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天音夫人所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天音夫人只消向冰釋說明了她的身份和現在嶺南面臨的情況以及她決定的對策,冰釋就答應了,二話沒說。
晚上的時候,天音夫人叫來冰釋和若谷,交待了兩人一些事情,趁着夜色在黎明之前將兩人送到了皇宮。
若谷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休息了,冰釋被安排與一位年老的皇親見面。燕岌北用最短的時間從皇親裡挑了一位閒散的親王,讓他收冰釋爲養女。冰釋在宗室的見證下有了皇親身份之後,燕岌北再向外頒佈冰釋的封賞通告。冰釋被封爲護國公主,第二日的時候戶部就頒下了告示,護國公主體恤災民親赴災區慰勞百姓。
冰釋一邊往嶺南而去,皇恩浩蕩的呼聲也隨着百姓的傳播越來越大,當然,這也是後話了。冰釋和若谷離開玉瓷山莊的第二天,歸韻就發現了異樣,但是不管她去天音園怎麼鬧,天音夫人什麼都不願意說。蕭洵早料到天音夫人不會告訴歸韻任何事,她正好借這件事驅離玉瓷山莊。
不知爲何,蕭洵有種預感,天音夫人一步步將玉瓷山莊裡的人以最大的利用效果遣散,他覺得山莊就像是隨時準備“消失”一樣。
又過了一日,護國公主的冊封告示出來。蕭洵的疑慮越來越大,告示裡說被冊封的是一位老親王的女兒,可蕭洵不明白有什麼人會願意將高貴的女兒送到疫區那麼危險的地方。那些高枕無憂的皇親貴族真的有這種心嗎?爲什麼又恰好在若谷和冰釋都消失的時候。還有,他聽歸韻提過她們以前所有的任務幾乎都是爲朝廷“排憂解難”,爲什麼呢?嶺南瘟疫正在無限蔓延,對藥理非常瞭解的若谷也失蹤了。
蕭洵想起了召易離去後暗地裡給歸韻的信,那信裡明明是讓她們小心天音夫人。天音夫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呢?還有那天他無意中看見的偷偷離開的成熟男子的身影?
蕭洵暫時想不出頭緒,只是想要更快的帶歸韻離開,可是以歸韻的性子,這種時候她是不會就這樣離開的。不是爲了天音夫人,而是那三個生死未卜的姐妹。他沒想到就是歸韻這時的猶豫,卻將歸韻陷入了無比危險的境地,正與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十三有關。
冰釋和若谷離開玉瓷山莊的當日晚上,有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喜訊,只是她們不知道。侯爺府,南宮澈正打算休息了,卻聽下人說了一個讓他都有些驚訝的消息。於是,趕緊又披了衣服往偏院走去。偏院裡樹林裡有間小木屋,荒了很多年了,很少有人知道,非常隱秘,這裡正躲藏着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
南宮澈快步走到小木屋的臥房裡,房間很小,是小木屋裡僅有的房間。房間裡擺放着一張簡易的書桌和一張不大的木牀,牀上有個躺着的憔悴的病人悠悠的睜着眼。
“你果然醒了,都一個月了,我還以爲你沒機會醒了,還好沒有浪費我救你。”
牀上的人只是略顯不悅的看着南宮澈,並不說話,也許是還沒有力氣說話。南宮澈也不追究,繼續說到:“你左胸上的月牙印是什麼?”
什麼?左胸?該死的南宮澈,又佔她便宜。十三很想把南宮澈罵死,可是剛剛醒來,喉嚨像火燒似地,根本就說不出話。張張口,最後只好沙啞着說到:“你不會先給口水給我喝啊。”
聽見十三說出口的極度難聽的破嗓子聲音,南宮澈才知道忘了給水,於是揮揮手,讓牀邊的丫頭端了杯水
過來,給十三喝了。
十三喝了水之後,精神有很大的回覆,至少能說得出話了。“那不關你的事,你堂堂侯爺,問這樣的問題,也不知羞恥。”
“我不知羞恥?呵,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那把劍從你的左胸月牙印上穿入,你的月牙印已經成了月牙疤了。”南宮澈說到,“另外,我有一點不明,冥矢救你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完全昏厥了,而且沒有呼吸,我還以爲你死了,結果大夫居然說你還有脈搏。另外,爲什麼半個月前大夫就診斷你已無大礙,你卻一直不醒,直至今日。我相信你可以給我答案,你身體發生的這奇怪的現象。”
十三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說,肯定是不能實話實說的,可是南宮澈也不是好糊弄的人,隨便撒個謊也不起作用。
“你又不願意說?你的秘密還真是多!”南宮澈略帶諷刺的說到,“這樣吧,我跟你交換如何?”
“交換什麼?”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刺殺的你嗎?”
