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楊素與楊玄感、楊玄縱等父子商議着事情。
“她拒絕了你?”楊素看着楊玄感。
楊玄感咬了一下嘴脣,擡起臉來,默然向天空望去。
“這樣也好。”楊素道,“第一,玄感你從此可以盡心大事了,不必再爲兒女情長而分心。兒女情一長,英雄氣就短了。須知,我楊家功名,是從馬上打出來的。”
“現在須防的是,紅拂若進了宮,如何防範?”楊玄縱道。
楊素道:“現在既然宇文述沒試出紅拂是邙山刺客,入宮已是定局。”他捻着長髯,沉思道,“這樣,事情就只會有兩大走向,一是紅拂依順皇帝,在宮中漸漸施展手段爭寵,借皇帝力量報復。”
“紅拂鐵血俠性,冰雪情懷,要讓她對殺害其父親也有份的皇帝依順,施展狐媚手段水磨功夫與宮中寵妃美人爭寵,兒覺得絕非紅拂個性。”楊玄感道。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紅拂若進宮,得以近身皇帝,便會行刺皇帝。”楊素道,“得手若得脫身,她必來再尋我與宇文述報仇。至於宇文述與我兩個,先找誰下手,就看當時情形與她心性了。估計,總以找我爲先。”
“若她行刺皇帝失手呢?”楊萬頃問。
“一旦失手,她自知不免一死,便會咬住我們,甚至把宇文述也牽連進去,說我們是幕後指使。對於我們,她只須說出‘獨孤城’之事,就足夠讓皇帝滅我們家族了。至於宇文述,這次沒能測出她武功,便會成爲她咬宇文述的一個下口處:宇文述爲她打了埋伏,掩飾了她真實武功與她和邙山血案的真相。”
楊素微嘆一聲,掃了在座諸人一眼:“孤臣孽子之心,其用心也良苦,其謀略也深沉。出塵這丫頭,不愧司徒府培養她這麼些年,文武兩道,膽略器識,足以讓許多鬚眉丈夫愧煞了!可惜,她投錯了胎,成了我楊素的仇人之女,終究還是難逃我算計。”
楊素悠然拈髯,微笑道:“只要她一旦行刺,得手也好,失手也好,都將身死在宮裡。我在宮裡,安排了一人。這人將是張出塵的命中煞星!”他望向楊玄感,“爲防萬一,到時,綠綺要及時入宮‘照應’紅拂!”
楊玄感沉聲應道:“是。”
楊素問楊萬頃說:“萬頃,你明白爹這道計謀叫什麼名字嗎?”
楊萬頃說:“爹這計謀,若紅拂得手,那就是‘卞莊刺虎之計’。若是紅拂失手,則叫‘借刀殺人之計’,不但可除去紅拂,還可藉此表達忠心,讓宮中之人,更接近皇帝一步。”
楊素頷首:“楊廣小子,對老夫是不放心啊。宇文述明查紅拂,暗地是對老夫警告,這是‘敲山震虎之計’。要叫老夫老老實實爲他守西京。若不如此,宇文述身爲翊衛大將軍,怎會不在揚州,而突然出現在西京呢?還好,老夫手裡有皇帝秘旨,對他再想查紅拂,擋了一擋。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計。宇文述不得已,只好離開西京,東行南下,向楊廣告狀去了。”
“但他喪失的是許公府的家將,他來西京,也沒先與咱們通報,被痛宰一頓,也只好打落牙齒往肚中嚥了。皇帝怪罪下來,也最多是西京防衛鬆弛,給了俠客與江湖幫會逞兇之機而已。”楊玄感寬鬆地笑道。
“我不追究他妄查我司徒府家妓之責,又有皇帝秘旨擋駕,他也無法說紅拂不是,只能悻悻然而歸。這算是平手之仗。”
楊素呵呵笑道,顯然頗爲此而得意。
正笑之間,楊素臉忽一沉,目中殺氣一騰,問楊玄感:“你可肯定,與宇文述交手,爲紅拂擋招的,確是‘肉飛仙’沈飛麼?”
楊玄感點頭:“正是。”
楊素說:“就以宇文述遭襲爲由,對沈飛爲首的俠道中人,稍加彈壓一下,順帶把李密的‘十三鷹’捎上,也令他們在京城不要太放肆了,居然把眼線放到我家門口來了!”
楊玄感、楊玄縱等同時點頭,應道:“是。”
楊素望向楊玄感:“紅拂被叫回來後,有什麼變化?”
楊玄感說:“寡言少語,外表看不出什麼。”
楊素說:“由玄縱夫人出面,對紅拂要多加撫慰。以後,閤府上下,要對紅拂更加尊重,外表上更寵愛她些。讓她安然度過這段時間,免生變故,順利待宮中傳召。傳令,賜紅拂各色錦緞十匹,折金賞錢十萬緡,以爲壓驚、將養。府內外,可由她自由行走,便宜行事。”
楊玄縱說:“這樣,她會不會脫身遠走高飛?”
楊素微笑:“不會。既然已告知了皇帝要召她進宮的消息。她定會在楊府老老實實等到皇帝傳召之時的。你就是攆她,她也不會走的。”
這時,王仲伯從外面入內,手裡捧着門官傳進一份名刺:“國公,牛大人與三原李靖約見。據牛大人說,李靖還有事關天下的重要消息,要密報國公!”
楊素看了一眼大家,點頭道:“傳令府中各位掌事,明天排儀仗,開正門大門,迎接牛大人與李靖。”
“是。”王仲伯接令,向在座各位點頭,退出。
“慢。”見王仲伯走到門口,楊素喊住。
“國公還有什麼吩咐?”
“明天切記把紅拂叫上。府中美人,也須多排兩行,美人們要打扮漂亮些,好迎接貴客。”
“是。”王仲伯退出。
楊素站起,望向大家:“久聞韓擒虎這個外甥,頗明兵機謀略之事。老韓在日曾稱,這世上,只有他這位外甥,才配與他談兵。明天,大家一塊兒領教一下,這位三原李靖,究竟如何?若真是如傳聞中那樣英雄了得,玄感啊,可不要錯過這交結機會。”
“孩兒明白。”
“另外,老夫得到秘報,說當年漏網的史萬歲的那個三兒子史家三郎史仲堅,已從崑崙山下山三年了。好小子,下山三年,竟從不來找老夫來報仇,心機蠻深的嘛。”
“哼,史仲堅不現身便罷,只要現身,第一個要他命的,便是皇帝了。”楊萬頃說。
楊玄感聞言,陡然生警,感到一股殺氣在冥冥中瀰漫,不由心裡一凜,沉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人不現身便罷了,若現身,決非善罷甘休之輩。大夥兒還要小心!”
楊素望向楊玄感道:“你吩咐下去,着令‘獨孤城’,好好查查這個出山三年深藏不出的史仲堅,究竟藏身何處,在暗中都在交些什麼人,作些什麼謀劃?這人伏身在暗處經營報仇,密雲不雨,若不加剷除,必成我們心腹大患!”
楊玄感忽然眉頭一皺,擡頭道:“爹,孩兒有一計。”
“講。”
“紅拂一旦進宮,我們便在江湖上遍傳紅拂要進宮的消息。讓皇帝要幸紅拂,紅拂就是張千秋之女這一消息,傳得天下皆知。”
“好。這是安排香餌釣金鰲之計。那個史仲堅得知消息,一定會入宮的。到時,就是‘排下陷阱擒猛虎,佈下天羅捕蛟龍’了!”
楊玄縱大聲爲哥哥的計策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