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這一刻!
只要他撲上來,我就殺了他!
他這一撲,當年也是這樣撲向陳宣帝的女兒、陳叔寶之妹宣華夫人吧?
——宣華夫人在陳滅後成爲隋文帝的嬪妃夫人,煬帝在文帝病重期間不顧人倫在仁壽宮將她強姦,登位後又納爲夫人。宣華夫人終羞憤孤鬱之下,不幾年鬱郁而亡。
他這一撲,也不知撲向了多少民間清白好女子,使這些好女子從此在宮中幽禁花樣年華、大好青春,一生再也得不到正常人男歡女愛生兒育女團團圓圓的幸福!
他這一撲,也不知造成了世界上多少曠夫怨女,多少人間不幸。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肝膽碎裂、柔腸寸斷、家破人亡!
不但爲我紅拂一人,爲報我張家與史家的血海深仇,也爲天下所有被他荼毒的百姓,爲那些在挖河、造船、遷都、戰爭中……因他龍顏一怒一紙擲下命喪刀下的所有被害死的冤魂,報仇!
殺了他!!
——紅拂潛運功力,作好全力一擊的準備。
她的內功,終於在遭這淫惡的皇帝淫辱之前,在不被皇帝發覺的情況下,成功恢復!
煬帝向紅拂撲出。
紅拂已作好一擊除害的準備,只待煬帝這一撲撲到。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至!
乒的一聲,屏風被人撞倒,一條人影帶着強烈的風雷破空之聲,從背後向煬帝撲來:
“狗皇帝,納命來!”
這人大喝聲中,雙爪成虎爪,向煬帝雙“肩井”穴扣去!
“好惡賊,竟敢行刺皇上!”屋頂上一人厲聲高叫,從屋面上撲下來,下擊來人!
“好刺客,往哪兒走?”
怒喝聲中,在來人背後,另一條人影奔撲過來,兵刃在燈下一閃,奔刺來人背後要穴!
這人卻是柱國將軍楊玄感。
楊玄感背後,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衝進來,卻是皇宮侍衛總管“九天垂翼”皇神象與大將軍宇文述、楚國公楊素三大高手!
楊素居中,看了一眼情形,沉聲道:“宇文將軍,你速命宿衛部隊包圍芙蓉園,結三道防線,內防外逃,外防侵襲,並通令全城警戒,令巡夜金吾將軍與街使帶人準備攔擊、圍殺刺客!”
楊素數度掛帥帶兵,官銜職位都在宇文述之上,現在又身爲左翊衛大將軍,十二衛都負有保衛皇帝與京師之責,聽楊素下令,當下應諾,退出佈置。
楊素眄了一眼虎視眈眈觀察局面的侍衛總管皇神象:
“皇總管,與我兒楊玄感捉拿這個刺客與保護皇上的重擔,便由你來承擔了。”
皇神象道:“這自是下官應盡之責!”
楊素拔出寶劍,目光炯炯,銀髯飄拂,洪聲喝道:“內外大傢俱不要慌亂,各司其責,莫要讓刺客逃走!”
楊素邊喝,邊提劍守在門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一座大山巍然屹立,赫赫之威,一如當年。
外面一有異變,皇帝頓生警覺,往紅拂撲去的身子不由一滯,收住了奔撲的勢子,向右一扭,轉身避讓身後刺客的撲擊。
身後刺客一招落空,大喝一聲,將雙掌一翻,一記劈空掌向空中向他撲下的人打去。
那空中撲下之人身形細長身姿輕巧夭矯如龍,在刺客的那記劈空掌掌風裡身子一晃,倏地穿過。
一篷晶亮的芒雨,頓從這空中撲下之人的人影晃閃之處爆出,灑向刺客。
然刺客與隨後的楊玄感疾撲而至,各人位置變化極快。刺客一個劈空掌擊出,腳下一招“縮地成寸,咫尺千里”,早離開原地,再度向前面的煬帝撲去。緊隨刺客而至的楊玄感,正好頂了刺客的缺,上空撲擊之人灑射而出的這一篷晶亮的芒雨,便變成向楊玄感射來了!楊玄感見狀,大喝一聲,將劍舞成一片光幕,把灑射下的芒雨擋在光幕之外,落入光幕中的芒雨,則被絞舞成齏粉。
站在楊玄感後面的皇神象不由叫道:“雷九,保護皇上要緊,別亂發暗器!”
