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黛玉剛回了槿霞閣,雪雁就不由得問道:“姑娘剛纔爲何要答應救那薛蟠,那等人物,就算死了都不足爲惜!”黛玉聽了,不由得笑道:“傻雪雁,你知道什麼!如今我如此做,只是爲了方便以後行事而已,也是爲了告訴這府中人,我林黛玉,我可不是任由他們捏扁搓圓的麪人兒,想從這裡打主意,那可是不成的!”
雪雁聽了這話,不由得蹙了眉頭,道:“縱然如此,可到底不該那般輕易鬆口纔是!”黛玉聽了,不由得笑道:“好了,雪雁,你快把這封信給送去罷。”言罷,便將一封信交給雪雁。雪雁聽罷,便只得拿上信自往四貝勒府去了。
到了四貝勒府,雪雁取出了當初胤禛在上京途中於船上交給她的銀製腰牌,門房見了腰牌,便將雪雁領至胤禛府上的管家那裡。管家見雪雁是執胤禛的貼身腰牌要此,便將雪雁領至書房門口,輕敲了一下門,只聽裡面胤禛的聲音傳來,問道:“是誰?”
管家忙道:“爺,有一名自稱雪雁的姑娘來見爺。”胤禛聽了,便從書房裡出來,見果是雪雁,便對管家道:“你先下去罷。”管家聞言,答應了一聲,便自離開了。
胤禛見管家離開,便忙問道:“可是玉兒讓你來找我的?”雪雁看了看胤禛,道:“是姑娘讓我來找的,只不過是讓我來找十三爺,而非是來找四爺的。”胤禛聽了,不由得冷了臉,道:“玉兒讓你來找十三?”雪雁見狀,拼命忍住內心想笑的衝動,道:“正是,姑娘有一封信託我交給十三爺,讓十三爺回宮時轉交給十二爺。”
“信呢?”胤禛聽了這話,臉色稍緩,卻仍是冷冷地問道。雪雁取出信,交給了胤禛。胤禛拆開信,看了一遍,方將信交給胤祥,道:“你看一看這信。”胤祥聞言,接過信看了一遍,問雪雁道:“玉兒妹妹竟請我讓十二哥救那薛蟠?”雪雁道:“姑娘只說她這樣做自有她的用處,至於其他,姑娘沒說,奴婢也沒問。”
“我知道了。”胤禛細細想了一番,便知道黛玉意欲何爲了,於是便對雪雁道:“你回去告訴玉兒,就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讓他放心罷。”雪雁聽了,便欲退下。胤禛忽又問道:“你們姑娘在那府上住着可還算舒心?”雪雁聽了,便道:“住的地兒也罷了,只那榮國府的寶二爺每每都跑來囉唣姑娘,讓姑娘很是厭煩。”
胤禛聽了雪雁的話,不禁眉頭深鎖,目光中透着一絲冷意,然而心中卻不經劃過一絲甜蜜。雪雁見胤禛沒有其他事情了,便自行離開了。
待得雪雁離開,胤禛對胤祥道:“十三,走,我和你一起進宮。”胤祥聽了,不禁問道:“四哥,現在這個時辰進宮?”胤禛看了胤祥一眼,道:“你也有些時日沒回宮了,也該回去看看敏額娘纔是。”胤祥聽了,道:“也是,我也許久沒見過溫恪和敦恪了。”言罷,兩人便換了身衣裳,進宮去了。
胤禛和胤祥兩人理了宮,胤祥自去慈寧宮旁的靜心苑找十二阿哥胤祹,而胤禛本打算先去仁壽宮德妃處請安,但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御書房找康熙。
進了御書房,胤禛先給康熙請了安。康熙見是胤禛,不覺奇道:“老四,這個時辰你進宮來見朕做什麼?”胤禛道:“皇阿瑪,上次您讓兒臣去揚州,途經金陵時,發現金陵商貿之地雖甚是繁華,然卻多有不少商鋪以次充優,牟取暴利,且其中不乏皇商。兒臣竊以爲此風決計不可長,因爲如今商人雖地位低下,然其卻帶動着我們大清的經濟命脈,如果官商勾結,更是會動搖大清的國庫內帑,成爲一隻極大的蛀蟲。”
康熙聽了胤禛的話,不禁皺了皺眉,道:“老四,你不要拐彎抹角的,你想說的是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薛家罷?說罷,那薛家怎麼惹了你了?”胤禛道:“回皇阿瑪,那薛家並不曾惹到兒臣,實是兒臣深覺那薛家太不像話,因此想出手整治一番,奈何那薛家是九弟門下的人,兒臣亦不好下手。因此特來問皇阿瑪一聲。”康熙看着胤禛,問道:“老四,確實只是因爲如此?”
