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三鷹

大興城在隋時分爲東西二市,東名都會,西名利人。西市,因位西方,屬金,又叫金市。

東西兩市都有酒樓,卻以西市的胡姬酒樓更爲熱鬧。所謂胡姬酒樓,是指店中有胡姬待客的酒樓。那胡姬,來自西域,以波斯、天竺、拂林等地爲主,金髮碧目,膚白如雪,窈窕身材,能歌善歌。酒客來此,半爲飲美酒,半爲賞美人。

西市的胡姬酒樓,又以“錢記四海英雄樓”、“永氏文魁坊”與“酒胡子老班酒鋪”最爲出名。

但李密與劉文靜帶領“十三鷹”騎馬經過這些酒樓時,連停都不停,徑馳過去。十六人浩浩蕩蕩,轉過大街,拐入一條小巷。

李密與劉文靜在巷口下馬,跟在李密身後的“十三鷹”中的老大向後作了個手勢,“十三鷹”中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馬,靜靜侯令。

李密說:“老大、老三與靈歧陪我們進去。其餘兄弟由老四帶領,散入周圍酒家便宜行事,今天大夥辛苦了,每人賞銀十兩。‘飛鷹’仇七,你負責發放。”大夥聞道又有賞銀可以花銷,頓轟然應諾,謝過李密。

“十三鷹”中的老大“金雕”馮伯雄高聲道:“兄弟們,聽到國公的話沒有?國公犒勞咱們,但也別喝高了,誤了國公大事。”“十三鷹”中的老二“飛鷹”仇七笑道:“老大,你們放心去吧,兄弟們自會自己照應自己的。”“十三鷹”中老三“青隼”孟昭與專爲打探消息的“飛犬”靈歧,牽着五匹馬,跟在李密三人後面,向小巷裡走去。

走到小巷最裡面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劉文靜看了牆邊一個用黃泥巴在牆上點出的一個標識,點了一下頭,向李密道:

“他就在裡面。”

李密點點頭,徑直踏向裡面去。劉文靜留在最後,將標識擦去,在標識上面的磚縫裡,插上一根草根。站了片刻,一笑,離開。

店內只有兩張桌子,李密與馮伯雄、孟昭、靈歧佔了一張,另一張上,單獨一個人背對大門,坐着一個高大漢子喝酒,下酒菜雖只是簡單的兩三樣小菜,但那人坐在那兒,儼如對着山珍海味,大賓貴客,吃得極有氣派,極具斯文。

李密打量那人,但見他虎背熊腰,臉方中帶圓,眉長過目,眼蘊淵光,兩道長眉威武中含着一股儒雅清秀,天庭飽滿寬廣圓突,地閣厚中帶方略向前突耳後見骨,中間一管高挺筆直的鼻管,映着兩旁略帶高聳的顴骨,正是“五嶽朝天”的貴相。

但這人衣衫襤褸,本來的白衣完全成了灰不灰黃不黃的顏色,也不知多少天沒有漿洗了。頭髮蓬亂,滿面風塵,桌上放着斗笠蓑衣寶劍包袱,顯然是長途遠客。看他身上沾着草根泥沙,便知他多半是天當屋頂地當牀,露宿野外已慣的主兒。

若不是已知他是誰,李密平時見了,還以爲是京師“窮家幫”的哪位舵主呢。

李密向馮伯雄遞了個眼色,馮伯雄看了那大漢一眼,招呼道:“這位兄弟,長得好身架兒。是道中人嗎?”

那人放下酒角,向李密等四人正眼一一看過,微笑道:“承蒙過問,在下雖然學過幾天道,但並非道中之人。”

見那人好相與,靈歧說:“不知這位大哥學的是哪家的道法?天師道,還是上清道?或者是釋氏沙門,甚或信仰的是摩尼明尊?拜火教?景教?”

那人誠實回答道:“在下名叫藥師。這名字,雖譖了藥師佛的名號,但在下所學的,卻是道家術法之門,以陰符、黃庭兩經爲主。”

李密見這人有問必答,言辭不卑不亢,心下喜歡,不由問道:“相逢即緣,還沒請教高姓?”

那人道:“免高,姓十八子李。”

李密說:“啊喲,遇上同姓了,五百年前當是一家。”

那人聞說,一揖道:“不意在此遇着本家,幸會。”

李密說:“前人有言,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藥師兄,請過來同飲一杯如何?”

那人當胸一抱拳,謝道:“多謝。君子不受無功之祿。我自有酒。”

孟昭說:“那麼,請藥師兄請我們喝一頓酒如何?”

那人看了孟昭一眼,笑道:“這位兄臺英氣過人,豈是路遇即乞酒食之輩?何必自侮侮人?”

馮伯雄聞言,冷笑一聲:“說來說去,我們請你也不肯,讓你請客你又不願,分明是看不起我們京城‘十三鷹’!”

那個叫李藥師的人,也不帶氣,也不動怒,微笑望向李密:“如此說來,尊駕就是蒲山公了?”

李密頓改容,立起長揖道:“不敢,李密在此,不知兄臺何以知我?”

李藥師也立起還禮,長笑道:“天下誰不知蒲山公與京師‘十三鷹’同進同退?蒲山公面有異色,目有神光,進來之時,自有種雄視闊步的氣象。牛角掛書,天下傳名,誰人不知?”

見李藥師如此說,李密淡淡道:“三原李靖,果然不凡!”

