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笑語解輕愁
清芷齋。
賈琮自從三年前入青山書院,日子一直過的充實而緊張,不是在書院苦讀,就是下金陵辦皇差,最近半年更是忙於秋闈。
眼下這段日子纔算真正清閒下來,大周春闈三年開考一場,下次春闈算起來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所以這會子還不急着啃書本。
至於前幾日傳來的朝議之事,雖讓賈琮心情有些沉重,閉門思慮了一天,心思也漸漸坦然明晰起來。
自己這麼多難關都過來了,也不怕多這一遭,皇權森嚴,世道多艱,好在來日方長。
時序六月,暑氣一日比一日旺盛,院子裡的桐樹上,知了嗡嗡的叫着,聲音單調而清越。
清芷齋正屋的廳堂裡,正中花梨方案上放着個銅盆,裡面裝滿碗口大的碎冰,往外冒着絲絲乳白的涼氣。
榮國府雖算大富之家,但即便賈母的榮慶堂中,也沒辦法像這樣擺一大缸冰來消暑。
皇宮中倒將有專門的地下冰窖,將冬天的冰雪用枯草包裹儲存,到了盛夏取出給皇帝嬪妃消暑。
只有富有天下的皇家,才能如何虛耗人物之力,一般的大富之家也極少能做到這樣的。
神京市井上倒是也能買到冰,不過盛夏之期價格昂貴,不是尋常人消費得起。
清芷齋這些冰塊卻不是買的,而是賈琮自己做的,對他人來說夏天造冰難度太高,對賈琮而言卻是簡單的事情。
只要將硝石和石灰研磨成粉,按比例溶於水,沒一會兒就能得到一通冰,雖然記不得兩者的準確配比,但只要多試幾次也就成了。
倒是收集硝石和石灰花了他不少功夫。
他跑了好幾次神京東市,又去了西郊的採石場,才把材料收集齊全,好在最近時間空閒。
因爲盛夏已至,最近秀娘香鋪的生意清淡了些,畢竟大熱天,女人們逛香水鋪的興致會直線下降。
他準備讓曲泓秀在香水鋪擺上冰塊,想來生意會回暖不少,還可在鑫春街找間小店鋪,開一家售冰店,將價格打低,估計能大賺一筆。
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比起科舉仕途,與人勾心鬥角,要便宜輕鬆太多了。
想到皇帝如此精於算計,寡恩刻薄,讓賈琮內心有些難言的牴觸,皇帝的飯碗可不怎麼好端,總不好在一顆樹上吊死。
以後再不濟,靠着和曲泓秀的生意,還能做個富家翁。
銅盆的冰塊旁,圍坐着迎春和探春,也是賈琮特地請來,讓她們感受一下治冰的效果。
本來也叫了黛玉,紫鵑說姑娘中了暑氣,正在臥牀休息。
“三哥哥,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多冰,這個時節,冰可不便宜。”
探春雖是閨閣千金,但精明大氣,並不是百事不知,也知道些外頭的居家行事。
賈琮笑道:“不用花錢,以後我得了就給你屋裡送一些。”
這個時候沒有空調電扇,炎熱盛夏,姑娘家就靠一把手搖扇子,想想都累。
一旁的迎春卻問道:“琮弟,我聽說老爺太太要給你議親?”
一旁的探春心中一跳,最近幾日府上都在傳,因三哥中瞭解元,賈家都中幾家老親,看重了他的前程,託了太太議親。
她心中便存了這事,只是堂兄妹之間卻不便問這事,二姐姐是三哥的同胞親姐,過問卻是理所當然。
賈琮笑道:“太太的確讓老爺問我了。”
探春忍不住問道:“那三哥怎麼說?”
賈琮笑着將那日和賈政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迎春一聽就楞了:“琮弟,春闈還有兩年多,觀政也要一二年,等伱做了實官,豈不是要四年後了?”
賈琮又開玩笑道:“二姐姐太看得起弟弟了,春闈誰也說不準,一次就能過,三年纔開一科,說不得來回就是六年了。”
一旁的探春忍不住噗嗤一笑,對迎春說道:“傻姐姐,別讓三哥哄你,他是不想議親,才這麼對老爺說的。”
……
黛玉住處,紫鵑正坐在屋外廊下,手中做着針線,身邊一個小藥爐冒着火光。
卻見賈琮手中拎着一個竹籃,冒着白氣,籃子下還不時的滴水。
紫鵑見到賈琮,臉上露出笑容:“三爺來啦?”
“這麼熱的天,怎麼坐在屋外?”
“姑娘中了暑氣,給她煎藥呢,放在屋子裡怕薰到姑娘。”
紫鵑看了賈琮一眼,心中忍不住嘆氣。
前幾日賈家老親上門賀三爺中瞭解元,這些人看上三爺的前程,就和老太太扯上了三爺的親事。
這兩日府上更是傳開了,老爺和太太在給三爺說親,姑娘聽了心裡不自在,連病都慪出來了。
“我給林妹妹送些冰塊,你放到銅盆裡,可以給房間去去暑氣。”
進到黛玉房中,見她正歪在牀上,頭髮鬆鬆的挽着,手中還拿着一本書隨意翻着。
“聽說妹妹病了,我來看看,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見他進來,眼簾微微垂下,說道:“這麼熱的天,也難爲你還來看我。”
賈琮微笑道:“妹妹身子不舒服,我來看看你,不是應該的嗎。”
黛玉憋了他一眼,突然眼圈一紅,說道:“如今你是這麼說,等過些日子訂了親,眼裡哪裡還會有別人。”
賈琮心中暗歎,真是小看了後宅婦人的輿論威力,賈政得王夫人授意,在書房和自己談論親事,也就一天時間,居然滿府的人都知道了。
也怪不得前些日子,那金玉良緣的話頭,傳得如此迅猛了。
賈琮笑道:“妹妹說的是老爺給我議親的事。”
黛玉聽到臉色一白,轉頭不去看他,嗔道:“你議不議親,與我何干。”
“妹妹,可知我爲何刻苦讀書考取功名?”
黛玉見他說了句不相干的話,聽出是話中有話,忍不住轉過頭,一雙水朦朦的妙目怔怔望着他。
“可不僅爲了掙一個功名前程,更爲了自己的事,自己說了算,不然大宅門中,讓人牽着鼻子走,還有什麼意趣。”
聽了他這句話,黛玉眼中慢慢透出光彩,她聰慧透頂,哪裡聽不出其中意思。
“我和老爺說了,春闈未過,前程不定,不敢家爲。”
黛玉出身詩書官宦之家,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時間一算也有好幾年了,嘴角微微一抿,似有笑意。
側着頭問道:“你這樣哄二舅父,他也相信了?”
“你知道的,老爺最在乎我的讀書舉業,自然很讚賞我這麼想,再說,哪家姑娘能等我三四年再議親,我娶她又有何妨。”
黛玉俏臉一紅,啐道:“三哥真不害臊,說的自己像是金鑲玉,可真稀罕哦,誰還等你三四年來娶……。”
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俏臉紅得像着了火,連忙辯解:“我不是說我三四年……,哎呀,三哥你真可惡!”
門口紫鵑正端茶進來給賈琮,聽了房裡兩人的話,臉色一紅,吐了吐舌頭,連忙退了出去。
突然身後碰到一個人,回頭一看:“寶姑娘,你怎麼來了。”
卻見寶釵俏臉微有羞紅,眼中卻有些釋然,說道:“聽說林妹妹病了,我過來看看,我……想到還有事,我先走了,改日再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