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看十三不信她,忙說道:“少爺,你看仔細了,這個人穿商袍帶商帽,但是腳上卻穿的是苗疆人的蠟染粗布鞋,而且你看,”說着抓起青年人的右手攤開,“你看,他說他只是過路的商人,但這手虎口厚厚的繭、手腕暴起的青筋,手指短而粗壯與左手、身材極不對稱,這明明就是常年耍大刀的人才會有的,他還說他只會一點點拳腳,不是常年耍刀,你看他全身短而瘦但右手臂粗壯有力,下盤極穩,我敢肯定他是常年用刀的。”
十三知道小棠向來細心,如果沒有把握是絕不會說這些的。頓時眯起眼打量眼前被小棠一手抵着咽喉,一手扳着右手的青年人,果真如小棠所說,左右手對不對稱事實上在衣袖下看不出來,但小棠的眼光之毒、心思之細是毋庸置疑的,她越看越覺得眼前的男子有問題。但是她想了想覺得沒有得罪過什麼苗疆的人,怎麼有苗疆的人來找茬,說是黑煞或是安東任何一方的人好像都說不通,一時間,十三也和青年人對峙起來。
那男子剛剛還打算遮掩過關的,不想把事情鬧大,被一個看起來未及冠的半大不小的少年抓住還想着有迴旋的餘地,沒想到他居然一出他耍大刀,後來的這個看來也未及弱冠的小白臉好像還有兩下子,手上的短劍不俗。
小棠正和掌櫃的辯駁說,她肯定這是個壞人,要送官。掌櫃的不想鬧事,小客棧經不起小偷見官,還在狡辯說這個人不是小偷。小棠講的激動,抵着青年人咽喉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鬆了許多。正這時,十三看見那青年人眼中似有殺氣,她趕緊大喊一聲不雅的話,拉着小棠旋身躲開了青年人口中吐出的暗器。
頓時,小客棧裡像炸了鍋,客人紛紛逃竄,掌櫃的一邊膽小的往桌下躲一邊還說着“大爺饒命啊,千萬不要砸壞了東西”。
只須臾的時刻,十三就拔劍向青年人刺去,小棠在旁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那暗器才一點就割破她的喉嚨,只差一點點,從頸邊擦了過去,留下了一條血痕。她看見射進身後牆上的暗器,覺得奇怪,於是走過去看看是什麼暗器。
十三已經跟青年人打了起來,青年人武功不算太高,加上手上又沒有大刀,顯得有些吃力,十三抓到空子一劍就刺過去,短劍最好的就是隨手而動,快,但是也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必須近距離攻擊。
青年人被十三刺了一劍,左手臂頓時血流如注,那短劍果然是不凡之物,削鐵如泥。十三見時機不可失,提劍向再刺一劍。青年人看十三來勢洶洶,頓時,眼一眯,發了狠,從嘴裡又吐出一個暗器。
十三一看自知大事不妙,但此時劍勢已近,身形無法及時收回了,正以爲糟了的時候,突地從門口飛來一人將她往旁一推,她聽見一聲疼痛的悶響就被撞到在地了,一擡頭看見歸韻用手捂着左肩,手上都是血,血還在不停滴下。轉眼再看時,哪還有那個青年人的身影,早逃了。
小棠用手帕將暗器包起塞在腰間,謹防暗器有毒。轉身正打算加入戰局,看見暗器向十三而去,緊張不已忘了反應,卻見一個人飛過來將十三撞倒在地,一看原來是歸韻,左肩受了傷,青年人跑了也管不了了,忙跑過去看看歸韻的傷勢。
跑過去一看,傷口的血漸漸的變成了
黑色,“糟了,暗器真的有毒。”
十三也跑了過來,看見歸韻捂着傷口,嘴脣都開始烏了,頭上不停冒汗。趕緊撕了衣襬將左上臂繫住,和小棠一起講歸韻扶上樓,將歸韻平躺在牀上,然後讓小棠趕緊去抓掌櫃,讓他請個厲害的大夫過來。一會兒的功夫,歸韻的嘴脣就全烏青了,額上還在不停冒汗,眼睛緊緊閉着,綁着左臂的白布上都浸滿了黑血。
小棠趕緊跑下去抓掌櫃,十三想起出門前若谷給的備用的藥丸,趕緊去包袱裡翻出了三個小瓷瓶,一個裡面裝的是無色無味的從無花果裡煉化的毒藥粉,一瓶是黃色的續命藥丸,只有三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還有一瓶裡的是黑色的解毒小丸,一瓶裡十顆,一般江湖人慣用毒都可以解,就算是特別的毒也可以起到暫時牽制的作用,就是不知道暗器上的毒是不是平常的毒。十三管不了那麼多,拿出一顆黑色小丸讓歸韻吞下,先吞一顆,一個時辰之後再吞一顆,如果這時候情況又有好轉說明藥丸可解毒,過兩個時辰再吞一顆,再過四個時辰吞一顆,再過八個時辰吞下一顆,一般就差不多了。但是如果服第二顆時沒有好轉那說明毒性很強,再服無用。
沒一會兒,小棠就急衝衝的拉着老大夫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老大夫還在不停喘氣,掌櫃跟在後面進來,還在發抖,看來嚇得不輕。十三趕緊讓出位置讓老大夫看看。
老大夫看見歸韻肩上的傷,囑咐十三準備一盆冷水、一盆熱水進來,然後皺眉看了看歸韻的眼球和傷口,再把了下脈。小棠聽了趕緊下去端水。
老大夫把完脈之後,輕呼了口氣:“傷者的情況沒有料想中嚴重,體內熱血相沖,應該是服用了一種解毒的藥丸,藥丸剛剛開始作用,效果還看不出來,不過正因爲這藥丸,現在已無性命之憂。”
