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和燕羽從忠勇侯府離開後,快馬加鞭趕到了黃淮碼頭,正好有一艘船南下。兩人略作喬裝就上了船。船南下的速度並不快,十三和燕羽放棄走水路追到冰釋的打算,決定先去嶺南道再說,到時候如果看不到冰釋就進到疫區裡面去。這個突然而來額決定也是南宮澈始料未及的,南宮澈本以爲兩人追不到冰釋就會返回的,結果兩人竟一路進了疫區。十三和燕羽這個突然的決定也導致了,幾天之後嶺南和京城都發生了脫離大家掌控的事情。
三天之後,兩人到達江浙,然後轉陸路前往嶺南。走國道很快,第二天晚上兩人就到了嶺南道,卻打聽到冰釋一行人昨日一早已進入了疫區。兩人無奈,只好在嶺南道的客棧裡略作休息,次日再進疫區尋人。嶺南道基本已經荒蕪了,竟管嶺南道在疫區之外,可是因爲毗鄰疫區,這裡能逃的人都已經逃了,就怕什麼時候自己也染上瘟疫。街上幾乎沒有人走動,店鋪大多都關起了門,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家還在營業,可是客人也很少。
十三和燕羽操着一口京腔進入嶺南,住進客棧的時候,客棧老闆和僅剩的一位小二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兩人。嶺南的人們很難理解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外地人願意來嶺南,還向他們打聽疫區的大致情況。
十三和燕羽一笑置之,怕死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可是進入危險不代表就一定會死。兩人是在賭,賭他們能和冰釋、若谷一起全身而退。燕羽是爲了冰釋而去的,十三卻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本以爲對於玉瓷山莊的一切都已心寒了的,可是當聽說冰釋和若谷進入了疫區之後,她很想去找兩人,沒有理由的,也許有,只是她不願想,也想不出來。
疫區的封鎖很嚴,進去很難,出來更是不可能。每個路口都有官兵把守,沒有路的小山坡上也不時有官兵巡邏,瘟疫疫區基本上與外界完全隔絕。兩人在疫區的外面徘徊偵查地形之後,決定從嶺南道府正對着的左側荒山上進入。山體很大很高,草木叢生,在官府看來是絕不可能有人從那裡過的,所以派去巡視的官兵很少,大多隻在山下來來回回走動。
那座山比十三和燕羽預料的要難走,一座山,兩人預計半天可以完成的。但到了中午的時候,兩人才走到山腰。這種荒山,晚上是絕對會迷路的。不過因爲是冬季,山林裡的野獸都冬眠了,但也正是因爲冬季,夜晚的山林根本就不能待人,會凍死。所以兩人加快腳步,從山腰往上又走了一段路之後再沿着山體向另一邊走。平行移動比往上爬要快上許多,竟管走的路很多都是懸崖,但走起來並不是很難。
走到山體另一側的時候,太陽就要下山了,冬日的太陽出來的時間總是格外短暫。兩人不敢歇息,要趕在天黑之前下山,不然在山上到時候迷路了就更加危險了。山下不遠的地方就是發生疫區的村子,山腳下並沒有守衛,官兵都把守在村子的周圍。
天剛一黑,十三和燕羽就到了山腳,但是不敢貿然前去,到處都是官兵。於是十三和燕羽決定現在下面觀察一會兒,再行定奪。一天的勞累加上之前只帶了中午的糧食,這個時候兩人都有些飢腸轆轆。隨着天色越來越暗,黑幕籠罩了大地,兩人都有些着急。都一個時辰了,兩人還沒有找到進村的地方。
正好這時,一陣亂幫助他們進入了村子。是村子裡倖存的
幾個人想趁着夜色逃出村子,結果被官兵發現了。十三和燕羽趁着亂殺了兩個官兵,穿了官兵的衣服進入了疫區。
進入疫區後兩人都變得格外小心,竟管餓得發慌,也不敢亂吃村子裡的食物。沒過多久,兩人發現官兵住的地方廚房裡還有些饅頭,於是偷偷跑進去拿了出來飽了肚子。
村子裡的情形是他們以往都不曾想過的,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地上、各家各戶的家裡都有傷員,滿村除了呻吟的聲音幾乎聽不到其他的。還好因爲官兵的清理,死去的人都統一被集中燒燬了。因爲大夫說,這種瘟疫經過焚燒後並不會傳染,但是要是放置不管或就地掩埋的話,瘟疫會繼續擴散。
兩人本來以爲打聽冰釋會比較困難,畢竟疫區裡有四個村子,但兩人還沒開始問就已經得到了冰釋的消息。疫區的官兵和百姓似乎都很愛戴冰釋,聽旁邊的人討論,十三和燕羽知道了很多關於冰釋這幾天的消息。
冰釋也就是人們口中的護國公主,兩日前到了疫區之後,還沒在自己的住處歇息,就帶着侍衛走遍了各個村子,鼓勵大家活下去。疫區的四個村子裡,經過官兵和大夫的清理,一個村子用來安置確認爲還未被感染的人,一個村子用來安置疑是患者,另外兩個村子裡全是被感染了的人,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快死了,死了之後都會被統一燒燬。十三和燕羽進入的村子便是被感染的人住的村子。
比起已經感染等死的人,疑似患者的情緒更加不穩定。對於感染了瘟疫的人來說,死亡是最好的解脫,大夫進來了很久只找到了病源是從豬瘟裡來的,但治療的藥方卻開不出來,朝廷發下的一大批藥材放置在嶺南道里起不了任何作用。一旦染上瘟疫,起初只是全身發熱,起紅疹,不出三天,紅疹就會開始腐爛,全身開始由高熱引起的發紅轉爲青紫色,全身痙攣,痛入骨髓。這樣的情況支撐不了三天,不是患者忍受不了疼痛自殺就是身體負荷不了疫病的猖獗死亡。