胤禛見瞞不過,只得將黛玉之事告訴康熙。康熙聽了不禁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區區一皇商而已,連包衣奴才都算不上,竟然敢如此囂張!”李德全見康熙生氣,不由得道:“皇上請息怒,別爲這種人氣壞了身體!”胤禛道:“才玉兒讓人送信給兒臣,希望兒臣藉此機會整治那薛家一番,玉兒在信中說,此時尚不是動那四家的時候,只宜敲山震虎,不能打草驚蛇。”
康熙這時平復了心情,對李德全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朕有些話要單獨跟老四說。”李德全答應了一聲,便自出去了。
康熙待李德全出去後,方問道:“老四,你從揚州回來後,朕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跟如海相處得如何?”胤禛一愣,方把在林府所住時林如海待自己的態度一一告知,又將一個一直盤旋在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皇阿瑪,老師讓兒臣和十三弟喚他作四叔?”
康熙聽聞此言,知道林如海是答應扶持胤禛,心中便放了心,於是道:“老四,有件事情乃是皇室之秘,除了歷任皇帝之外,鮮少有人知道。”康熙離了座位,對胤禛道:“其實若果真論起來,這大清江山該是屬於林家的,而非是我愛新覺羅氏的。”胤禛聞言,不覺得一驚,問道:“皇阿瑪,此話怎講?”康熙便道:“林家原是後金時期滿洲的一脈分支,原姓西林覺羅氏,是正經的滿洲人。當時林家的祖先叫西林覺羅穆爾,他可是個奇人,醫卜星相、天文地理無所不通,他年輕時曾化裝成漢人向漢人學習了軍事兵法,詩詞文章,後來遇到了□□皇帝□□哈赤,兩人便集結了一支隊伍,兵分兩路攻打中原之地。可是□□皇帝卻未來得及入關,便已然駕崩了。而那時的西林覺羅穆爾卻已經打進了山海關。而當時的太宗文皇帝正因爲爭奪當時的統軍之權,誤了入關的大好時機,因此兩路兵沒有能夠會合。西林覺羅穆爾知道後,只得自己集結手下兵力,又用計策煽動前明軍隊自亂陣腳,然後長驅直入,一舉拿下直隸河北等省。而太宗文皇帝率兵入關之後,西林覺羅穆爾已經逼進了明皇宮了。”
“那爲何他不自己坐上這皇位呢?”胤禛有些不解。康熙道:“因爲當時西林覺羅穆爾已經是風燭殘年了,再者他奪天下並非是想自己做皇帝,只是不忍見百姓受苦罷了。因此當時他把皇位讓給了太宗文皇帝,太宗文皇帝后來許諾,西林覺羅穆爾及其子孫與愛新覺羅氏子孫共享天下,封爲滿州八旗總旗主。而西林覺羅穆爾死前亦許諾太宗文皇帝,以後西林覺羅氏家族嫡系子孫亦出一人扶持愛新覺羅氏未來儲君。亦可以說得西林覺羅氏嫡系子孫承認的人方是繼承這皇位的正統繼承人。”
“而現今西林覺羅氏嫡系子孫便是老師一家?”聽到此處,胤禛便已經明白了大概。康熙道:“正是。當時朕初登大寶,地位不穩,僅憑孝莊老祖宗一人怎麼可能保得住朕?因而孝莊老祖宗便遣蘇嬤嬤星夜趕去承德,請正在承德連雲山莊的如海之父,也是朕的啓蒙恩師相助,恩師的妻子是當時蒙古草原天狼大可汗之妹,正經的蒙古公主,且天狼大可汗極疼愛師母這個妹妹。因而朕得了恩師和天狼大可汗之助,才能順利地坐穩這個皇位。後來除鰲拜,朕也得了如海之助。也是在那之後,孝莊老祖宗認了如海爲孫,與我兄弟相稱。”接着又看了胤禛一眼,道:“老四,他讓你喚他四叔,證明他已經承認了你爲皇位的繼承人。因而下次你見他便喚他四叔罷,這也是朕讓你去揚州的真正目的。”
