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的把招牌菜點了五個,三人就開始大快朵頤了,正吃得好,聽得樓下亂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三個人也顧不着吃了,這年頭,看熱鬧比吃飯還重要。
從樓梯口的轉角看下去,就看見十來個人在爭吵,手上都拿着刀。從縫隙往下看,也看不真切,估摸着應該不止十個人。三人不清楚下面的情況,看見樓下的吃飯百姓都跑走了,三人也不便貿然下樓,只好叫來小二哥打聽。
歸韻問道:“小二,我聽見下面亂哄哄的,發生什麼事了?”
小二一甩白巾,哈腰道:“三位客官,聽你們的口音是京裡來的,這事還是馮打聽了,惹不起啊。”
“小二哥說笑了,我們也只是聊着玩兒,”十三說着將一枚銀子偷塞給小二,說道:“誰不知道這豪客來是京城習家的,誰還敢在這兒鬧事啊。”
小二哥掂掂銀子,放進前襟裡,道:“您們不知道,這強龍難壓地頭蛇啊,東家名頭再大管不住這山高皇帝遠啊,我偷偷告訴三位。”說着示意三人湊近,說道:“下面鬧事的都是東海幫的人。”
“東海幫?”小棠不解:“他們自己人有什麼好鬧的?”
小二撓撓頭道:“這小的真不知,只知道這東海幫的兩撥人上月也來這裡鬧過一次,不過只爭吵了兩句就散了……”正說着,下面轟的一身像是桌子翻倒在地的聲音,然後就是兵器的聲音。
“打起來了,”十三說道又給了些碎銀子小二:“小二哥,多謝了,你先忙去吧,我們吃完也該走了。”
小二又甩白巾道:“是嘞,小的去了,客官多來。”說完收好銀子笑着招呼別桌去了。
歸韻三人商議着,覺得這裡面水深,此時不益下去,還是等等看再說。
正聽得下面刀槍劍棒,忽的一個很戲謔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喲,今天這豪客來還真是熱鬧啊,不知海運司可以不可以加入呢?”
然後就聽得下面打鬧的聲音住了,歸韻三人便下樓倚在一樓樓梯的角落裡看着,一樓大廳滿目狼藉、桌椅板凳沒一個還是完好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還有五六個看熱鬧的膽大的人躲在牆角沒走。說話的是位從門裡剛走進來的穿繡魚花色長袍,束魚形雕刻腰帶的年輕公子。
“這個二十出頭的應該是海運司監管冥野,”十三小聲在三人中間說道:“你們看,他身上穿的衣袍,那是海運司官員特製的便服,而且聽他的話,也可以確定他應該就是冥野,那天晚上看了個大致的身形,就是這個沒錯了。”
歸韻隨即說道:“冥野?他沒帶兵、穿便服,來這裡幹嘛?不可能是聽見打鬧來的吧,我可沒聽說海運司什麼時候管這個了。”
“嗯……”十三略一想,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也許這次比以前有內幕,也許他只是路過而已。”
三人都不明瞭,只有先看看再說,沒想到毫無頭緒的時候出來吃個飯竟然碰到了重要的事。
三人嘀咕間也沒忘聽着,剛開始不外乎是些例行官話,問清兩方情況。原來鬧事的兩撥人一撥是東海幫副幫主楊一所屬忠義堂的手下,一撥是李繼承獨子李嘯的龍虎堂的人。楊一與李嘯向來不和,相應的下屬的人也經常起衝突,這在安東也不算秘聞了,只不過兩撥人向來的幫裡鬥,很少在外大打出手,最多吵兩句,沒想到這次打的這麼厲害,在場的已經有四五個人躺
在地上呻吟了,受了重傷。
冥野在安東也有些年頭了,對於東海幫內的是是非非也知道一些,但海運司向來不管地方安全,這方面有地方官負責,而地方官攝於東海幫的勢力,對這些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可以說除了海運司管理海上貿易,就屬東海幫最大了。
冥野今日確實是恰巧碰到的,他本是出來轉轉,隨便偷偷傳個信給南宮澈,沒想到剛走到街角,就聽見豪客來裡一片刀劍之聲,本來不打算趟這趟渾水的,轉後一向,這關節東海幫裡內鬥絕不是巧合,或許可以去探探端倪。
進了豪客來一看,就知道東海幫裡算是徹底分崩離析了,打得這麼厲害,他不過來,估計還要死人,看來楊一和李嘯鬧的非常厲害,上次去東海幫那老頭可是威嚴依舊,但依他看,估計那老頭早就懸空了,楊一和李嘯公然這麼鬧,明顯的不拿他這個正幫主當回事。但卻不知他們究竟具體是因爲何事要在這當頭鬧翻,當然這個是問不出來。
冥野例行公事問了下,然後威嚇了幾句,讓他們別鬧事,也就讓他們散了,畢竟海運司不是地方官府,既然官府都不管,海運司沒必要管,何況之前也跟那老頭通過氣了,他雖然權利懸空了,但地位還在,惹惱了他也不好,也就不管了。
看見鬧事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冥野也往後院走去了,十三撇嘴道:“這就沒戲啦,那個叫冥野的還真是掃興。”
歸韻一笑道:“掃興是有點,不過這件事給了我們線索,我們後面要展開打探更多消息嘍,雖然我們不會主動行動,但是知己知彼纔能有備無患的嘛。”
然後三人相視一笑,正想趁着酒樓混亂走掉,沒想到,冤家路窄。
“等……等……等下,那個是不是忠勇侯啊?”小棠走在最前面,忽的看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定眼一看好像是忠勇侯,趕緊拉住角落裡正準備起身的兩人。