所以一旦被確認感染,他們就不會在掙扎,只是想快快死去。而那些只是疑似的,還不能確認的人,都非常激動,他們不願意被按上“患者”的名號,他們認爲自己只是發燒高熱而已,並不是瘟疫。每個人都想着怎麼逃出村子,沒人想繼續留下來“被觀察”。
冰釋巡視了所有的村子後,決定不回嶺南道給她安排的安全區的住處,她留在了疑似患者的村子——東下村。死人的村子是東上村和西下村,基本上是曾半包圍趨勢將東下村圍住在,所以東下村是極度危險的區域。三村離的特別近,而最安全的西上村離這三村都有些距離,蔓延瘟疫的可能性要下很多。官兵和大夫的大本營主要就是安排在這個地方。
十三和燕羽打聽到了冰釋暫居的村子,知道離他們現在的村子不遠,於是連夜裡喬裝成換崗的官兵到了東下村。進入東下村之後,兩人才知道這裡是如何的亂。此前兩人待的東上村因爲都是半死的人,除了呻吟的聲音其實聽不到再多的聲音,那些呻吟也都是軟弱無力的,傳播不開來。而到了東下村,這裡鋪天蓋地的咒罵聲、爭吵聲,還有撕心裂肺的痛哭聲。村子的情形其實比東上村要來的乾淨和活力,可是百姓的不穩定比東上村要嚴重百倍,冰釋決定住在此地安撫情緒是正確的。
在東下村裡,要找冰釋並不是很難,她
很少回臨時住處,大多時候都在村裡各個聚點走動。據其他官兵所說,東下村的情況比之前要好很多的,冰釋來之前,這裡的百姓經常圍攻官兵,意圖強行突破封鎖,每天都有亂。冰釋昨日決定留在東下村之後,一直在各個地方巡視安撫,已經兩天一夜不曾休息過了。
當十三和燕羽在村裡一個聚點找到冰釋的時候,就看見依舊是一身灰色布衣的冰釋一邊抱着一個小男孩,安慰他的母親,一邊向一旁的大夫詢問情況,髮絲都有些凌亂了,臉色甚是蒼白。燕羽看見那樣的場景就要衝過去,被十三拉住了,十三拖着燕羽走在了無人的角落裡,才放手。
“你瘋了,你那樣衝過去,你沒看見她身邊的侍衛嗎?”
“我是瘋了,你沒看見沒,才幾天的時間,她已經瘦成那樣了,她現在需要休息,不然她自己都撐不下去。”
十三知道燕羽說得對,她遠遠的看着冰釋,都能看到她衣服裡更加瘦削的身體。“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這樣貿貿然衝過去,我們好不簡單見到了她,你不能因爲一時衝動被官兵發現了。”發現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被當成動亂分子殺掉,一個被奉爲小王爺抓回京城關禁閉。而這兩個都不是燕羽想要的。
“那你說,我們現在要怎麼接近她,她根本一刻也沒有停下來。”
“我們先在她身邊跟着,總有機會的,就算她不休息,她總要讓身邊的侍衛休息吧,我們總是會有機會的,我們穿着官兵的衣服,要接近她不會太難的。”
燕羽想想,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順了十三的意,兩人再度跟在了冰釋的後面。很快兩人便有了機會,但這個機會卻讓燕羽心疼不已。冰釋由於體力不支暈倒了,趁着侍衛們有些混亂的時候,十三和燕羽慢慢接近了冰釋。侍衛將冰釋就地放下,隨行的大夫初略診治了一下,說是疲勞過度昏倒了,要趕緊送到住處休息。
冰釋回到住處之後,兩個侍衛不知道去了那裡,一個侍衛正隨大夫去拿些補身體的藥,十三和燕羽被安排守在冰釋的門外。兩人高興極了,燕羽再也忍不了,便留了十三一個人在外面,先進去看看冰釋。
冰釋躺在牀上,異常虛弱,燕羽站在牀邊看着她心疼不已,經過長途跋涉的跟蹤,當燕羽在人羣中看見了憔悴的冰釋的時候,燕羽才知道自己早已無法自拔,自己趕來嶺南不是衝動,而是跟隨着自己的心,他早已無法適應看不到冰釋的日子。
冰釋慢慢轉醒的時候,看到牀邊有個人影,起初是嚇了一跳,再一看才知道竟然是喬裝成官兵的燕羽。兩人相對無言,冰釋忍不住眼眶溼潤起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燕羽也是激動不已,微顫的手顯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靜。此時,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這是真正的心的交流。因爲燕羽的出現,冰釋決定面對自己的心,在疫區裡,她每天看到死亡,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會死,她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她決定……好好地愛一場,就算沒有結局。
燕羽慢慢坐在牀沿,將冰釋抱在懷裡,聲音有些哽咽的說到:“你這個笨蛋,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麼這麼喜歡惹我生氣。”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冰釋吸吸鼻子,哭泣着說到,“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會來這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