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當着北靜太妃的面,哭了個不住,一面責怪鴛鴦,“林丫頭那裡的人過來報,你爲何不與我說知”又罵王夫人,“如今家中中饋都託付給你了,林丫頭病成這樣,你敢說你竟不知道”
北靜太妃這會兒卻不動怒了,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閒閒地聽着賈母數落王夫人和鴛鴦。;;;;;;;;;;;;;熱門小說她飲了一口茶,擡頭看着榮禧堂裡的裝飾,突然奇道:“我見府上張燈結綵,難道有喜事要辦麼”
賈府與王夫人一聽這話,面面相覷。金玉成姻,就是因爲寶玉如今還在賈妃的孝中,所以如此低調,委屈了薛家和寶釵,酒也不能擺,鼓樂也不能請。然而卻被北靜太妃一眼看了出來。這下可好,賈母與王夫人兩個,又費了好大的勁兒去解釋寶玉娶親的緣故,強調是“沖喜”,又是元春的遺願,只說是“不圓房”的。
北靜太妃輕輕地哼了一聲,對王夫人道:“原來令郎病得竟這樣重了,病氣重的地方,就是好人也不適合常待着,何況是林家那個丫頭。依我看啊,林姑娘也不適合在你們家再住着了。也罷,我那個侄女已經張羅着往山東送信去了。就這麼着,這些日子林姑娘先在東平王府住着,待山東道臺那邊有信過來,就將林姑娘交給林家正經堂叔照料。”
王夫人一聽險些氣炸了肺,合着寶玉在北靜太妃眼中竟像是快死了的人似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800可是北靜王府位高權重,北靜太妃輩分又尊,王夫人當着人家的面實在是不敢說什麼。
然而賈母將這話聽在耳中,卻別有一番傷感,自己一個兒子剛剛出了遠門,孫子病得很重,外孫女兒被自家人險些坑死,眼看着要與自家生分了。賈母聽着,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油鹽醬醋一起撒上。
想到這裡,賈母漸漸止哭,轉向北靜太妃,慢慢地說:“太妃娘娘,沒能照管好林丫頭,是我賈府的不是。我自會約束家人,追究責任,妥善處理此事,”
北靜太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出來,心想,說這麼多,還不是要將林家小姐給接回賈府來
誰知道賈母卻誠摯地道:“太妃娘娘,我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以後能見到林丫頭的機會,怕是不多了。敢問太妃娘娘能否幫忙通融,讓老身能親自往東平王府,探視我家外孫女”
聽到這裡,北靜太妃才曉得,自己想左了,賈母竟然絲毫沒提將黛玉接回府中的事情。她看着地下跪着的王夫人一臉的驚慌,而賈母眼中的一片希冀,心想,也好,若是能就此給彼此一個臺階下,也是好事。畢竟北靜王府祖上一直與榮寧二公親厚。想到這裡,北靜太妃緩緩地點了點頭。
賈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揮手招呼鴛鴦,道:“還不快趕緊安排”
王夫人在旁邊跪了半天,沒想到竟然等來了這麼個結果。眼看着賈母忙忙地打發人安排出門,她也順勢起來,一時茫然,不曉得是不是應該跟着去看看。
然而這時候襲人卻奔來,苦着臉來告訴,說是寶玉送過賈政回去之後,又不大好了,如今已經是人事不知,暈了過去。寶釵眼下正在那邊照應,府里正忙亂着要請太醫呢。
王夫人一聽寶玉出事,急得跳腳,想要稟報賈母,又怕賈母聽了急壞了身子,更顧不上其他,匆匆帶人往寶玉那裡過去。
且說賈母由北靜太妃引着,來到了東平王府。
東平王妃是小輩,自然沒有北靜太妃那等立場,面對賈母畢恭畢敬的,禮數絲毫不缺,只是偶爾會說兩句酸話,幾乎叫賈母老太太臉面上掛不住。這會兒北靜太妃卻突然改唱了白臉,遇到這種時候,就出來圓個場,給老太太解解圍,免得老太太氣壞了。姑侄兩個配合得極其精妙。
然而賈母卻顯得深明大義,處處做批評與自我批評,將責任都往自己和賈府身上攬着,唯求能見到黛玉。
終於,北靜東平這姑侄二位王妃,總算將賈母老太太帶到了黛玉的臥榻前。一見到黛玉,賈母已經忍不住溼了眼眶,握住帕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自從昨夜過來,黛玉已經調養了大半天,一直靜臥着,也有服藥和進一些粥水,可是如今看來,氣色還是極弱,那原本瓷白色的肌膚,如今沒有半點血色,白到幾乎如透明一般。黛玉整個人也是極瘦,下巴尖尖不說,原本就纖纖一握的手腕,帶着的鐲子如今也顯得大了一圈。
賈母本就疼愛黛玉,此時見到,招出以往的心思來,忍不住流下淚來,輕輕握住黛玉的手。
黛玉恰好在此時醒來,見是賈母在身旁,微微喘息着道:“老太太,你是白疼我了”
這話的意思賈母也明白。無論黛玉的病好,或是不好,有了金玉這樁婚事,又有了黛玉這次夤夜離家,黛玉與賈府,只怕永遠都生分了。想到自己看着長大的外孫女,又想起自己曾經數度想要撮合寶黛兩人,可是終於還是被王夫人和元春母女攔住了。一想到那“金玉姻緣”,怕是直接毀了寶黛兩個孩子,賈母便悲從中來。
可是,東平王妃的人就跟在身邊,黛玉又是病人,賈母忖度着什麼都不能說,只得輕輕地拍着黛玉的手,說:“好孩子,不用胡思亂想,先在這兒好生養着。”
黛玉聽賈母絲毫未提以後如何,嘴角微微上提,似乎是笑了笑的樣子,卻依言閉上雙眼,再未接話。接着東平王妃進來,說是又請了太醫來給黛玉請脈。
賈母無奈,只得隨東平王妃出來,鄭重謝過,便告辭回府。
回到賈府,王夫人趕着上來問黛玉的情形。賈母覺得十分無力,搖搖手道:“你回頭趕緊將紫鵑那個丫頭的父母家人一房的身契全尋出來,給林丫頭送去,就說她在外住着,外祖母沒什麼可以看顧的,唯有這一房家人,她用在手裡只怕還是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