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來,沒有回來……”雪嫺獨坐在牀沿,屠城一夜未歸,她心裡難受得緊。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她仍祈禱着麻痹自己,也許只是耽擱了
,也許……也許他真的出事了。
這樣的猜疑並沒有持續很久,沒一會兒,前廳的下人就來稟報說有海運司的官差
來了。雪嫺趕緊微微整理儀容快速往前廳走去。
前廳已經有很多海運司的官員,監管冥野站在中間,手上拿着海運司的公文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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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嫺來到前廳一眼就看見了那張公文紙,因爲紙被捲起,雪嫺看不到上面的字,但不知
爲何她看着那張紙覺得心裡堵得慌。
“張李氏上前接聽通告。”
“是,民婦張李氏敬聽。”雪嫺趕緊走到前廳,領着衆家僕跪下。
“海運司五月二十三日啓:前海運司監管張爲民涉嫌參與五月初飛魚島海戰,造成
重大混亂,證據已由海運司查明上報,鑑於飛魚島事件涉及機密,張爲民已於昨晚亥時
三刻被秘密處決。”冥矢唸完通告,上前扶起早已呆住的雪嫺,輕聲說道:“此事牽連
甚廣,諸多不解之處不要多做糾纏,保重自身要緊。”
聽着冥矢如是說,雪嫺睜大雙眼無法相信,連冥矢都知道這中間有多大的漏洞,
爲什麼要如此草率的定案,死刑是要上報朝廷獲批的,爲什麼就這樣處決,這算什麼?
雪嫺無法自制的憤恨的看着眼前海運司的官員,渾身顫抖。
“相……相公……請問……民婦相公的……的……”雪嫺語不成調,“民婦相公的
遺體何在,民婦可否……可否……”
“張夫人,張大人因奮力抵抗摔下東海幫後山懸崖,粉身碎骨,海運司已將張大人
的遺體收棺,只怕……不適合張夫人查看。”其實冥矢也是有些不解的,一早冥野就來
找他,說查到張大人犯事,摔下懸崖死了,這件事情也就這樣定案了,因爲南宮澈有交
代這裡面牽連甚廣,不要向外多言。只把張大人叛變的證據交給他上報朝廷。
“什……什麼?”雪嫺無法相信,事情爲何會這樣,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張夫人!張夫人!”接住雪嫺向後昏倒的身體,冥矢趕緊讓下人找大夫來,並讓
侍婢將雪嫺擡到廳旁隔間的牀榻上。
安東豪客來南宮澈客房。
“嫂子受不了打擊,已經昏睡三天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嗎?”
握緊拳頭,屠城勉強讓自己冷靜,“看什麼,她如何都要過這一關的,你記得找好
點的大夫看她。”
“你還真放得下,既然如此也好,”南宮澈說道:“安東的事已經平息了,但是南
疆開始不安靜了,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南疆將是你第一個戰場。”
“嗯。”
屠城虛應了,心思早已飄遠。明天就要離開了,這一去只怕十年都不能見了,是
死是活也難說了,說是十年,只怕就是一輩子了。
屠城難以壓制心裡去見見妻子的衝動,最後還是在夜半時分來到妻子牀前。
看着睡夢中都緊皺着眉的病容,屠城情難自禁的伸出手細細的撫摸着妻子的臉頰。雪嫺在夢裡覺得有一隻手摸着自己的臉,那隻手自己再熟悉不過,那種粗繭刮磨着卻
小小翼翼的溫柔,是相公,是相公。
雪嫺從夢中驚醒,虛弱的擡起手摸着臉頰,剛剛的感覺如此真實,可是爲何醒來
卻沒有人呢,不信,她不信,一定是相公。
雪嫺不管身體剛剛醒來的無力感,硬撐着
向門走去,越走雪嫺越感覺到相公就在
周邊,無法抑制的,雪嫺推開門小跑出去,卻因身體無力摔倒在地。不知道是因爲疼痛
還因爲思念,雪嫺的淚怎麼也止不住,哭喊着:“相公,我知道是你,相公,我知道你
沒死,真的,相公,你出來見我一面吧。相公求你。”
看着依然寂靜的黑夜,雪嫺再也難以控制,大聲的對着黑暗處哭喊道:“相公,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我知道你恨李家,我知道……我知道嘯弟
是你殺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屠城在暗處看着坐在地上痛哭的妻子,難以相信妻子竟然都知道,她知道這一切
,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說。
“相公,這十年你夜裡總是斷斷續續的說夢話,我從不告訴你,十年已經夠讓我知
道你的事了,相公,我不怪你,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切都過去了,求你了,相公,李家
欠你的也已經還了,爹死了,我只有你了,你何其殘忍拋下我一個……何其殘忍……”
屠城死抓着牆面,強迫自己不要出去,並轉開腳步打算離去,就在這時,身後一
人按住屠城的肩膀,屠城反射性的抓住對方,適才因爲看着妻子,竟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是我,”原來是南宮澈,“你去見見她吧,我與你十年之約,卻無法保證你的生
死,這是我欠你的,既然嫂夫人都知道了,不見你是不會罷休的。”
“不,君子一諾,若與雪嫺見面,只怕東窗事發,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就這時,南宮澈卻從屠城的肩旁看過去,雪嫺不知何時已從地上站起來,停止了哭泣,
可是她竟取下自己頭上的簪子對着自己的喉嚨,那簪子是屠城送的,她是從不離身的,
只有梳髮時取下片刻。
屠城看南宮澈的神色不對,轉過身一看,嚇得呼吸都停止了。
雪嫺用簪子抵近自己的咽喉,臉上還掛着淚,哀傷而絕望的對着暗黑裡說道:“
相公你如今將雪嫺獨留於此,雪嫺不是個好孃親,不能撫養昊兒好銘兒長大,可是失去
你,人生還有何意義,我真的……相公,我知道你就在此,就讓雪嫺見你一面就好,一
面就好……求你……求你……”說到後來,簪子因抵的太緊,雪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血
痕。
屠城再也無法躲下去了,衝出去將雪嫺的簪子拿下,將雪嫺抱入懷內。
“你怎麼這麼傻,你這是幹什麼,你就是要逼我是不是?”