——原來那從空中襲擊刺客的,正是當年的“奪砂邪神”、現爲“朱須守宮”的宮中盲眼侍衛雷九。
雷九有一身奇特的“九宮遊守”輕功,即民間所謂的“壁虎遊牆術”,能以內勁倒吸。吸附在屋頂藻井上,四周牆壁上。加上他雙目已被薰瞎,被閹了勢,作爲皇宮寢室的侍衛,實是獨一無二人選。
但現在室內一亂,雷九瞽盲之下,如何認得出誰是皇帝,誰是刺客?若再亂髮暗器,豈不傷及皇帝?
雷九的作用,在於擋外敵侵襲,出其不意,從上向下撲擊,暗器一擊,將來襲刺客阻上一阻。
皇帝得這一阻,便能脫身。
雷九若能再纏上敵人鬥上三招五招,外面防守的侍衛便能趕上援手,圍殲來襲刺客!
現在情勢複雜,雷九一擊失手,頓告無用。
皇神象向雷九一喝的同時,楊玄感與刺客已交上了一掌,雙方各自一震,楊玄感凝神望向刺客,但見那刺客身穿宮中宿衛衛士服色,蒙着臉,身材高大。
刺客大笑道:“好功夫,竟能接下老子一掌!再來!”言出招發,又一掌向楊玄感拍出。
刺客這一掌拍出,掌力雄渾,竟帶着山呼海嘯之聲。
楊玄感後面緊跟着皇神象,退無所退,當下提氣大喝一聲,雙掌齊出,“推窗見月”,硬擋一招。
這一招一擋,楊玄感大叫一聲,噴出一口血霧,向後就倒。
皇神象見狀,怪叫一聲,身形向前一掠如一頭大鳥,向刺客撲出。
楊素叫聲“玄兒!”急上前接住向後栽倒的楊玄感。
這時只聽劈里啪達響成一片,皇神象與那刺客兩條身子縱高竄低,時分時合,拳掌相擊,也不知對了多少拳多少掌。雙方出手之快,使得兩人化成兩團時分時合的光影!
掌風縱橫,拳勁洶涌。
滿室都是兩人掌來拳往的勁氣破風之聲。
這時只聽紅拂一聲清叱:“此時此刻,還敢來惹我?”
隨紅拂叱聲,煬帝怒叫:“你、你竟真敢弒朕!”
紅拂冷笑:“荒淫無道的暴君、獨夫,人人得而誅之!看招!”
楊素循聲望去,卻見紅拂與煬帝交上了手。
這時,又一條人影衝進室內,一劍向楊素父子刺到:“擋我者死,避我者生!”
楊素將劍一格,劍上一股大力傳來,將楊素劍盪出。
來人刷地又一劍,向楊素攔腰掃至。
這人出劍太快!
楊素竟不及應招。
楊素大驚,抱着楊玄感,靠邊急避。
來人身形如煙,倏地一閃,射向裡面,一劍向皇神象項背刺出:“犀牛望月”!
這一劍來得疾,劍上所附內勁極強,破風之聲,厲極而嘯。
皇神象聽風知警,將身一縱,跳往空中。他外號“九天垂翼”,輕功絕頂,這一跳出,已避過劍招,並留有數手對付從背後襲擊之敵的厲害後手,向敵人施爲。
但來人一劍逼得皇神象跳向空中,隨即倏地一劍,又向正轉身向煬帝撲去的刺客背後刺出。
刺客大喝一聲,一招“神龍回首”,竟以“空手奪白刃”的功夫,強搶來人快劍。
刺客怒道:“你是誰?到底是來救人還是殺人?”
來人也是一位蒙面人,他低啞着嗓音道:“我只是救人,不殺人!”
