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薛家的人上堂,祝氏的臉色馬上就變了,而柳大也好不到哪兒去,身子在輕輕地微顫。
揚州府尹便問:“薛蝌、柳薛氏,今日將你們二位請來,是爲貴府所有的聚寶行。本官有一事想問,聚寶行,近來可有發賣的打算”
薛蝌望向妹妹,而薛寶琴則向前踏上了一步,落落大方,回答道:“回大人的話,我家所有的聚寶行,本來並沒有發賣的打算。”
這話一出來,連柳父柳母兩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轉過頭去,望着柳大與祝氏兩人。
祝氏臉如死灰,而柳大的肩膀顫抖得愈加明顯。
“大人,經人提醒之後,我們緊急點算盤查了聚寶行的賬目,發現聚寶行的祝大朝奉僞造了當鋪經營不當虧損的賬目,其實是挪用了賬目上的錢財。而這位大朝奉一直告訴主家,說是聚寶行生意不好,這才叫我們生出了典賣的念頭。”
薛寶琴在堂上落落大方,似乎完全不畏懼揚州府大堂的威勢,“直到昨天,揚州府來人提醒我們,薛家這纔想起來整頓聚寶行的賬目,才發現了這些貓膩。同時,我們還發現了些文書,似乎,祝大朝奉早有打算,要將這聚寶行安排轉手賤賣給他的女婿,一來掩飾他的假賬,二來,也算是裡應外合,要佔我薛家的便宜。而祝大朝奉的女婿似乎這一陣子也在外頭籌錢。我們聽人說起,這聚寶行的事情竟然牽扯到另外一件奪產官司,所以才自告奮勇前來,來給大人當個見證。”
揚州府尹點點頭,似乎對薛寶琴這一番說辭很是感謝,當下伸手請薛氏兄妹站在一邊。而後,揚州府尹再一次敲響了驚堂木,大聲問柳父柳母,“梅氏夫婦,你們如今可明白,你們這位好兒子,到底想要做什麼了吧”
揚州府前來看熱鬧的百姓這時候紛紛說:“就是”
“兒子不是好東西,媳婦也不是好的,騙得這老夫婦兩個,朝自己閨女伸手要錢,原來卻是做這等事”
“”
柳父柳母兩個,聽着這些議論,臉皮都紫漲起來。
“大人,聚寶行之事,薛家已經在金陵府報官了,那名大朝奉也已經被官府擒住收監,想來金陵府會秉公審理。”薛寶琴繼續說,字字句句,有條不紊,連柳五兒都佩服她,這副精明能幹的樣子,活脫脫又是一個鳳姐,又是一個薛寶釵。
而薛寶琴雖然爲柳湘蓮戴着孝,可是人前卻絲毫沒有扭捏之態,而是落落大方,並不以自己身世悽苦,運數不濟而自苦,而且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薛寶琴說話的時候,薛蝌一直護在她身邊,頗有爲妹妹遮風擋雨的樣子。
柳五兒心想,有薛蝌在,再加上薛寶琴這份心性,將來的日子,她應該能好好地過吧
而祝氏卻發出一聲尖叫,往柳大身邊一靠,彷彿要厥過去一樣。柳大連忙去扶,卻聽祝氏高聲道:“都是你,都是你攛掇的我爹,若不是你提起你妹妹有錢,我爹何至於用這種方法來補賬上的虧空又怎麼會被東家發現”
衆人一聽,好麼,原來是狗咬狗,一嘴毛。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
祝氏廝打之下,柳大怒道:“貪了賬上錢帛的,是你爹”
祝氏怒道:“還不是因爲你”
柳五兒輕輕嘆了一口氣,且讓那些人去鬧去吧。她偏過頭,見到錢槐正遠遠地望着她,似乎對她能高高坐在堂間的椅子上很是吃驚。
柳五兒微微地朝錢槐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畢竟人家也江南江北地跑了這麼一趟,替她解決了這樣的一個麻煩。
錢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而袁文彥站在錢槐身邊,見到柳五兒的眼光過來,也露出微笑,朝她點了點頭,示意這一場風波,應該可以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柳五兒心中嘆了一口氣,微微扭過頭去,袁文彥也算得上是一個好人,自己將話都說到那樣清楚明白,他竟然還是不遺餘力地出手相幫。
正在此刻,祝氏突然爆發了。
她突然跳起來,指着柳五兒的鼻子,大聲說:“大人,這名女子不是好人。她是朝廷欽犯,曾經被人張榜緝拿過的。”
一言出,府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驚了。
柳大也將魂魄駭去了一半,一面伸手去拉祝氏,一面對揚州府尹說:“大人,我媳婦兒她她有時有失心瘋,說的話不能信的。”
“你才失心瘋”祝氏陡然顯出了潑婦本色,一時對柳大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說,“當初是你說要到揚州府來找妹妹,說你妹妹能賺銀子,手裡的錢好騙,實在不行,就用朝廷欽犯的身份來要挾她,保證能將她的錢弄到手可是如今呢”
“你不就是怕你爹孃因爲那個欽犯的事情被牽連,被一起抓進大牢,是吧可是我爹呢我爹是你的岳父,我爹進牢裡,你你們一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祝氏尖聲叫道。
“大人,這名女子,千真萬確,真的是朝廷欽犯當初就是她爹孃那兩人,帶着她從京中逃出來的。”
揚州府尹黑着臉,手一揮,就已經有衙役上去,按住了祝氏,卻無法控制她不胡說八道。
無奈之下,是柳大從懷裡掏了一塊絹子出來,往祝氏口中一塞,卻被祝氏一口咬住,“啊”的一聲。
待到柳大將手指從祝氏口中掙脫出來,已經被咬得滿口是血,呼痛不已。
祝氏“呸呸”兩聲,奮力將那絹子和口中的血水一起從口中吐出去,正想繼續向那揚州府尹告發柳五兒的辛秘,卻不知什麼時候,柳五兒來到了她的面前。
柳五兒漠然地看着祝氏,說話的語氣裡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我不是說了,要你多爲自己長點心麼”
她說着蹲下來,盯着被衙役牢牢按住的祝氏,冷冰冰地道:“這種男人的話,你也信,真是智商有點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