李密此言一出,馮伯雄、孟昭身動如電,兩道銀光一閃之間,兩口快劍呈斜十字,架向李靖腰間,只須李靖稍有異動,便一劍橫抹,腰斬殺人。

李靖神色不變,淡定斯文地笑道:“門外的肇仁兄可以進來了!”

聽李靖如此說,劉文靜一笑而入,抱拳道:“怎樣?兄弟所言如何?”

李密大笑:“豈但膽識過人,更兼智慧超羣!”

不待李密吩咐,馮伯雄、孟昭雙劍入鞘,在後跪下賠禮:“京師‘十三鷹’‘金雕’馮伯雄、‘青隼’孟昭,謹向李公子謝罪!”

李靖轉身挽起兩人:“兩位兄弟是試在下膽量來了。奉命行事,忠字當頭,何罪之有?”說至此,更向李密與進來的劉文靜一笑:“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誰叫在下不識擡舉呢?”

劉文靜看向李靖,目中露出敬佩之色:“想不到你還是趕到了京城!”

李靖笑:“若在下連京師都趕不到,這個賭還有什麼打頭?”

見李密等露出疑惑之色,劉文靜向李密道:“藥師是與在下打賭,從太原步行剋期到京城來的,竟然是不早不遲,正好今天趕到!”

李密聞言,問:“肇仁與藥師,都是天下名士,這個賭一定打得非常有趣。不知賭的采頭是什麼?”

劉文靜說:“這個賭,是驚天大賭。采頭麼,嘿嘿,就是採人的頭!”

“生死賭?”李密、馮伯雄、孟昭、靈歧四人俱一驚。

——若是生死賭。李靖既然如期到了京城,豈不劉文靜輸掉了腦袋?

劉文靜見四人的八道眼光俱向自己的脖子上射來,不由一縮脖子,笑道:“在下縱要被人砍了腦袋,也自是不是現在。被你們這四雙眼睛看得老子心都毛了!”

劉文靜大叫:“老闆呢?快來結帳,我們要換地方再去喝。只有換個寬敞地兒,請各位兄弟一起,邊喝邊聽李藥師講他一路傳奇經歷,才過癮。須知,他可是衝過三道狙殺堵截防線,打敗了至少三位大大有名的英雄,才抵達京城的。”

李靖淡淡一笑,臉露倦意與歉意:“肇仁兄,本當要好好與蒲山公、與兄等好好喝一杯的。但在下酒已飲過。倦意漸濃。明天還與奇章公牛大人相約,要去拜見楚公。你我這場酒麼,押在後天如何?”

李密看着李藥師,見他真的兩眼發紅,倦意困色已漸襲上,當下道:“好,就後天。”他轉向馮伯雄:“伯雄,你與孟二合騎一馬,讓我騎你的馬回府。”

靈歧問:“那你的‘玉額踏雪’呢?”

“玉額踏雪”是李密的坐騎,全身如同黑緞,偏額角處長了一塊長菱形的白毛,四條馬腿近蹄處一尺許,也爲純白毛色。因而得名“玉額踏雪”,竹批雙耳峻,紫睛兩目圓,胸鼓如鳧,腦若伏兔,神駿非凡。

“那還用說,自然是國公讓出給李公子乘坐了。”馮伯雄說。

李密攜着李靖的手同行而出:“藥師明天要見楚公,今夜自然要香湯沐浴,改換衣衫,好好安睡一覺了。”

“若這類些許小事我李密都安排不周,不要給天下英雄笑我李密忒也不諳世務了?”

李密說完,揚聲長笑。

李靖、李密上馬,在“十三鷹”前呼後擁下,馳過大街,向李密的蒲山公府第馳去。

十三 殺手之王三 太原閥閱一 太師府二 英雄本色六 紅拂論書五 張仲堅二 血龍刃六 闖五關十四 尸居餘氣三 崑崙虯髯客三 太原閥閱七 算計紅拂八 前途兇險十二 軍中之將六 殺人將軍八 前途兇險七 算計紅拂三 一心三觀九 禍不單行一 太師府六 血龍刃四 刀兵之氣二 險鬥十三 殺手之王三 太原閥閱一 宇文述六 闖五關十一 眠龍七咒二 血龍刃八 前途兇險七 知世郎四 英雄之會一 太師府驚鴻一瞥四 榆木疙瘩六 宮內宮外二 千里傳首一 太師府十一 眠龍七咒六 闖五關一 太師府四 榆木疙瘩二 青衣道姑二 險鬥四 刀兵之氣二 千里傳首五 麥鐵杖三 崑崙虯髯客十六 無影人二 十三鷹六 闖五關三 李靖論兵九 奈何橋四 一代女俠四 驚鴻一瞥四 李密二 龍門望雪十 夜奔三 李靖論兵三 太原閥閱十四 尸居餘氣一 欲救不能二 險鬥七 楊府奇兵八 前途兇險一 欲救不能一 太師府六 紅拂論書十五 崑崙觴二 龍門望雪六 宮內宮外四 驚鴻一瞥七 飛騎傳令六 血龍刃四 榆木疙瘩三 崑崙虯髯客二 單挑一 鏡中人頭十一 血性死志八 前途兇險七 飛騎傳令三 李靖論兵八 前途兇險七 算計紅拂五 張仲堅十一 眠龍七咒十二 城主十一 眠龍七咒九 殺戮時分一 司徒父子十 執法八 飛仙折脛七 飛騎傳令六 血龍刃五 虯髯客三 七騎騎士十二 城主二 血龍刃五 虯髯客五 紅拂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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