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三終於在大光頭的住處逮到了大光頭,老小子攜着徐娘佳人,好不愜意,一進門給躲在門內的十三揪了衣領子,拖了一兩米。
“哎喲,我的親孃,您是哪路神仙,快快住手,老頭子經不住哦。”大光頭一進門就被人揪住衣領子拖到了趴桌前,哪裡看見來人是誰,趕緊當做神仙說了,不管是敵是友,沒出手傷人便是有話好好說。
那徐娘第一次看見這等仗勢,在一旁手足無措,兀自嚇呆了,也不敢出聲。
“大光頭,這麼快就不記得祖宗我了。”
一聽這聲音,再想想那二世祖的行爲,大光頭哪裡還想不起來,不就是去年在金陵怡紅街(此街原本不叫這名字,但因爲魚龍混雜,多青樓窯子,遂被人叫成怡紅街傳了開去)撞見的小公子十三小爺嗎。趕忙說道:“哎喲,原來是十三小爺,老頭眼拙,小爺怎麼跑安東來了?”
十三本就是跟大光頭玩玩,給個下馬威,看他如此說,就放了大光頭的衣領,兩人在桌前坐了,十三輕咳了聲。
大光頭會意,讓那半老徐娘去廚房煮點茶來,兩人便交談開來。
“小爺我也不客套了,我找你幾天了,有點事讓你幫忙。”
“小爺說笑了,有什麼大光頭幫的到的地方大光頭定幫。”大光頭是在江湖上打滾的人,官府賊寇都吃,說話圓着,十三當然也知道這是體面話,什麼事幫不幫還要看商量。
十三也不含糊,只說句:“安東水深,魚多了,來得快遊的深,想讓你幫忙拉拉網,靠你在江浙一帶的人脈,這點忙該是沒問題吧。”
這是暗話,意思就是:安東的情況有點複雜,有很多人在暗處不好查,想讓大光頭打探消息。
大光頭一聽,笑道:“小爺您自個兒的包打聽可多着,又何需老頭。”
十三一聽,敢情要我給他臺階,氣得不輕,一站起來傾前就抓起大光頭的衣領:“死老頭,還想討我的奉承話不成,你別跟小爺轉圈,你那點腸子,小爺我清楚的很,辦好了少不了你的彩頭。”
話說到這份上,大光頭再小心眼就不識擡舉了,忙用手輕輕將十三的手撥下。賠笑道:“小爺,您也知道大光頭我就一個愛好,多的話不說,您給得起東西,我就打探得到消息。”
“呵,”十三輕呵一聲,將掛在脖子上的佛手在大光頭眼前晃了一晃,不待他看清就將佛手戴回,道:“怎麼樣,這個夠分量吧。”
大光頭伸手打算去拿來看,不想到十三收手這麼快,心裡不禁可惜,忙堆滿笑道:“好小爺,讓老頭看一眼不是。”
“哼,”十三瞪一眼,“事辦好了,這個整個都是你的,還少時間看。”
大光頭雖然沒看清,但就那一撇,憑他收藏佛手這麼多年,那個小巧的必不是俗物,看那光澤,像是黑曜石。黑曜石是一種天然琉璃,又名十勝石,顏色多樣,以黑色爲主,光澤很獨特,佛家喜用黑曜石,富貴人家也多用黑曜石辟邪養生。中原和江南都沒這東西,估計是從印度或海外傳過來的。
打探消息對他來說是老本家,沒有難處,各有所得,何樂而不爲,於是道:“小爺,您何時要消息?”
“儘快,你兩天給我一次消息,第一次幫我查東海幫的內鬥的具體情況和張闖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是內行人又是熟人,查的詳細準確什麼的話我也不說了。第二次要查的事等你兩天後給我消息我再告訴
你,兩次消息換一個黑曜石佛手,兩次消息到後將佛手給你。”
“當然當然,老頭必定給您最詳盡的消息,至於佛手,道上誰不知道十三小爺的名號,說到做到,老頭還信不過小爺嗎,至於老頭的消息,您也放了手的信,我也不怕您笑話,雖然沒靠這個發什麼大財,但是這一屋的置辦全靠這個,道上也都知道老頭的規矩,絕不會給您有問題的消息。”
“好,這次咱們走得好了,以後少不了拿好東西來你這兒。”
正說着,徐娘已將熱茶煮好端了來,十三胡亂喝了點,又確定了收信時間地點就告辭了,等着兩天後收消息。
日頭降得快,一晃眼就天黑了。街上的人都陸陸續續回家關燈休息了,但豪客來的後院廂房裡的談話纔剛剛開始。
“侯爺,飛魚島的事有些眉目了。”
聽見冥野一說,正在案桌上練字的南宮澈停了一下手中的筆,又一邊寫一邊問道:“說說看。”
“是,”冥野點頭繼續道:“今日一早趁着霧氣濃,沿海漁民入海的當頭,飛魚島遊了條魚去豐順,身手應該不錯,我們的人差點跟丟,怕他發現,只能遠遠看着,看不清面容。”
南宮澈還是繼續寫着字,說道:“看不清面容?那短時間就無法確定身份,魚上岸幹嘛呢?嗯?冥野你說說看。”
冥野略想了下,道:“按張闖那邊的動靜,目前應該還不會突然行動,但似乎正在準備什麼大行動,飛魚島的那條大魚剛上島沒過幾日就派人到豐順,只有一個可能,派人去幫着張闖掌控大局準備大動作的。”
南宮澈依舊沒擡起頭,繼續寫着字,又問道:“冥矢,你覺得呢?說說看。”
冥矢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道:“侯爺,你這是折煞我,讓我打個架的還成,動腦筋這種事還是讓冥野做吧,我哪裡知道那些衰人想幹嘛,不過那魚上了岸還活個什麼,早晚也就死翹了。”
