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冷靜下來,不再尖叫,可是她看着柳五兒的這副樣子,眼中幾乎要滴下淚來。小說
柳五兒壓低了聲音,告訴四兒悄悄去茶爐房取些熱水,然後柳五兒才顧得上一一檢視自己身上的傷處好在都沒有什麼大礙。
“一、二、三、四、五”柳五兒數了數,心裡在盤算,這些傷她可是要加倍奉還的。
四兒弄了熱水來,給柳五兒重新梳洗過了,再將衣服都換過,總算看不出來什麼。只是柳五兒額頭上一處淤青,和嘴角一處破口,無法遮掩。
四兒看着柳五兒的樣子,用帕子捂着嘴直哭,好不容易壓低了聲音說:“五兒,你交待我的事兒,我告訴紫鵑姐姐了。晴雯姐姐說,太太那邊的東西應該是彩霞偷的,拿去給三爺和趙姨奶奶了。”
柳五兒點點頭,這與她的估計完全一致。
“寶二爺也知道這些事兒了,但沒說什麼”四兒小聲地說,有些忿忿不平。
“寶二爺說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柳五兒平平地說,聲音裡不帶任何的情緒。
她說這話,倒也不是對寶玉心灰意冷。寶玉依賴慣了襲人,又新得了芳官這個妙人兒,正寵着,若不叫他親眼見了襲人與芳官的真正嘴臉,寶玉只怕難以相信,他一直以來信任的人,能做得出這種事兒。
所以,柳五兒對寶玉的期望值一點兒也不高,她只希望寶玉能夠按照原著上所說的出面,爲了維護探春的顏面,將彩霞偷盜這事兒給掩了去,順便將她母女給撈出來。對此,柳五兒還是很有把握寶玉會這樣做的。
想到這裡,柳五兒囑咐四兒幾句,自己便和衣在榻上睡了一會兒,她打算養足精神明天看好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鳳姐那裡,平兒竟也一大早地不得安生。
原來,大觀園中頗有些與柳氏母女不睦的人,或是眼紅小廚房差事的人,巴不得柳氏母女趕快打板子攆出去,唯恐次日有變,所以大家都起了個清早,都悄悄地過來“探視”平兒,一面送些東西,一面又奉承她辦事簡短,一面又講述柳母素日來這個不好,那個不對。
平兒一一的都應着,打發她們都去了,然後再悄悄地派人過去,特地避開了襲人,只問晴雯和紫鵑,寶玉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而大觀園裡守夜的女人們那裡,不見柳五兒回來,使人往平兒那裡一問,又說昨天晚上不曾過去,她們又一時找不到昨天將人提走的那個婆子,登時急了起來。正沒頭緒之際,見到柳五兒自己回來了。
面對衆人的責問,柳五兒表示很無奈啊,“昨兒個不是說要去璉二奶奶那兒嗎結果那婆子還沒出園子,就鬧着要上茅廁,我等了她好久,也不曉得她去哪兒,結果害得我大半夜的,在園子裡還遇上了一隻瘋狗,鬥了半天,才躲過了。”
衆人問:“那你怎麼不回來啊”
柳五兒雙手一攤,“我不認識路啊大黑夜裡頭,連個燈籠都沒有。所以我回去睡了一覺。”
衆人這纔想起眼前這個小姑娘其實也算是寶玉跟前的紅人來着。
於是衆人問:“那你怎麼還回來啊”
柳五兒扁扁嘴,說:“這不就想着不會來你們這些嬸子們沒法交差麼”
上夜的婆子媳婦們沒說什麼話,心裡都覺得五兒這個丫頭呀,有點傻,傻得可愛。
少時,紫鵑過來看望柳五兒,壓低了聲音在五兒耳邊說了幾句。
紫鵑是受託過來傳話,叫柳五兒承認,這瓶玫瑰露也是寶玉是爲答謝柳母這段時間來的辛苦,轉託四兒贈給柳家小廚房的。所以柳五兒自作主張,將這露拿來了小廚房。
柳五兒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樣安排的用意
與她設想的一樣,寶玉爲了保全探春的名譽,避免彩霞受賈環趙姨娘而偷盜一事泄露,所以自己擔了這玫瑰露的干係。而平兒則願意代表鳳姐出面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就意味着,自己母女沒事了,柳母馬上就要官復原職了。
與此同時,那一天到晚跟在王善寶家的身邊的,那位秦顯家的,正在小廚房裡忙活。
秦顯家的得了林之孝家的發話,進來“臨時”照管着小廚房。她自然曉得柳家的罪過,十有是要打板子攆出去的,因此興興頭頭地在小廚房裡忙得高興,一面亂着接收傢伙米麪煤炭等物,一面又查出許多虧空來,說:“粳米短了兩石,常用米又多支了一個月的,炭也欠着額數。”
這秦顯家的一面又打點送林之孝家的禮,偷偷地備了一簍炭,五百斤木柴,一擔粳米,在外頭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點送賬房的禮;又預備幾樣菜蔬請幾位共事的婆子,說:“我來了,全仗列位扶持。從今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顧不到的,好歹大家照顧些。”
正亂着,忽然有人進來告訴秦顯家的,“看過這頓早飯就出去吧,柳嬸兒原無事,如今還交於她管了。”
秦顯家的聽了,登時如同被轟去了魂魄,垂頭喪氣,偃旗息鼓,捲包而出。
事後這人自己算算,不僅送人之物白丟了許多,自己倒要折變了賠補虧空,登時氣了個倒仰,無計挽回,只得作罷了。
而彩霞那頭,雖聽說寶玉將這事兒全部應下了,稍稍放下心來,以爲此事再也無人追究了。可是偏偏賈環聽說了,又與彩霞鬧將起來,罵彩霞,“想必你與寶玉有舊,你不和他好,他如何肯替你應這兩面三刀的東西”
說着,賈環便將彩霞打了兩下,自己去門去找別的丫頭小廝廝混去了。
彩霞自打成爲了賈環的“房裡人”,就再也不曾得過賈環的好臉色,這下子更是後悔不已,暗自啼哭一番,後悔不該爲了賈環這麼個東西,放棄了王夫人身邊大丫鬟的差事。趙姨娘見了也無計可施,只得再去將賈環罵一頓,此事這才揭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