套通信設備,運到宮邸學舍,且是得意洋洋的親手擺弄給諸位族兄族弟看,毫不掩飾滿臉的炫耀之色。
嗯……咱家這太子族兄雖確有些真本事,然那臭顯擺的德性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乘氏侯嗣子劉典邊是滿心好奇的學着操作那設備,邊是在心中暗暗腹誹,咱老劉家的叔伯兄弟貌似都是這般德性,便連才學滿腹的樑王祖父亦是最愛受人追捧,爲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