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東海幫地牢。南宮澈在前往地牢時有種好真實的感覺,覺得今天將要去見的人將會很重要很重要,對於他找到另外一個謎一樣的人,就是那晚身穿黑衣,在黑暗裡穿行神速的搶奪李嘯屍體跳下懸崖的人。在安東的事件中,飛魚島、東海幫、漕幫所有的事似乎都迎刃而解了,唯獨這個人卻一直不曾曝光,除了李嘯的屍體,他好似沒有再出現過。
“侯爺,你來了。”
“嗯,人呢?”
“這邊。”冥矢將南宮澈帶到一個密閉的幽暗的最裡層地牢角落,那裡的木架上綁了一個人,衣服都拉扯的不成樣子了,髮絲凌亂遮住了臉頰,但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那身衣服是東瀛武士服。木架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前來,慢慢擡起頭了,竟然是東瀛親王身邊的武士佐藤,南宮澈不知道是在自己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只是覺得狠狠地鬆了口氣,這個人的到來必然是可以解決很多他所不清楚的事的。
“佐藤武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南宮侯爺。”佐藤很平靜的說着客套話,似乎是無所畏懼,似乎又是知道了自己的結局,那種語氣讓南宮澈覺得更像是絕處的無可奈何。
“聽說我的人是在海中找到武士的,不是說你們東瀛武士都是誓死效忠主人的嗎?怎麼親王一死你就想着跳海尋求生機呢?”
聽到這話,佐藤的臉色明顯的變青了,隱忍着說道:“我是天皇的子民,我沒有背叛武士道,等我回國了卻心願後必然會在櫻花樹下切腹自盡。”
“心願?看來是我破壞了佐藤武士了卻心願呢。”南宮澈還是不緊不慢的說着,但是他明顯的可以感覺到佐藤的情緒已慢慢開始了變化,從說到“心願”開始。
“如果武士不介意,我倒是很願意聽聽武士的心願,說不定我能一圓武士的回國夢。”
“哼,”佐藤很顯然不太領情,成王敗寇,當日南宮澈被陷和室的時候他曾瞧不起他藐視他,如今自己成了階下囚,所有的侮辱都是可以忍受的。
正此時,冥矢走過來附在南宮澈的耳邊說了什麼,南宮澈的嘴角慢慢翹起,最後形成一個明顯的志在必得的笑容,那笑容讓佐藤看着覺得慎得慌,感覺自己是被宰的羔羊。
“武士,我想你應該對這個名字有興趣——杏子。”
聽到這個名字,佐藤在難以平靜,突地睜大雙眼狠狠地說:“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是想幫佐藤武士一圓回國探看生病的女兒的願望,聽說她這幾天病又發了,沒有親王的救濟,她命在旦夕呢。”
“你說什麼?你們這些自詡天朝子民的混蛋,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聽到從小體弱多病的女兒病危的消息,佐藤整個人都狂躁了起來,像一頭垂死掙扎的猛虎,對着身前的人張牙舞爪。
“武士,親王已經死了,你們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了,你的女兒杏子現在失去了親王指派的醫師的救治,她就快要死了,但是他等着你回去看她……而我可以幫你和你的女兒完成這個願望,甚至我可以親筆寫信給你們的儲君,讓他承諾照顧你女兒一輩子。”
佐藤被誘惑了,親王已經死了,再多的背叛也已經沒有意義了,他會自殺以死謝罪,但是他的女兒,他希望她能有更多的世界看看這個世界。他動搖的看着南宮澈,
他知道南宮澈有陰謀,可是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沙啞着聲音說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武士,我承諾你的決不食言。”南宮澈認真的說道:“我想知道也很簡單,那名被你們安排在張闖身邊的神秘人是誰,還有奪屍的黑衣人是誰?”
