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薇所在的院子極靜,少有人走動,蓋因胎教要求如此。這自不是蓋俊的主意,事實上中國古代胎教習俗源遠流長,相傳始於西周,漢代逐漸繁盛,如賈誼的《新書》、戴得《大戴禮記》、劉向的《列女傳》、王充的《論衡》等均涉及胎教內容。胎教首要一點就是使孕婦有一個清靜幽雅的居住環境,最好每日有人演奏舒緩的音樂,與現代方法如出一轍。當然了,古代迷信,也有一些不好的東西,如孕婦忌食兔肉,否則胎兒會長兔脣,忌食生薑,否則胎兒會多指等。
蓋俊推門而入,看到卞薇坐於榻上專心縫製小兒衣裳,他離開時卞薇體態尚還苗條,近兩月不見,她肚子明顯圓了不止一圈,寬敞的袍服也是遮攔不住,臉上漂浮着一層母性的光暈,份外迷人。
“蓋郎……你回來了!”卞薇眼尾泛着喜悅。
看着卞薇,蓋俊的心一下子安寧下來,連連行軍作戰的疲憊不翼而飛,含笑道:“在爲我兒製作衣裳?”一般初爲母親,孩兒的衣服不假人手,必是親自縫製。
“是。”
蓋俊問道:“一共做了多少件?”
卞薇答道:“十餘件,男女皆有。”
蓋俊俯下身,將耳貼在卞薇肚子上,口中道:“我乃汝父,當要記住我的聲音,知否?”
蔡琬道:“胎兒豈能聞惡聲?”
惡聲即噪音,古代胎教大忌,蓋俊不忿她把自己的聲音比作噪聲,將她拉到身邊,面上和卞薇一本正經的敘話,暗地裡深出罪惡的爪攀上她的臀峰愛撫摩擦。蔡琬被他大膽的行爲嚇着了,猛然打了一個寒戰,俏臉赤紅如血,彷彿一朵盛開的玫瑰。
蓋俊過足手癮,藉機附耳說道:“還敢調戲爲夫否?”
蔡琬拼命壓低聲音道:“你、你太放肆了……”
“不如此,夫綱何振?”
蔡琬偷偷看向卞薇,見後者投來一抹別樣的目光,立時大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鮑出夫婦在舍下,蓋俊不宜久留,便和蔡琬離開。
漢代不忌女子拋頭露面,蔡琬並未回房,而是和他一道去見鮑出。如今雖然產生了《女誡》這等規範女子行爲的書籍,大家女郎也開始研讀,卻非主流思想,男女同車、男女結伴而行、男女對案而飲都被允許,甚至個別地方男女雜坐,這在程朱理學盛行的宋明清是不可想象的。
蓋俊夫婦進來時,蓋胤三兄弟正把臂聊得痛快,三人妻子則在另一邊埋首竊竊私語,偶有歡聲傳出。除六位成人外,還有兩個小童,前者是關羽之子關平,後一人自然是可愛的蓋鸞,她今年四歲,粉雕玉琢,脣若塗脂,特別是一雙大眼睛,充滿靈性,一點不似父母呆板的性格。
“蓋射虎,蓋夫人。”鮑出一見蓋俊夫婦,霍然而起,不叫他官名而仍呼“蓋射虎”,蓋俊面上大悅,笑着招呼。
一直安穩坐着的蓋鸞忽然跳起來,像歸巢的小雞一般撲到蓋俊面前,抱着他的腿撒嬌:“小族祖、小族祖……”
蓋鸞小姑娘不跟爹親,不跟媽親,獨獨跟他這個族祖親,蓋俊也是愛她甚緊,一把抱將起來,狠狠親了她粉嫩的臉蛋一口,呼她小名問道:“小鳳凰想我未?”
蓋鸞稚聲稚氣道:“想了。”
“哪裡想了?”
“這、這……還有這。”蓋鸞指着自己的左右臉蛋還有額頭、眼睛說道。
蓋俊一一親了個遍,癢得蓋鸞咯咯直笑,四肢八爪魚似的纏住他。
鮑出招手呼來妻子,對她道:“這就是你我的媒人,天下聞名的蓋射虎。”
蓋俊雖是二人媒人,卻是未見過女方,鮑出妻子年約十七八,身形勻稱,面容姣好,難怪鮑出對她魂牽夢掛。鮑妻含羞的施了一禮,蓋俊輕輕頷首,蔡琬知男人們有話要說,便拉着幾女到一旁閒聊,她當然也有把蓋鸞領走的意思,不過小姑娘一點也不給族祖母面子,摟着蓋俊的脖子死不鬆手,弄得蓋胤阿白盡皆露出苦笑。
關羽夫婦看小姑娘的眼神極是熱切,她與關平年齡相仿,他們有意親上加親結爲兒女親家,蓋胤阿白一百個願意,可惜二人沒有決定權,要小族叔拍板才行。蓋俊視蓋鸞爲掌上明珠,小關平固然可愛,誰知他長大後會否成才,推託說二人年紀還小,過幾年再說。
蓋俊抱着小姑娘坐下,問道:“文才來了幾日?”
鮑出嘆道:“五六日,可嘆來晚了。方纔聽二兄言及與蓋射虎縱橫羌地,以千人斬俘上萬,所向無敵,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此。唉!真是羨煞我也、羨煞我也!未能同行,此是我一生之憾!”
關羽苦笑道:“三弟莫要再抱怨了。你說自你和我等碰面,說了多少遍?愚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蓋俊想到另一個時空被涼州軍閥摧殘得幾乎成爲一片廢墟的關中,鮑出必然也會受到牽連,說不定會死,說道:“太平,也是一種福啊!大戰一起,民不聊生,只怕那時你將說不出這等話來。”
蓋俊語氣凝重,使鮑出不由一怔,奇道:“大戰從何來?”
蓋俊道:“太平道。不出兩年,太平道必反,屆時半個天下都會陷入動亂。”
關羽、鮑出皆是關中人,關中也曾有太平道傳教,數年前駱曜曾教民“緬匿法”,但他沒有張角那般匯聚人心的才能,未成氣候,不值一提。蓋俊這番話在他們聽來有些過於危言聳聽了。
二人不信,蓋胤卻深知小族叔之能,說道:“二弟莫要不信,小族叔所說必然無假。”
關羽疑惑道:“既然蓋射虎懂得,朝廷自無不知之理,怎會放任太平道不管?”
蓋俊道:“怎麼不管,數年來已有多名三公大臣上書,然而太平道教衆極多,朝臣乃至中常侍也是多有入教者,朝野盡知太平道野心勃勃,唯有皇帝被矇在鼓裡。”
關羽一拍几案,咬牙切齒道:“可恨奸臣當道!”
“奸臣……”蓋俊嘴角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單單只是奸臣當道嗎?不見得吧,據他所知某些‘正直’的士人也不想皇帝知曉,天下不亂,黨錮要禁到何時才幹休?
大兄,你籌劃很久了吧?雖然我沒有抓到你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