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岌北將左相莫振東和右相元益共同叫來勤政殿商量嶺南瘟疫對策,莫振東不諳此道,被元益小小耍了一道。燕岌北很客氣的給了兩人臺階,於是,元益原原本本的將自己所想詳細說出,燕岌北非常認可元益所說。
“所以派兵只是一方面,要讓裡面還沒有被感染的人原地等候,必須要讓他們知道里面呆着不一定就會死。可以讓大夫對他們進行逐一診斷,沒有感染的人集體安排在乾淨的村莊裡,和感染的人分開,斷絕接觸。這些事必須要有一個身份重要的人讓他們信任才行。”
元益說到:“皇上要指定一個有身份的人過去安撫災民才行。”
“這……”燕岌北有些猶豫,這不明擺了就是兩種選擇嗎,一就是派遣官階高的京官過去,二就是任命皇室宗親過去,無疑後者是最佳的,可是這太爲難了。
“元益,你說什麼胡話。”不用燕岌北反駁,已經有一個就等着抓元益小辮子的人跳出來說他不是了。“身份高貴的,你是指皇室宗親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以下犯上,皇室宗親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哪能到疫區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如有不測,你承擔得起嗎?”
燕岌北不說話相當是表了態,莫振東說的是有道理的,那些皇室宗親的人不是和先帝有交情的德高望重的,就是先祖皇帝賜下的有世襲爵位特權的,要不然就是與他有直接血脈的先帝直系了,可這些人都是動不得的。他們縱然看起來似乎只是閒散的王侯,不管朝政,可是他們的家族勢力都是令忌憚的。
元益當然也知道這個,而且看燕岌北的反應也明白這件事如果硬要這樣做肯定是不可以的,不過他想的是另外的。
“皇上,身份高貴確實首推皇室宗親,可是,那些皇孫貴族的名號,老百姓們並不都知道的。做王侯的並不一定非要是皇親,做公主的並不一定要是皇女。皇上大可找個值得信賴的人,冊封他做個國姓人,以皇親的身份前去疫區,如此疫區的百姓如何知道其中詳情。”
“妙,果然,可以如此,可是這一時間去哪裡找這樣的人,他要是能不給朝廷蒙羞的,又能爲朝廷着想的才行。”
“這……微臣心中尚未有人選,還請皇上斟酌一二。”
“嗯。穩定民心的事你都說了,那還有眼下正着急的賑災款項的事呢?”
“回皇上,微臣認爲此事不能端靠朝廷一方之力,強制徵收也是有違民意,不可取的。但是有一種人,皇上可以從他們身上獲得,賑災後續所需的銀子。”
“哦,什麼人有如此能耐?”
“皇上,自先祖建國以來,很重視中原地區及江浙一帶的發展,特別是吾皇登基以來,更是加大了中原到西域各國的通商以及江浙到海外的貿易。近幾年國內商業發展迅速,一些大商人手上財寶無數。皇上,他們正是皇上這個時候最需要的人。”
燕岌北想想,元益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商人多唯利是圖,如何願意拿出銀兩賑災,你不是也說了,強制徵收,適得其反。”
“皇上,過度的強制是會起反作用,可是有時候皇上也改給那些商人以威懾,讓他們知道皇上開闢商路的恩賜。並且,對他們恩威並施,可以用官爵來吸引他們。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在最末。商人們有了財寶和美婦,但他們依然不滿,因爲他們更想要的是地位。皇上可以給與一定
官階,皇榜招商。”
“皇榜招商?讓商人做官似乎有所不妥。”燕岌北對此還是有些顧慮。
“皇上英明,”莫振東趁機大呼道,“皇上,商人身份低賤,怎能與士人同路,商人做官有違祖法。”
“皇上,此時不是堅持古法的時候,祖制裡何曾明文說過‘不許商人爲官’,‘不許商人爲官’的條例乃是前朝的歷法,早在我高祖皇帝建國之初就以取消此條。皇上,說‘不許商人爲官’是祖法是不對的,還請皇上明察。”
“哼,你這是強詞奪理,你可能否認‘商人子弟不可參加科舉’這一規定,元大人,你可是科舉高中而來,這規定你比我清楚吧。今天在皇上面前,你竟然故意不說此條,反說先祖取消‘商人不得爲官’一事。”
元益也生氣了,和莫振東在燕岌北面前爭吵起來。“我哪裡強詞奪理了,商人子弟不能參加科舉乃是爲了保證貧寒士子也能出仕爲官,爲了杜絕商人以利賄官的情形,並不是說商人就不可以爲官。就算科舉是我朝選官的主要方式,可不代表就只有這一種方式,右相比我清楚吧。”
莫振東就不是通過科舉,而是經已過世多年的德高望重的太傅舉薦給先帝的,最開始只是個小吏,後來做了五品的京官。最後又靠幺女一步步爬上來做了左相。元益如此說,莫振東自然啞口無言。
“你……你這個匹夫!”
“夠了,你們當朕是死的嗎?”燕岌北吼道,“身爲丞相,公然爭吵,成何體統!”