來人說話之間,劍連施“雲麾三舞”、“三環套月”“陰陽魚”“十字針”四招,將刺客“空手奪白刃”的功夫一一化解。
這時卻聽“啊”的一聲女聲,皇神象在旁看得分明,卻是紅拂被煬帝擊中一拳,向後連退數步。
煬帝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也想來殺朕?”
紅拂捂着肩頭,手指縫裡現出的白衣上,隱約可見血跡。
紅拂望着煬帝道:“掌中雷?”
煬帝把手一攤,掌中握着一個銅製丁字形的物事,似是細短的筆桿,丁字頭中間安着的尖刺在兩指指縫裡夾着,與指齊平,這物事用在握拳出擊時倏地從指縫間冒出暗算敵人,正是江湖上“下九流”中人所使的“掌中雷”。
煬帝笑道:“不想雷九給朕這個小玩意兒,還真管用。”
皇神象身子一閃,已閃到煬帝與紅拂之間,笑道:“聖上已大展神威,傷了女賊。餘下之事,便交微臣來對付。”
煬帝看了紅拂一眼,點頭:“小心對待。務必生擒。朕還要好好盤問於她。”
皇神象要在皇帝面前立功,笑道:“微臣明白。”
紅拂長笑一聲,冷冷道:“一對癡人,做的清秋大夢!”
紅拂身形一晃,揮袖擊出,喝道:“看招!”長袖直擊而出,宛若匹練,如一把長刀,向皇神象頭上劈去。
皇神象身形一閃,向紅拂撲去:“流雲鐵袖,能奈我何?”
紅拂笑:“是嗎?”一笑之間,手腕連振,長袖飄忽不定,吞吐伸縮,宛若一條白蛇,蛇信伸縮,一次次向皇神象面門撲噬。
皇神象連閃幾閃沒能閃開,大怒躍起,“閃電連環踢”,向紅拂踢出。
紅拂清叱一聲:“着!”長袖倏地一展一卷,纏住皇神象踢出的腿。
皇神象也喝一聲:“着!”,另一腳如電飛出,踢向紅拂面門。
紅拂笑:“還有這一條在等着呢!”另一條長袖飛出,倏地一展一卷,將皇神象踢出的腳纏住,往外一送,一股大力扯得皇神象在空中的身子頓向一旁斜衝而出。
皇神象在空中悶哼一聲,雙腿倏地一合,一招“烏龍絞柱”,將兩條長袖絞在一起,然後一個千斤墜,向地上落去,甫及地面,雙腿運功,馬步蹲檔,倏地一分,怒喝一聲“開!”只聽“撕——”的一聲,兩條長袖齊齊震裂,裂爲兩截,截口整齊,齊如刀斬。
紅拂雙袖一振,將兩條被裂短的衣袖收回,笑道:“多謝爲我剪裁,小女子正嫌它過長妨事!”
皇神象臉色紅若噴血,雙目冒着火光,盯着紅袖:“好功夫,若不是本總管內功深厚,剛纔稍有力所不逮,遭到自身功勁反噬,就當場八脈俱裂、氣血反衝、五臟逆克而亡了!”
紅拂笑:“你縱接下小女子這招‘長纓縛龍’,想你一時半刻,五力震盪,血潮逆穴,還動彈不得!”
“如此,小女子去也!”
紅拂說畢,身形一展,向外撲出。
“哼,你也太小看本官了!”皇神象沉喝聲中,猱身迎敵,雙手箕張,五指內扣,使出的是他成名武功絕技“大力鷹爪”。
這時卻聽一人舌綻春雷,沉聲喝道:“皇帝已在我手,都給我住手!”
皇神象回頭一瞥,不由一呆:
皇帝一手被蒙面刺客所抓,另一手被後來的蒙面人所執,恰好處在這兩個蒙面人中間。這兩個蒙面人另一隻手掌相互抵掌,卻是內力比拼之局。
——敢情是皇帝趁皇神象敵住紅拂之際,趕緊想離開這混戰兇危之地,被蒙面刺客幹奇犯險,出手抓住皇帝,那蒙面人則出手來救皇帝,才形成如此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