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及此言,司徒景冷着臉不說話,歡歡轉過頭來,小聲說道:“爹爹生病了。”
司徒景沒想到小傢伙會揭了自己的底,側目瞪了他一眼,方分辯道:“不過是有些咳喘,其實沒什麼的,就是太醫院那些老傢伙求穩妥,害怕承擔責任,才‘逼’着我在‘牀’上躺了兩天。”
爲達到安撫賈瑚的目的,司徒景儘可能地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更輕鬆,但是他的臉‘色’和神情出賣了他,賈瑚根本不信他的話,只是追問道:“景曄,你不必瞞我,先是‘春’闈弊案,再是地震天災,朝上的事情肯定很多。那是你的責任,我不會勸你不要做,只是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要有分寸纔好。”
賈赦和賈政都是不上朝的,賈瑚又傷了‘腿’不能出‘門’,對外面的消息難免不夠靈通,可就是這樣,他也知道朝上目前‘亂’哄哄的,還有人說聖人該下罪己詔。對於這些說法,賈瑚肯定是嗤之以鼻,弊案是*,地震是天災,都是事出有因,司徒衍有什麼責任,看來這古代的皇帝,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只要出了不好的事情,就通通都要算到他的頭上,誰讓他頂了個天子的名號呢。
雖然司徒衍並沒有下罪己詔,可該做的事情卻是一件都沒有少,他身體不好,被太醫嚴令不能‘操’勞,再是特殊時期也不例外。今年出的事已經夠多了,要是聖人再倒下,這天下不‘亂’了套纔怪,司徒衍忙不過來,司徒景這個當兒子的,肯定要替父分憂。要是他身體好好的也就罷了,反正有一半的政務,一直都是東宮在負責,早就駕輕就熟,不會出現手忙腳‘亂’的情形。
但是地震那日,司徒景剛經歷了一場無妄之災,還犯過一次氣疾,回宮後本該好生休養的,可他卻沒有那個時間,當天夜裡就幫着司徒衍處理起積壓的摺子來,會生病再正常不過了。
“你放心,我曉得的。”司徒景微微頷首,對賈瑚的關心很受用,轉而又道:“九叔月底就要回來了,我只要撐過這個月,下個月倒是可以歇歇了。”也不知司徒律去了哪些地方,居然在海上漂了兩年多才回來,就是不時有書信傳回,太上皇和褚太后也是擔心得很,更別提新婚燕爾就跟丈夫分開的英王妃了。司徒景偶爾會想,司徒昱見了司徒律,多半是不會叫他爹的。
“真的?英王要回來了!”賈瑚聞言‘精’神一震,喜悅道:“不知道他會帶些什麼回來?”賈瑚跟司徒律的‘交’情並不深,自然不會想他,可是他很期待,他們從歐洲帶回來的新鮮玩意兒。
司徒景見狀抿‘脣’一笑,他就知道,說起跟船隊有關的事情,賈瑚會很高興的。
閒話片刻,賈瑚想起自己這幾天的糾結,終於按捺不住,問了司徒景一個不是很該問的問題,就是他有沒有再娶太子妃的打算,他的話一出口,司徒景的表情就變了,雙眼直直地看着他。
“你怎麼會問起這件事?是不是……”司徒景咬‘脣’問道,未竟的言語消失在了‘脣’齒之間。
當日,司徒衍把潯陽縣主賜婚給賈瑚,司徒景心裡就很不高興,可他覺得賈瑚不可能迴應自己的感情,而且他身爲侯府的嫡長子,也該娶妻生子完成自己的責任,就什麼話也沒有說。
他能說什麼,讓賈瑚不要娶大妹妹嗎,他自己還娶了蘇悅呢,沒道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如今,蘇悅雖然不在了,他卻是兒‘女’雙全,賈瑚孑然一身,想要娶妻生子也是很正常的。
司徒景的話沒有說完,賈瑚猜不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就好奇道:“是不是什麼?”
司徒景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方道:“你是不是要娶妻了?”他說完見賈瑚神情一愕,以爲自己猜對了就接着說道:“大妹妹出家已經兩年了,你的年齡也不小了,遇上好姑娘訂下來也行。”
賈瑚努力回想,卻愣是沒在字裡行間找到自己想要娶媳‘婦’的意思,難不成司徒景以爲,自己問他要不要娶太子妃,是在給自己的婚事打掩護。沒有來由的,賈瑚原本還很不錯的心情突然就變得不好了,沉聲問道:“景曄,你怎麼會這麼想?還是說你真的很希望,我去找個‘女’子成親?”