聽到最後一句,南宮澈哈哈笑了起來,冥野也是憋着抿嘴,肩抖個不停,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開來,沒辦法,他本來就不是斯文的人,這麼好笑的情況哪憋得住。冥矢面對此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事實上他也不是憨厚那一型,只不過動手多過動腦,說渾話多過客套話而已。
笑聲終於在冥矢無比尷尬中停了下來,澹臺看了看案桌上的字,說道:“做事就像這寫字一樣,快不得慢不得,快了走筆太急寫不了好楷書,慢了這筆劃就該頓了。”
說着又俯下腰寫字繼續說:“現在是敵不動我不動的情況,飛魚島的情況尚不明瞭,不可貿然行動,只能等着張闖出手了我們才能行動。”說着蘸了下墨說:“但是我們得先做好準備,不然到時候只怕亂了陣腳,飛魚島的魚不可小覷。”
冥野會意,道:“是,屬下今早已經催促張闖那邊的人加快查探消息了,但最快也要三天,而飛魚島那邊,雖然人員雜亂,但是大魚周圍戒備很嚴,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靠近,消息收集很有難度。”
“如是這樣,就先把飛魚島的大致情況傳過來吧,既然難做,具體的情況就等我們過去過再想辦法。”
冥野正要說“是”,冥矢接話道:“侯爺,我估摸着怎麼我們這麼被動,都被魚牽着走了。”
南宮澈的筆略一頓,將最後一筆寫完,擱下狼毫筆道:“你們兩過來看看,這四個字怎麼樣?”
冥野一聽,頓時臉色發白,
他記得幾年前他離開侯府到安東做官之前經常被南宮澈拉着去看他寫字。說寫得好,自己良心過不去也沒人相信,太假了;說寫的不好,那就是找死啊。其實南宮澈的字也不是特別醜,只是年少時一直在戰場,哪有那麼多功夫靜下心練字,近年來回了金陵總要有些做侯爺的樣子,練字是必須的。冥野是從小就跟在老將軍身邊做文職,除了日常練功,就是跟老將軍、冥隱下下棋練練字,所以眼光還算不錯,要他評析南宮澈的字,他心裡着實是發虛的。
冥矢更不用說了,只中意舞刀弄槍,對舞文弄墨的事向來鄙視,這時候要他去看,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死,正在那裡磨磨蹭蹭想怎麼溜掉的時候,只聽冥野驚道:“擒賊擒王?侯爺,你的意思是?”原來是冥野迫於無奈只好上前看了字,卻看到南宮澈在紙上寫的“擒賊擒王”四個字。
南宮澈“哈哈”笑了兩聲,冥野會其意,南宮澈這是要破釜沉舟,打算親上飛魚島,在對方忍不住要急了的關鍵時候重擊呀。冥野也笑道:“侯爺高招,屬下明白了,我會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耐心等候時機。”說着又更走近字幅說:“侯爺,這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擒字運筆流暢,下筆果斷,王字雖簡單但鐵劃銀鉤,有千軍萬馬的王者之風,如今侯爺的字已不是當初屬下看到的水準了。”
“哈哈,”聽到字有進步,南宮澈心裡頗爲激動,年少時不羈,雖喜看書,但是對於練字作畫之事也是不屑的,只是後來入朝爲官,才知道一手好字的重要性,寫不得好字豈不又被朝中儒士文官取笑匹夫。大家都知他素日不善交際言辭,整日面如冰山,卻不知他只是把激情都放到了戰場,對於官場還是嫩了些呀,怕說錯話不說話是最好的。
三人又零零散散的說了些事,也就散了。這種時候要用奇兵,急不得,飛魚島的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處理的不好就不是安東的事而是國之大事了,往東而去的東瀛早就對飛魚島虎視眈眈了,雖然飛魚島背後的人身份還不是很明朗,但他有預感,跟東瀛有關,希望不會造成太大的動靜。
第四日,張闖那邊的密探傳來了消息,說上岸的魚是個有很深武功底子的謀士,跟在張闖身邊出謀劃策,張闖全都聽他的,對他非常禮貌,那人還會說東瀛話,但是平時與漢人無異,具體身份不明。南宮澈估摸着大行動應該快了,有些事要開始準備了。於是吩咐冥矢先帶兩個人上飛魚島探探情況,在島上等候岸上情況,然後又吩咐冥野暗暗的調了一批人過來等行動。
過了一日,又是十三與大光頭說好交易的日子。這日,十三剛去跟大光頭接頭拿了消息回到客棧,看到小棠居然在櫃檯與一個商人打扮的青年人吵了起來。要知道,小棠一直都是頗爲膽小的,這會兒怎麼居然跟陌生人吵了起來。
十三趕緊走了過去,拉了拉小棠的衣袖,小棠這纔看到十三回來了,一隻手還是不肯放掉抓着青年人的衣袖。
十三隻好在小棠耳旁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十三不希望引起太大動靜,但是小棠好像氣到不行,大聲說道:“哼,我早晨吃了早飯一上樓就看見這個人賊眉鼠眼的往我們房內張望,看見我上來就溜,準沒安好心,掌櫃的居然說是我大驚小怪,讓我不要鬧事。”
十三頓時黑線,客棧有個小偷什麼的也不用這麼大反應吧,而且既然掌櫃的都說不是了,又沒有人贓並獲,小棠是不是反應過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