聽見大夫如此說十三也呼出一口長氣,才知道自己剛剛盡然屏住沒有呼吸。這時,小棠和一個小二各端了盆水過來放下。
老大夫從隨行的箱匣裡拿出特製的棉質清洗軟布將歸韻的傷口周圍清洗後,又從銀針袋裡取出三根銀針,一針封心脈,一針封腦前額,一針封在頸側靠近肩上傷口處。然後讓十三按住歸韻受傷的手臂,讓小棠壓住歸韻的其他地方,因爲暗器是四葉旋轉狀,絞入了肉中頗深,要取暗器,必定是要將肩上暗器四周的已被毒壞的碎肉剔除,再夾暗器,傷口深可見骨,必是一番痛苦折磨,看着牀上細皮嫩肉的小公子,雖然毒已慢慢退下了,但是痛苦依然強烈,取暗器不知道他能否捱得住。
“公子,您按好了手臂,現在的力氣切不可過大,會傷到血脈,待會兒老夫取暗器一刻,手臂會受到強大疼痛而自行擡升,您要加大力氣壓下手臂,以免傷處的血脈受損,但是等手臂停止抽搐了,要馬上放輕手勁,讓血液暢通。”
十三擦了下額上的汗,嚥了口唾沫道:“好”,一出聲才覺得聲音都是顫抖的,都怪自己魯莽,大姐爲了自己受這些苦楚,於是,心裡暗暗的已告訴自己以後只要是爲了大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取暗器也就一剎那的事,但卻讓十三差點崩潰,血濺到了臉上衣襟上,明明是熱的,十三卻覺得冰冷異常,歸韻尖叫一聲昏睡過去的時候,十
三以爲自己也要死過去了。這些年,多多少少的,兩人都出過些許任務,小傷小痛的也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今日今時,她才真正覺得生命——隨時都會離開……
直到老大夫大聲說讓十三放鬆手勁,十三才驚覺自己非但沒放鬆手勁,反倒是加大了握住歸韻手臂的力道,十三爲自己這樣的走神懊惱不已,嚇的不輕,趕緊放了手跳下牀。看着老大夫包紮完傷口,起身出去,十三都還未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讓小棠送老大夫出去了,才轉向牀上看着歸韻血色褪盡的蒼白臉色,發覺自己竟然沒有勇氣走進。歸韻就那樣靜靜地躺着,就像“沒了”,如果不是還能感覺到她微弱的呼吸。
十三顫顫巍巍的走到牀邊,看着歸韻,握住歸韻放在牀邊的手,終是忍不住痛哭出聲,“大姐,嗚嗚,大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起來罵十三好不好,十三又做錯事了,你起來罵十三好不好,好不好,嗚嗚……”
小棠送走大夫進來房裡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瞬間含在眼裡的淚也毫無預期的紛紛低落了下來,站在門邊低低的啜泣着,要是自己當時不要那麼堅持,要是自己當時可以用腦袋好好想想,如果……好多如果,自己總是這麼笨,照顧不好三小姐,還讓大小姐受了這麼重的傷。
過了許久,小二端來湯藥的時候,兩人才從哭聲裡走了出來,靜下來慢慢給還在昏睡的歸韻餵食湯藥。走出房外的小二哥卻是一臉奇怪,這三個客人,不僅長得白白淨淨的,哭起來就更像是娘們了,本來還覺得坐在牀邊的那位公子還比較像爺們,這會兒一哭卻是和那兩位差不多了。不過,給錢的是大爺,而且看那舞刀弄槍的厲害勁兒,可招惹不起。
十三慢慢用竹管給昏睡中的歸韻餵食湯藥,在用內力慢慢將湯藥滑下,一碗藥硬是餵食了一盞茶才喂完。
十三一邊爲歸韻擦拭額頭頸項,一邊問站在一旁的小棠道:“客棧裡的人都打點好了?”
“嗯,但是因爲白天的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了,此地已不易久留,不然吵吵鬧鬧怕是會引來有心人的關注。”
“嗯,”十三看了一下躺在牀上的歸韻,“我們得找個地方給大姐養傷,這傷口只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但是飛魚島的事情不能耽誤了,我們過幾日就得過去,不能讓大姐擔心。”
“嗯,可是放在哪個客棧都不放心。”
說到這裡,十三倒是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大光頭找了個賢淑的老相好,正好可以幫忙照顧大姐。於是,兩人將歸韻帶到大光頭的住處,給了大光頭一些錢,欠了大光頭一個人情,威脅了一番,就在大光頭屋子裡住下了,大光頭惹不起十三,又樂的賺十三一個人情,就秘密的讓十三等人住下了。人在江湖,誰沒個需要的時候,最怕的是欠人人情,最樂的是賺別人的人情,何況十三小爺的名號的他們這行可是響得很。
在大光頭院裡留了三日,歸韻已經醒了,毒也明顯退了不少,歸韻聽十三打算和小棠先上飛魚島,本來不答應,但看自己的傷口,不知道何時才能動身,飛魚島的情況又太過迷離,只能答應讓她們兩人先上島。
第二日,十三本來是和小棠要出海了的,卻沒想在這時發生了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