佐藤猶豫着,這兩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他很清楚這兩個問題是這件事中唯一的沒有辦法查到也最讓人迷惑的東西,當初他在親王面前起誓絕不透露任何信息,可現在他被迫成了萬惡的背叛者,可是爲了杏子,他什麼都可以做,就算下十八層地獄。
“他們是同一個人……是燕國人……叫……屠城……”
佐藤斷斷續續的說着,當聽見名字,南宮澈和冥矢都很驚訝,但想想覺得這個人的可能性確實是最大的,可是屠城爲什麼要參和進這些事情了,看着佐藤,南宮澈知道他還有什麼沒說,而他期待着。
“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張爲民。”
“什麼……”這一下南宮澈和冥矢都不能用驚訝來形容自己的情緒了,這個答案太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了,南宮澈都不禁低低的呼出了聲,皺着眉想着什麼。一會兒又像是想通了什麼,擡起頭輕輕的笑了,擺手對身後的冥矢說道:“準備小船,將武士裝扮偷偷送去東瀛,然後拿文房四寶來。”
南宮澈當着佐藤的面將寫給東瀛儲君的親筆信寫好,並蓋上自己的私人印章。佐藤看着印章蓋下,呼出一口氣,不知道是慨嘆自己的背叛的事實已定,還是緬懷自己即將逝去的生命,亦或是因爲放心而鬆了口氣。反正,一切都已定論。
南宮澈讓冥矢將佐藤再偷偷運走之後,一個人在書房裡踱着步,很難想象張爲民真正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呆板的讀書人?還是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太意外的答案,南宮澈反而一點也不懷疑佐藤的說法,似乎是佐藤一說出口,南宮澈就相信了這個說法,但是他依然停止不了自己的驚訝。他想起了那隻殘廢的左手,這是南宮澈能想到的唯一的屠城和張爲民的相似的地方。
可是不管他是誰,他爲什麼要搶走李嘯的屍體,屍體上也許是留下了他的線索,也許是因爲他和東瀛親王做了什麼合作,答應將屍體給東瀛親王,而東瀛親王給他什麼好處。不管如何,他都不想再往下查下去了,他並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冥野,也可以說他不想讓朝廷知道。可是他想知道張爲民爲什麼要那麼做,他昨天看見張爲民看着張夫人的眼神,那絕對是愛的,更甚者是極愛的,可是他卻讓張夫人家破人亡了,爲什麼?爲什麼?南宮澈想不通,但是他覺得自己該是去探望張夫人的時候了。
次日一早,南宮澈就去東海幫的西廂找到了張夫人,張夫人在房裡歇着,聽說南宮澈過來探病,趕緊起身將門打開,將南宮澈迎到上座,自己站立在下方低頭等候南宮澈問話。
“張夫人身體有恙,不必拘禮,請坐。”
張夫人在側座最下坐了,還是略顯拘謹,張夫人不善與他人交談,特別是不熟悉的異性,張夫人顯得很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怕說錯話。
“張夫人,不知爲何沒有看見張大人。”
“稟侯爺,老爺去……去廚房幫我……幫民婦……熬藥了……民女馬上就遣婢女去叫。”張夫人聲音越說越小,她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賢淑的女
子是不應該讓丈夫給自己熬藥的,而且君子遠庖廚,相公是不應該去的,可是自成親來,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是她的事,相公總是親力親爲才放心。她曾勸阻幾次,可是相公卻並不理會,不過她心裡也是極高興的,可是這話侯爺聽了不知作何感想。張夫人聲音細細的,雖然因爲長時間的哭泣有些沙啞,但還是很好聽。
“不,不用了,我就是前來探看張夫人,如今看張夫人身體恢復不少,也就不必驚動張大人了。張大人與張夫人真是十年如新婚,張大人對張夫人真是疼愛有加呢。”
“讓侯爺見笑了,民婦……民婦……”張夫人不知道南宮澈到底想幹嘛,低着頭不停攪手帕。
南宮澈也並不爲難,依然微笑着輕聲說:“聽說兩位還有兩位公子,大公子九歲,小公子才四歲,現在都在華山習武。”
昨日南宮澈去了解了,知道張爲民也就是屠城有兩個兒子,聽說在兩個公子中間本來還有一個女兒的,只是沒到週歲便夭折了,後來生了二公子之後,張夫人的身體變得有些差,大夫說以後都很難受孕,張夫人相當疼惜這兩個兒子,一直都是親自餵養教育,從不假人手,但是在小公子三歲的時候一場大病,雙耳失聰,張夫人哭得死去活來,這個時候卻有一個從華山來的道士經過安東,說與小公子有緣。張爲民暗暗裡查了道士,知道他是華山宗師清塵,而清塵承諾將會傳授小公子華山劍法,強身健體,保管小公子健康成長。張夫人還是不放心,最後懂事的大公子主動請纓一同前往華山照顧弟弟,清塵看看大公子,雖然看那孩子眉眼之間早熟內斂深有謀略,但是骨骼新奇,是習武奇才,便一同帶往了華山。
“稟侯爺,是的。”
“不知兩位公子現在在華山如何?”
“民婦的大兒名昊,小兒名銘,大兒自小懂事穩重,從小就照顧小弟,小兒三歲重病,大兒又總是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疏忽導致小兒跌落池塘導致高熱,最終失聰,故此後更加疼惜小弟了,雖然他才九歲,但因爲有他一起跟去華山,民婦心裡安穩不少,加上他又孝順,爲了讓在家的父母不擔心,每半年都會寄來家信告知兩兒情況。上一次收到家信,兩兒一切安好。”說到兩位兒子,張夫人顯然話多起來也放鬆起來。
“夫人現在應該甚是欣慰吧,兩位公子都不需操心了。”
“是的,民婦因有兩兒此生足矣。”
“嗯,俗話說‘有子萬事足’,如今張大人與張夫人就是如此吧。”
張夫人剛又要說什麼,想到自己似乎說話太多了,趕緊低下頭來不語。南宮澈看見張夫人窘迫的神情,也不追究,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站起身輕拍衣襬,打算回去。
張夫人趕緊起身,多次挽留,並多次稟明說遣婢女去叫來張爲民,但都被南宮澈婉拒了,推脫海運司還有些事需要處理,便沒見張爲民就走了。
張夫人看着南宮澈走遠的身影覺得很奇怪,雖然她不是很瞭解官場上的是是非非,可是她明顯的感覺到南宮澈這次前來不像是單純的看望她,當然也不是來找相公,更像是來找她閒聊的。因爲這個想法,張夫人有些意外,南宮侯爺公事繁忙,怎麼會特地來找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民婦聊天呢,只是,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呢,卻是怎麼想也不知道,只好等張爲民回房再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