“是,我就是要逼你,就是要逼你,”雪嫺淚如泉涌,語不成聲,“你怎麼可以扔
下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看着屠城將哭的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的雪嫺抱緊房內,南宮澈也從來時的黑暗裡隱
去,有些事能不留遺憾的就不要留,愛原來真的可以讓人生死相隨,南宮澈突然間越發
覺得自己寂寞了,看來就快是什麼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房內,屠城擁着雪嫺斜坐在牀沿,右手摩挲這雪嫺纖細的肩,雪嫺緊緊靠在屠城
的懷裡,生怕一把小心屠城就不見了。
“相公,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的事,我雖然知道一些,可是都是從你斷斷續續的夢言
裡瞭解的。”
“嗯。”屠城簡略的跟雪嫺說了自己的生世和小時候的生活,對親人的死只略微的
提了下沒有過多描述,他知道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們永遠成爲過去吧,雪嫺和他都應該
互相原諒。
聽了屠城的講述,
雪嫺知道屠城是考慮她的想法,有些地方只一言帶過,她也不
願深究。
“相公,”雪嫺在屠城懷裡擡起頭問道:“那我以後是不是就不是張夫人,而是屠
夫人了。”
像是沒想到妻子會問這個問題,屠城低低的笑了兩聲道:“嗯,別人還是叫你張
夫人,只是你知道自己是屠夫人就好了。”
“嗯,那等過幾年,大家都慢慢遺忘了安東的事,我偷偷的告訴昊兒和銘兒你的事
好不好,我保證一定偷偷地,我只是很希望我和孩子都融入你的生活。”
“嗯聽你的。”
“嗯……還有一事……”雪嫺顯得有些窘迫,臉微微的紅了,問相公的乳名是不是
不恰當,但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相公,那你既然不叫張爲民了,那我以後除了叫你相
公……要叫你什麼……”
看着妻子羞紅的臉,屠城湊近妻子熱烈的吮吻一番後,滿意的看着妻子羞得埋進
自己懷裡,才慢慢說道:“阿城,叫我阿城,我阿爹阿孃阿姐都這樣叫我的。”
“嗯。”只聽見懷裡傳來悶悶的一聲迴音,過了好一會又一聲傳來,模模糊糊的聲
音極小,但是屠城還是聽到了,妻子輕輕的說的是他的名字“阿城”。聽到妻子不捨的
喚着自己的名字,屠城更加擁緊妻子。
情人間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兩人一夜沒睡,天就快亮了,雪嫺知道屠城就要走
了,但是她還是很不捨,很不捨。
屠城看出了妻子的不捨與難過,安慰道:“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
,你知道的,你相公我武功真的很厲害的,所以不要擔心。”
“嗯,我知道,可是……沒有我在身邊,你一定要記得,冷了就要加點衣服,你的
左手腕每年冬天總是疼得厲害,你自己要注意,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我……”
“別哭,”屠城爲妻子抹掉淚滴,吻吻妻子的眼睛道:“你孃家已經不在了,我又
不在家裡,你去華山陪兒子吧,有孩子的陪伴你就不會孤單了,華山那邊我已經跟你安
排好了,馬車和隨行的侍從都在後院待命,你隨時可以啓程。”
“嗯……”雪嫺吸着鼻子,告訴自己不要哭,免得相公擔心,但是淚就是不停地往
下滴,相公什麼都給她安排好了,以後有兒子的陪伴,她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等待十年
之後一家團聚。“不管多危險都要記得我和孩子在華山等你。”
“嗯,我一定會平安的。”
雪嫺想起什麼,轉過身走到窗邊,從枕下拿出一個精緻的繡花荷包。“這是我前
些日子做的,本來是要給你的,可後來因爲爹爹的喪葬就耽擱了,現在你帶在身邊,荷
包裡面有我從鬢邊剪秀髮,你隨身帶着有個念想。”
“嗯,我會每日都拿出來看,當做你還在身邊。”屠城將荷包謹慎的拿過來輕輕的
揣進前襟裡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看着屠城寶貝的模樣,雪嫺又哭了起來,忙胡亂的擦了一通。一時間兩人相視無
言,只有滿腹的情思難以述說,原來分離真的如此傷人。看着妻子紅腫的眼睛,哭的像
核桃似地,眼睫上還掛着淚,緊緊地咬着嘴脣,好似一放開就會哭出聲。
屠城輕輕的捧起妻子的臉,在額上印下一吻,然後溫柔的吻去妻子眼睫上的淚珠。一邊吻一邊往下,最後來到妻子小巧的嘴脣前,用手撫撫脣瓣,感受到指尖下的柔軟
微微顫抖着,然後湊近深深的吻下去,脣舌相纏,難捨難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