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時候,三人都開始焦慮起來,十三開始不停地在石洞裡徘徊,她一刻也停不下來,不停地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石壁,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石壁可以告訴她們什麼。
第六天的時候時間變得難熬起來,十三開始害怕時間的流失,但是又覺得時間長的人難受,三人都開始睡不着覺吃不下飯。十三開始更加的着急,她又開始在壁畫前一寸一寸的看,三人裡,相比較,她對於苗人的文化略知一些,所以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很大。她不敢錯過一點點的可能,希望自己可以看出點東西。
中午的時候,神僕又像往常一樣送來了食物,今天的食物顯得比前幾天的要精緻,飯菜被裝在密封着的銀質盒裡。
按照往常的慣例,神僕會監督她們吃下東西纔會帶着餐具離去,今天也是一樣。要吃飯的時候,大家的神色都很凝重,餐盒突然變得精緻讓十三覺得自己死到臨頭,山神在催促他的祭品,這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死囚臨死前都會有一頓特別好的飯菜。
三人走到餐盒前,小棠將餐盒一直打不開,那些銀質的餐盒根本就不像是餐盒,縫合的一絲不漏,小棠根本就找不到打開的地方,心裡極其煩躁,一下子,繃緊的神經好像達到了頂點,一下子爆發開來。
“這算什麼,要我們吃,關着麼緊,怎麼吃裡面的東西!”
小棠猛地發狂,一下子石洞裡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歸韻和十三都緊盯着被小棠摔在地上的餐盒,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小棠因爲自己突來的憤怒有些後怕,也安靜了下來。那些站立兩側的神僕依然是面無表情的臉色,巋然不動,就像死人一樣沒有反應,完全不在意小棠將餐盒摔在地上。
靜默片刻,十三和歸韻同時擡起眼看着對方,很有默契的露出笑臉,這是久違的放鬆的笑臉,一旁的小棠看的奇怪,等着兩人解釋。
“小棠你說的真對,爲什麼我們之前沒想到呢?”神僕都聽不懂燕國話,十三於是直接用燕國話對着小棠說道:“我們好好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就有事要做了。”
歸韻走上前去,撿起餐盒,說道:“我們想到了辦法,不用擔心了,吃飯吧,待會兒也許需要體力。”然後將餐盒遞給十三,示意十三過去讓那些神僕幫忙開啓餐盒。
神僕走後,小棠再也忍不住拉着十三的衣袖說道:“小姐,怎麼回事,你們真的想到辦法了嗎?是什麼?”
十三看看小棠,又對着歸韻笑道:“你也想到了嗎?”
歸韻回到:“對,沒想到我們反反覆覆看了那麼多遍,卻忽略了那裡。”
“嗯,我們去看看吧。”
“好。”小棠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看兩人往石洞一角走去,自己摸摸頭,也只好跟着過去,一探究竟。
十三來到壁畫開始的一端,那裡仔細看和周圍的石壁沒有什麼不同,但仔細看發現開端那幅畫比其他的都要損毀的厲害。本來既然是開始的畫,有可能它的作畫年代比較遠,可能導致這幅畫顏色脫落的比其他厲害,而十三歸韻也真是因爲這個先入爲主的觀點才忽視了這幅畫的奇怪之處。這一片畫很明顯的是畫的同一個祭祀活動,連續性很強,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說明這連續的幾幅畫是同一時期畫的,它們
同在一片石壁上,但是第一幅卻脫落損毀的這麼明顯,只能說明一點,這幅畫有問題。
之前大家先入爲主的把焦點放在了這些畫的內容,卻反而忽略了它的獨特性。吃飯時看見小棠不停地找出口打開餐盒,可是卻打不開,最後說了一句“關着麼緊,怎麼吃裡面的東西”。是的,封閉在裡面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怎麼被人發現呢?
這六天裡,十三和歸韻都無數次的走過那幅畫,當兩人聽到了小棠的話之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幅畫的背後。她們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們這幅畫後面是不一樣的。
首先,十三和歸韻一點一點在畫表面撫過,以苗鄉人目前的壁畫雕刻工藝,如果畫後面有問題,比如說有暗牆之內的用手應該是可以摸到刻紋。因爲不知道壁畫後面不知道會有什麼,十三不敢隨便損壞壁畫,只好先用手慢慢摸過,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可是兩人反覆摸了兩遍,卻並感覺不到什麼有問題的刻紋。
十三不禁懷疑:“難道想錯了吧,可是不會呀?”正在十三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想再去摸着看一看的時候,卻發現之前由於她和歸韻一遍又一遍的摸過,右上角有一小塊的壁畫完全脫落了下來,後面卻並不是石壁,而是又有顏色,這說明什麼,“後面石壁上還有畫。”
“什麼?”十三說出這句話,歸韻和小棠都有些驚呆了,看見十三堅定又小心翼翼的撥弄着壁畫,兩人也過來幫忙。
沒一會兒,之前那幅壁畫就完全被剝下了,剝完後,三人都驚呆了,壁畫的後面居然是四幅尺寸較小的連續性的壁畫。