司徒景輕輕搖頭,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着,不是這樣的,我當然不希望你成親了。但是司徒景沒有這麼說,他的理智告訴他,賈瑚是賈赦的嫡長子,是榮慶侯府的繼承人。在他的手上,賈家的侯爵位置不僅不會降等,重回榮國公都是有可能的,他怎麼能不成親,沒有嫡出的繼承人呢。
因而,司徒景咬了咬‘脣’,正‘色’道:“賈瑚,你別管我怎麼想,你真的應該成親的……”
“然後呢,然後你就要繼娶太子妃了,是不是?”賈瑚憤怒地打斷了司徒景的話。
話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司徒景是否會娶太子妃的問題上,他輕嘆一聲,幽幽開了口,“我不會再娶的,我已經有歡歡了。”言下之意就是,我有兒子了,已經完成任務了,而你卻還沒有。
賈瑚長出口氣,只覺心裡憋得難受,良久方問道:“景曄,你真的不介意嗎?”
開口之前,賈瑚是真的沒有想到,司徒景從無繼娶之意,這原是一樁好事,簡直可以說是皆大歡喜。要是司徒景自己不願意,賈瑚還真沒辦法‘逼’着他不往東宮添新人,到了那個時候,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分手了。可是,司徒景要不要這麼賢惠,自己不娶媳‘婦’就算了,居然還來勸着他娶。
司徒景再度搖頭,介意又如何,總不能讓賈瑚沒兒子吧,允許他娶妻,是他的底線。
賈瑚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要不是怕吵醒懷中不知何時睡了過去的歡歡,他多半會吼出聲來,“殿下,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這都什麼人啊,居然把男朋友往外面推,真是氣死他了。
“賈瑚,你——”賈瑚的語氣不好也就算了,竟然連稱呼都變了,司徒景不禁有些動怒。
因是司徒衍的獨生子,司徒景從小到大,可謂衆星捧月,除了司徒律偶爾給他製造點無關緊要的小麻煩,從來沒有人敢對他不客氣過,不要說吼他了,就是重話都沒被人說過一句的。
可賈瑚倒好,自己明明就是爲了他着想,不領情就算了,還態度那麼惡劣,簡直是恃寵而驕。
見司徒景被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賈瑚有些擔心,就單手抱着歡歡,另一隻手去拉司徒景的手,還問道:“景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歡歡剛纔說過的,司徒景前些日子都在生病的。
“我沒事。”司徒景甩開了賈瑚的手,恨恨道:“你別碰我,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發現司徒景真的是生氣了,賈瑚聰明地閉了嘴,原來準備好的解釋,也放回了肚子裡。
恰在此時,歡歡醒了過來,他擡手‘揉’了‘揉’眼,不解道:“你們說話爲什麼背靠着背?”
聽着小傢伙天真的話語,賈瑚和司徒景同時愣住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司徒景回過神,從賈瑚手裡接過了歡歡,平靜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有什麼話下次再說吧。”
歡歡一向很聽話,聽說要回去了也不哭鬧,只是轉頭撲回賈瑚懷裡,在他臉上親了下。
隨後,父子兩個就輕裝簡從回宮去了,賈瑚很是遺憾地擡手‘摸’了‘摸’臉,雖說歡歡很可愛,可是有他在場的話,他想跟司徒景親熱下都不行,真是爲難,他們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
晚些時候,去東府赴宴的賈家衆人回來了,聽說太子來過家裡都很驚訝。史太君和賈赦夫‘婦’也就罷了,他們見了太子,不過是請安,也沒什麼能說的,只要賈瑚在太子跟前得臉,他們見不見,並不是那麼重要。王氏和元‘春’心裡就有點犯嘀咕了,她們甚至在想,賈瑚是不是知道太子要來才故意留下的,早知如此,她們也該留在家裡的,說不定還能在太子跟前‘露’個臉。
由於賈瑚不肯幫忙,王氏想讓元‘春’進宮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便是小選。只是這條路,很不好走,大選選嬪妃,選中了就是娘娘,選不中回家嫁人也沒什麼,小選選‘女’史,過關倒也不難。
只是□□皇帝有規矩在先,宮‘女’得寵晉封,必須從最低等級開始,而且不能越級晉封,‘女’官的起點倒是要高點,不能越級這點卻是一樣的。太上皇在位那會兒,除了沈淑妃和陳昭儀,其餘嬪妃都是‘女’官和宮‘女’升上來的,等級最高的就是尹美人,而她還是蘇皇后帶進宮的人,對當今也有恩的。
由此可見這條路有多難走,‘女’官和宮‘女’要是入不了聖人的眼,要到三十歲才能離宮,‘女’人到了那個年紀,想給人當填房都不容易了。可就是這樣,王氏還是打定主意要送‘女’兒進宮,她堅信元‘春’的容貌和才情能打動太子的心,她更相信她的‘女’兒是有大福氣的這句話。所以她們纔會這麼鬱悶,太子出宮一趟多不容易啊,結果太子殿下來了,她們卻出‘門’了,當真是‘陰’差陽錯。
王氏打着什麼小九九,賈瑚無暇顧及,他只知道,直到司徒律回宮,他和司徒景都沒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