十三揪頭一看,不是南宮澈是誰,十三趕緊低下頭,“不會吧,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他不會住在這裡吧,我太大意了。”
歸韻知道雖然着了男裝,但十三之前經常被喚到侯府演奏軍樂,她們兩人之前與忠勇侯也有一面之緣,忠勇侯要認出十三太容易了,衣服騙得了陌生人,又怎麼騙得了熟人,要是讓忠勇侯認出來,樂坊的她們着男裝出現在了安東不是很奇怪嗎。
“怎麼辦,怎麼辦”正在十三着急的時候,歸韻用餘角看到南宮澈竟往這邊看過來了,趕緊轉過低下頭,一急居然想到個好辦法。
“十三,把糖醋排骨裡面的醬汁抹點在臉上。”說着將已被打翻在地的糖醋排骨醬汁向自己嘴角抹去。
然後三人各用衣袖遮臉,裝作擦拭醬汁的樣子,還不時嘀咕“哎喲,怎麼這麼髒”側着身往門外走去。
經過南宮澈身邊的時候,三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出了門趕緊放下衣袖就往街巷跑。南宮澈往往已經消失在門口的人,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但因沒看到面目,以爲自己多慮了,一個樂坊藝女怎麼會在這當頭跑到安東來了,想想只好無奈一笑往後院走去了。
三人一口氣跑到一個小巷之後,覺得安心了方纔停下,氣喘吁吁。
“哇,累死我了,”十三抱怨道,摸向臉,覺得黏糊糊的還有很濃的糖醋排骨味,覺得難受極了,心裡更加不高興了,把南宮澈在心裡詛咒了千百遍。
小棠也喘過氣了,道:“我看習家在安東真是窩囊,酒樓被砸成那個樣子了,聲都不吭。”
歸韻輕功好氣足,這時候已經鎮定如初了,笑笑:“有道是強龍難壓地頭蛇,東海幫再亂,現如今它在安東的勢力就是海運司也要讓三分,何況是習家做生意,那點損失不算什麼,怎比得上在安東立足重要。”
三人順了氣後便向客棧走去了,既然有了些線索,該去查點東西了。
再說南宮澈這邊。南宮澈進了後院往廂房走去,遠遠地看見冥野從後院的側門出去了,也沒喊,直往廂房走去。
剛進廂房,就看見冥矢在他房裡等着。
“什麼事何必白天來,耳目太多。”
“侯爺,您看到冥野了?”
“嗯,”說着南宮澈坐了下來接過冥矢遞過來的茶抿了口,繼續道:“遠遠地看見他從後院側門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是有點重要的事,很急。”說着從衣襟裡拿出來一封信,遞給南宮澈。“這是今天早上剛剛拿到的,是轉抄的,可能有些地方有遺漏。”
原來是設在張闖那裡的探子傳回的,是昨晚張闖收到的從飛魚島來的書信的轉抄內容(看過之後憑記憶重寫的)。
南宮澈看過之後,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將信件遞給冥矢,冥矢看了眼後將信件就地燒掉,急說道:“侯爺,飛魚島的魚已經來了,您打算怎麼辦?”
南宮澈笑笑,道:“不用着急,再看看,等飛魚島的情況傳來了,咱們再動身也不遲。魚是不會跑的。張闖陸續應該會有行動了,盯緊點。”
一聽說開始行動了,冥矢渾身的筋骨都在歡躍,高興的打了聲是。南宮澈看見冥矢的歡躍,哭笑不得,手臂上的傷好了沒幾天就惦記着再行動。
忽的想到什麼,說道:“對了,傳信回金陵,讓冥樓去查查玉瓷山莊的十三姑娘,我今天在一樓廳裡看見了幾個人,有點像玉瓷山莊的姑娘。”
聽南宮澈如是說,冥矢想得可不一樣,裂開嘴笑說:“我看爺是想姑娘了,十三姑娘雖不是傾國傾城,但那身姿也夠讓人想的,侯爺是想人家姑娘了吧。”
“不正經。”南宮澈並不解釋,只用紙扇敲了冥矢的頭一記道。不過經冥矢這般一說,南宮澈的腦裡卻有一個身影浮了上來,那火紅的身影在腦海裡翩翩起舞。
感情的問題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當日南宮澈第一次到玉瓷山莊,第一次在風月場所應付官場的是是非非,南宮澈顯得有些侷促。爲了掩飾自己的緊張與無措,漱宮閣夜宴南宮澈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看着衆多官員一邊欣賞舞技一邊得心應手的與其他官員攀談,南宮澈有種局外人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適應官場的嬉笑逢迎,因爲之後的人生也許會一直呆在這裡,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懷念起戰場,懷念起邊疆的風情。不知爲何,那抹在舞臺中央翻飛的紅色身影給了他無盡的對於邊疆風情的思念,那讓他想起在邊疆的自由,想起那時的隨心所欲,想起那時的策馬奔騰。
他以爲那次心裡的激盪只是因爲那抹火紅的身影勾起了他對過往的思念,夜宴完畢一切也就結束了,但是沒想到之後的幾日,他竟然會無意中想起那抹身影,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他懶得去深究心中的漣漪,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等到自己覺得非她不可的地步,他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