看了壁畫之後,十三定在那裡一動不動,歸韻和小棠更是撫着胸口,強迫自己不要嘔吐不要噁心。可是那壁畫畫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噁心恐怖,壁畫的線條和表層的畫一樣的簡單,但同時信息也表現的很明白。
第一幅畫畫的是一個很雄偉的祭臺,和之前三人在壁畫上以及在村寨裡看到的不一樣,祭臺的四周有四根擎天柱,一位身着黑袍的祭司在祭臺中央,高舉着手中的權杖,張開雙臂,祭臺下同樣的跪拜着很多的苗人,但是與其他祭祀壁畫不同的是,祭臺的正前方,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祭臺前面的山體石洞裡。
第二幅畫,所有的情景都沒有變化,只有兩個地方發生了改變,一是那位白衣的女子消失了,一是天空出現了很多線條。十三想那意思可以理解爲白衣女人走進了山洞裡,而天空是風雨變幻的陰影。在之前所有的壁畫裡出現了很多的天空變幻的場景,苗人用很多的灰黑色的線條來變現祭司啓動祭祀時的天地變化。
第三幅畫,也是讓三人嚇到想吐的畫。畫面是山洞裡面,白衣女子張開雙臂被鐵索綁在在石洞中央,女子身上糾纏覆蓋着的竟然……全是蛇!那些蛇或是纏繞在女子的手臂上、頸項上、頭上,或是張開嘴呲咬着女子的手腕,而畫面中最讓人恐怖的是,女子的手腕中流出的鮮血流到地上形成的血流,竟然有無數的蛇徘徊在周圍。仔細看,才知道那些蛇壓根就是往那血流集中而去的,就連白衣女子身上的蛇也是,從它們的形狀可以看出,那些蛇要麼就是緊緊的纏繞在女子手腕周圍,要麼就是虎視眈眈的看着那裡,就像是一羣看到獵物失去理智的野獸,覬覦着美味的食物。
第四幅畫也很簡單。這次祭臺正中央的人已不是黑袍祭司,而是白衣女子,她站在正中央,手腕上的血顯得刺目而絢麗,黑袍祭司跪在最前面,身後依然是衆多
的苗人。三人都看懂了,這幅畫表示那位白衣女子在經過無數條蛇的呲咬中活下來了,並被那些苗人崇拜着,甚至連祭司都跪下了。
十三以爲在苗寨裡,祭司已經是擁有最大權利的了,而且還是黑袍祭司,但是就連黑袍祭司都要下跪的,那這位白衣女子該是怎樣的身份?
看完四幅畫,三人都各有所思。略久,歸韻率先說道:“沒關係,雖然這個辦法沒辦法幫到我們,可是至少我們死之前還知道了其實曾經是有人從神的口下存活了的不是嗎?”
小棠也不似之前的焦躁了,也許是因爲連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反而平靜了。“嗯,只是沒想到咱們都還沒去南詔看看就死在武陵了,不過能再聽到苗鄉的歌我已經很高興了,我以爲小時候隨三小姐一起到玉瓷山莊之後就不可能再回來苗鄉了呢。”
十三沒說什麼話,只是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歸韻以爲十三隻是一下子無法接受結果竟然是這樣而悲傷,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在石牀中間,輕摟着十三和小棠。
第二天天一亮,神僕就來到了石洞,帶着她們到神浴池,這是最後一天了,她們神浴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們將是——神的祭品。
三人都很平靜的隨着神僕來到了神浴池前,然後神僕退下,只留下了兩名站立在神浴池的兩邊,看着三人解開所有衣帶進入神浴池。
十三從昨天看到壁畫之後就沒再說話了,歸韻怕十三傷及必反,扶着神浴池的石壁走到十三身邊,說道:“十三,你不要太傷心了,真的,沒什麼的,我之前也好怕,我不想死,我覺得我的生命才真正開始,可是,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和小棠的時候,再想到那些壁畫中一次次被山洪暴雨侵害的苗鄉人,一次又一次在祭祀裡尋求生存的苗鄉人時,我就不怕了,我也不恨他們真的,我知道,他們只是爲了生存……”
“我可以救你們出去。”歸韻還在不停的講着安慰十三的話,都沒太注意一直安靜的十三發出的輕輕的卻異常堅定的話。
“大姐,我可以救我們一起出去。”這一次,十三稍微大聲了點說話,歸韻和小棠都聽到了,歸韻終於沒再說話了,只是看見十三,看着看着竟然就流下了淚,最近,總是比較愛哭,歸韻都有些煩自己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沒聽見。”歸韻側過身說道,她以爲自己不斷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自己會好受些。她們都知道所謂的“救”就以爲着十三將會被關進那個奇怪的山洞裡被萬蛇呲咬,那麼黑的地方,那麼多蛇,那麼多血,十三從十一歲到玉瓷山莊的時候,歸韻就發現了,十三是那樣害怕黑暗,害怕蛇,害怕流血。
那些蛇是不是有劇毒,她們根本就不知道,十三進去了還能活着出來嗎,十三這不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她怎麼可能允許。
小棠也不答應,她從懂事開始就跟着小姐,最開始是在苗疆,後來是玉瓷山莊,期間她還陪着十三走了一年江湖。她知道雖然說自己纔是照顧小姐的侍婢,可是小姐卻經常反過來照顧她。她看着小姐從小時候的膽小怕事、默默無聞到後來活潑好動、開朗大方,她真的好高興小姐的改變,她知道小姐不喜歡在南詔生活,她更喜歡在玉瓷山莊,本來最開始她是很想回南詔的,她懷念家鄉,可是當看見小姐的變化後,她開始覺得山莊真好,燕國真好。
可是現在小姐卻要進去那樣的山洞裡,這是要與她分離了嗎,怎麼可以,就算死,她也不願小姐獨自去面對那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