“皇阿瑪!”乍然聽聞康熙欲讓自己繼任大統,胤禛不由得臉色一變,道:“太子哥哥雖說有些好女色,但對皇阿瑪亦算孝順,政事上做得也好,如何……”康熙拍了胤禛的肩一下,道:“老四,你不必說了,老二是什麼樣的人,朕心中再清楚不過的。當初朕立他爲太子只是權宜之計,朕從未想過要由他來承繼朕的皇位。所以你也不必再替他向朕說好話了。”
見胤禛默然不語,康熙又道:“話題扯遠了些。老四,其實在你去揚州之前,朕曾手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給如海送去,其中提到了你跟黛丫頭的婚事。你也見過黛丫頭了,覺得如何?”胤禛聽了康熙此言,不禁微紅了臉,道:“兒臣府中已有妻妾衆多,如何能委屈了玉兒?”他心中自是願意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府中的那些女人,他就不禁覺得頭痛,也深覺就這樣娶了黛玉去,更是委屈了她。
“朕自是知道,當初這些女人也是迫於形勢才指給你的,朕也深知這些女人中,便是你那嫡福晉也不是你知心知意的人兒。朕自會想法子了結這事,只是若是你真心喜歡黛丫頭,就也要讓黛丫頭真心喜歡你纔是。”康熙皺了皺眉頭,道。當初的那個玉娃娃不知如今長成什麼樣了,看樣子得找個時間見見纔是,順道也可探探那丫頭的口風。接着又道:“那黛丫頭從小兒就聰敏得緊,據如海說她三歲便能解孫子兵法了,這事她可跟你說了如何做?”
胤禛道:“說了,她讓兒臣找十二弟,因爲順天府尹陳大人是十二弟手下的,讓十二弟命順天府尹將此事轉交給兒臣處理,而後怎麼做,便由兒臣看着辦!”康熙想了想,道:“既如此,你便按黛丫頭的意思辦罷。”胤禛聽了,便道:“兒臣知道了。”
過了會兒,康熙感到有些疲憊,便揮了揮手,道:“你若無其他事便退下罷。”胤禛聞言,便依言退下了。
話分兩頭,黛玉那邊,雪雁可是不滿得不得了。白天因多有人在,雪雁自是不能多說什麼。到了晚間,黛玉讓紫鵑退下,獨留自己一人在屋內侍候後,雪雁便開始埋怨起黛玉來。只聽雪雁開口問道:“姑娘,白天時姑娘爲何要讓我演那麼一齣戲?”黛玉道:“雪雁,你跟在我身邊亦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還不明白我的心思?”
雪雁道:“雪雁自是明白姑娘想借機整治那薛蟠,只是姑娘不該拿自己的閨譽開玩笑。若是那起子人嘴碎將今日在老太太那邊的那番言語傳了出去,姑娘今後可還怎麼做人?”黛玉聽了,不由得笑道:“雪雁,我自是知道你一番好心爲我。只是我有我的想法。一個人若是想要將人推入萬丈深淵,就要冒着自己摔得米□□碎骨的危險將那人引至懸崖邊上。而且今日之事,絕對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的,我敢說,此時那起子人正打算借我之名在今年的選秀上讓我替她們謀個前程呢!”