兩人看燕岌北真生氣了,都熄了火,垂首敬聽。
“你們不用再吵了,朕適才想了,如今情形,元大人所言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這官階不能隨便給,還要商榷。至於莫大人所說,也是有道理的。但朕想,在這特殊時期,主要是關心國家、關心百姓的文人才子是可以理解的,如果連這點胸襟都沒有,科舉高中了又如何。冬季考試就要到了,正是考量他們的時候。”
燕岌北這話說的中庸,既封了元益的嘴,也讓莫振東無話可說。兩人只好點頭稱是,然後一一退下了。這場勤政殿策論和以往一樣,再一次以兩位丞相不知大小的爭吵結束。
過了兩日,朝廷的皇榜就接連貼出。先是高額診金招收前往嶺南的大夫,最初一天大夫們都在觀望,第二日便陸陸續續有大夫開始報名了,到了第三日中原各地、江浙等地的皇榜也都引起了廣泛關注,第四日的時候報名的大夫最多。很快,朝廷預計招收的一百名大夫就招收完畢。大夫分四組進入疫區,分別由一名宮廷御醫帶領,保證完全滲入疫區各個村莊。
其次就是同期貼出的“招商”的皇榜,皇榜只在京城和江浙沿海商業繁華的城鎮張貼。燕岌北最後決定給此次招商的官階是正七品的閒置官,官階雖然不算高,但是是僅次於最低京官官階的正七品,在除了京城以外的地方還是算高的。閒置官也就是沒有實際職權的官位,這樣這和商人的身份界定。
雖然皇榜給出了商人最感興趣的官階誘惑,可是由於徵收的銀兩份額太過龐大,在皇榜貼出的第一天並沒有人來揭榜。
不過沒有讓燕岌北失望的,第二日侍衛就前來稟報,京城首富習家的二公子習景策揭了皇榜。隨即,燕岌北就在勤政殿面見了習景策。燕岌北第一眼看見習景策的時候,不由覺得果然是商人的樣子,那雙深邃
的黑眼眸明明就是閃爍着精明的算計,可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謙恭。畢竟是皇上,習景策還是有些忌憚的,這和他平時跟那些精明的商人談判是不一樣的交易。
兩人在書房裡整整談論了一個上午,燕岌北不僅爲嶺南爭取到了賑災銀,也讓習景策答應爲國庫捐銀八十萬兩。當然燕岌北絕不是用皇權命令習景策上繳的,燕岌北在登基第一天就對自己說過,以後會做個以理服人的仁君,就像他的父皇以德服人造就的聲望。
習景策也不是平白的讓燕岌北佔便宜,他用商人的方式說服了燕岌北答應徵收的賑災款項分兩批上繳戶部。這在朝廷或戶部看來,並沒有任何損失,但對於習景策來說,分批上繳可以增大他的資金流動性,他可以用第二批銀兩先在商鋪間週轉。這樣等第二批銀兩上繳的時候,他已經賺回了第一批銀兩所帶來的損失,這是最大限度的降低上繳賑災銀帶來的盈利損失。
忠勇侯府,書房。
“侯爺,您找我?”
“冥樓,你覺得你主子我最近如何?”
“啊……”冥樓頓時一頭霧水,他還以爲是什麼事,難道叫他來就是爲了問這個嗎?那這個到底又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最近如何”?侯爺最近能有什麼,什麼都好,又沒有什麼麻煩事,整天在侯府裡呆着,除了每日上朝以外幾乎就是坐在廊前喂金絲雀。每天都很閒啊……很閒……每天……啊……原來如此……
“侯爺是不是最近無事可做,無聊了?”
“冥樓,你還沒說到點子上,”南宮澈一邊逗金絲雀一邊說到,“你沒發現這些日子冥矢天天都是房裡睡大覺嗎?你沒發現冥隱又開始躲進他的小房間做他的面具去了嗎?你沒發現……什麼嗎?”
“侯爺是指……您現在已經變成閒官了?”
“你終於想過來了,”南宮澈喂完金絲雀,拍拍手上些微殘留的鳥食,說到:“嶺南發生那麼大的事,皇上找了戶部尚書,找了兵部尚書,找了左相,找了右相,找了魏大人,找了李將軍……皇上面見了那麼多人,唯獨卻沒有任何事找我,你覺得呢?”
“這……屬下不知。”
“你是不知呢,還是不敢說。”南宮澈笑笑,也不爲難冥樓,這小子精明的很,自己嘴巴里從來沒說過給人留把柄的話。“有時候我會想,皇上是不是太擡舉我了點,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他就開始疏遠我了,他在怕什麼?怕我造反嗎?”
“侯爺,此話不能亂說,當心隔牆有耳。”冥樓想皇上這次真的傷了南宮澈的心了,南宮澈向來不說這種話的,今天是真生氣了。
“隔牆有耳?我在走廊上還怕什麼隔牆有耳,我知道這府裡有他的眼線,有就有唄,反正他已經不相信我了,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二王爺了。我想,要不是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他或許早辦了我了,你知道嗎,是你們幾個害了我呀。”
“屬下知道,皇上是不高興侯爺私自在身邊培養暗衛。”
“嗯,你說的是,可是他會怕,難道我不會怕,這些暗衛最開始培養是我爺爺的想法,那時候也是爲了輔佐二王爺登基不是,後來我想過他已經登基了,我可以把暗衛撤銷,可是他太着急了,我還沒來得及撤銷,他就找上我的茬了。”
“侯爺……”冥樓第一次聽南宮澈嘮叨這些,他向來是不對外人說心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