雪雁聽了不禁道:“姑娘,既然此處算計如此之多,我們爲何非要住在此處?林家在京中又不是沒有宅院。”黛玉聽了這話,不覺幽幽一嘆,道:“實話告訴你罷,雪雁。在上京之前,爹爹曾經告訴過我一件事,這件事與當年佟佳皇后薨逝不無關係。而且爹爹讓我到賈府裡,還希望能找到兩樣東西。”
雪雁問道:“什麼東西?”黛玉便道:“一個是當年太宗文皇帝御賜的丹書鐵券,據說裡面藏着前明留下的一筆寶藏。另一件是仙女曼陀羅。上次春纖已經暗中告訴我丹書鐵券太宗文皇帝是賜給了賈府,現下應是由外祖母收着。而仙女曼陀羅原是當年紫薇舍人薛公進上的,據說只要有一口氣在的人,不論是得了何病,還是受了多重的傷,只要服了仙女曼陀羅都能救治。也正是因此,薛家才能成爲皇商的。”
“既然服了仙女曼陀羅能救命的話,那爲何當年的宸妃娘娘還會病死呢?”雪雁聽了,不由得奇道。若不是因爲宸妃薨逝,太宗文皇帝如何便會在五十二歲之齡便駕崩了的。黛玉道:“問題就在此處,這件事連我都想不明白。”雪雁又問道:“那姑娘今日這樣做,是想通過四爺整治那薛蟠,逼那薛家取出仙女曼陀羅來?”黛玉點了點頭,道:“我曾在《神農遺術》上見過仙女曼陀羅的記載,此藥株葉外形似人蔘,花開血紅之色,卻不結果,全株皆可入藥,但此藥卻有一個與衆不同之處,就是此藥必須是像水仙一般培育,且只有到了每年七月炎夏之時,此物方可長成入藥。”
“可是姑娘,萬一那薛家沒有那仙女曼陀羅,姑娘豈不是白費心機了?”雪雁有些擔憂地問道。黛玉聽了,只得道:“若是如此,我也只得罷了。”雪雁見黛玉如此,不禁有些後悔剛纔所言,於是便什麼也不說,只侍候黛玉睡下了。
過了兩日,薛蟠被放了出來,只是不知胤禛用了什麼手段,薛蟠的命根子竟然壞了,只把薛姨媽痛得哀傷不已,卻暗自想着該用什麼法子救薛蟠。後聽人說太醫院的王太醫手段極高,便忙央王夫人去請了來。王太醫看了之後,卻搖了搖頭,道:“恕在下道行淺薄,竟是無能爲力。”薛姨媽聽了,只痛哭不已。
這時,卻聽王太醫道:“不過在下卻知道有一個人,或能救薛公子。”薛姨媽忙問是誰。王太醫道:“江湖上有一個外號叫‘毒手鬼醫’的人物,叫什麼鬼見愁,據說天下沒有他不能治的。薛太太竟可去找他試試。不過此人有個怪癖,就是無論何人找他醫治,必定要那病人體內的一碗鮮血。”薛姨媽聽了,暗想:“要人體內一碗鮮血,那還不立刻失血過多而亡?看來只得用仙女曼陀羅救治蟠兒了,此物雖說珍貴,但再珍貴也抵不過蟠兒啊。”於是便謝了王太醫。王太醫也不多言,便自告辭了。
不說薛姨媽從哪取仙女曼陀羅醫治薛蟠,只這日還未來得及用午膳,便見李德全來榮國府宣旨,說是康熙宣召黛玉入宮,只把衆人嚇了一跳。
黛玉卻並不露出絲毫訝異之色,她曾聽爹爹說起過,自己週歲之時,康熙亦是親到揚州給自己祝賀的。於是只從容地道:“李諳達且稍待,待黛玉換了身衣裳來。”李德全笑道:“小玉主子自便。皇上說了,可還是留小玉主子在宮中住幾日的,因此只讓小玉主子帶了貼身的丫鬟去也是好的。”
過了沒多久,便見黛玉挽了一個芙蓉流月髻,頭上戴了一個五鳳朝陽旗頭,身着一身淡黃色旗裝,上面用絲線繡着淺色的芙蓉花,極是淡雅別緻,腳上一雙紅色的花盆底鞋,旁邊雪雁也換了一身旗裝,手裡拿着一個包裹。只見黛玉笑向李德全道:“諳達請前面帶路。”
及至衆人到了門口,方纔嚇了一跳,原來門口停着的儼然是固倫公主方有資格用的鳳輦。賈母等人正欲道是於理不合,卻見黛玉已然攜雪雁上了鳳輦,且並無半分異色,不覺心下訝然。正在衆人發愣的當兒,李德全卻早已命人擡起鳳輦,自往皇宮方向去了。
黛玉剛進了御書房,便聽康熙的聲音傳來,道:“許多年沒見,玉娃娃已經長成玉姑娘了,真個是美若天仙,怪不得朕的兒子都着迷了。”黛玉領着雪雁走了過去,福了一福,道:“黛玉見過皇伯伯。”雪雁亦道:“奴婢雪雁見過皇上。”
康熙忙對黛玉道:“快快起來。”及至看到立於黛玉身邊的雪雁,康熙不覺得一愣,神情便有些恍惚,口中喃喃地道:“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