想,當然想。十三暗道,那日的黑衣人手法快的她措手不及,什麼都看不到,她連跟黑衣人過手的機會都沒有,壓根想不出是什麼人要殺她。江湖仇殺?說不出來不怕人笑,她固然在中原有很大的消息圈,“十三爺”的名號也還算響亮,可是至於“仇殺”卻談不上,沒人會花功夫就爲殺了她,討好她、威脅她都有可能,爲了要到消息嘛,可是爲什麼要殺了她呢?
南宮澈看十三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多麼的苦惱這件事。於是繼續說到:“我可以先給你透露一點。”南宮澈故意賣的關子,果然十三擡起頭盯着他,顯然對這個非常感興趣。
“那個刺殺你的人是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殺手,你也認得。”
“殺手?而且還是消失了很久的?”十三不懂,會有什麼人去買殺手殺她,太不可思議了。難道是爲了“聖血”而來嗎,可是那天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是要抓她,是直接要她的命。如果是爲聖血而來,活捉她纔對。
“怎麼?有興趣嗎?你告訴我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我就告訴你是誰要你的命,不但如此,我還可以幫你報仇,我相信你會想要報仇。”南宮澈瞭解,像十三這樣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殺身之仇是肯定要還的。
十三當然想報仇,她告訴自己,並不是“報仇”,而是除掉要傷害自己的人。這是小時候召易教給她的“生存之道”,可以不去計較一切事情,但如果是要傷害自己的人,卻是斷不可以放過,因爲放過他就等於殺了自己。十三以前並不是很懂這些,而且還覺得是召易太過防衛別人,可是長大後她開始懂了,更重要的,她現在想活着。
“你真的知道是誰要殺嗎?你爲什麼一定認爲我有問題?”
“我有我的渠道獲得信息,我能從殺手手中救了你,你就應該選擇相信我。至於你有沒有問題,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清楚。可是南詔的事,相信你還沒有忘記。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絞盡腦汁抓你,不要告訴我是爲了威脅南詔太子,你知道我不會相信這麼層面的答案。還有南疆蠱毒的事太過詭異,我們所有人都受了傷,你卻安然無恙,你不覺得我應該感到奇怪嗎?”
“你哪裡受什麼傷,皮肉傷而已。”十三嘀咕道,要不是爲了就他,她用得着疲勞過度,昏倒嗎,那可是很珍貴的聖血也,現在居然還來追究她,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是最奇怪的地方不是嗎?我明明記得自己中了南疆蠱毒,爲什麼卻安然無事,冥幻已經失去那部分記憶了,唯一知道當時情況的就只有你,而你卻說你當時暈了,我清楚地記得在我暈過去之前,我還看到你好好地。”南宮澈說着,拂拂嘴脣,還有一個他沒說。他醒來的時候,覺得嘴裡到喉嚨裡盡是血腥味,那不是往常令人噁心的血腥味,而是一種有着異香的讓人難以忘記的血味。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嘴裡的香味,還有突然增加的內力。
十三覺得有些瞞不過了,想想算了,看南宮澈的樣子也不是那種無恥到會捉她去放血的小人。說了算了,就算南宮澈最後真把她拿去放血,也只能認命了。十三看着南宮澈,第一次感覺到喜歡一個人,無怨無悔的感覺。可是,意想不到的是,不久之後,她就後悔了,她如果沒有告訴南宮澈她聖血的事就好了。
十三將自己是苗族聖血後裔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南宮澈,南宮澈雖然很驚訝也很難以置信,但還是選擇相信。他聯想這近一年的前前後後,想想南詔的事,覺得十三的聖血之身,不會假。
“喂,你不會言而無信吧,我已經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了,你是不是也該說你知道的,還是……”十三帶有防備的看着南宮澈說到,“你想把我捉去放血?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劍從我的血源穿過,連我都不知道我的血還有沒有用,你要是真要我的血,也要等到下一個月圓才能知道,現在纔是辜月下旬,你只能等到臘月十五了。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你的讓我報了仇,到時候你要拿去就拿去好了。”
南宮澈看着十三要命一條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你覺得我想要你的血?那種小人行爲,本侯還不屑呢。既然你已經解答了我的問題,我當然也要告訴你,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也許答案不是你想要的。”
聽南宮澈這麼說,十三也有些猶豫了,似乎有什麼極不好的事正等着她。她開始想到底要不要知道幕後黑手,也許有什麼將要開始變得不同。最後,十三還是下定決心。
“你說吧,我要知道。”
“天音夫人,”南宮澈直截了當的說到,既然十三想要知道結果就應該接受其後的打擊。“要殺你的人是天音夫人。”
“什……什麼?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是不是搞錯了?”
當然不會搞錯,這是一個大家都以爲死了的人——張爲民,或許該說是屠城,爲他找來的消息,絕對可靠。安東之後,他說服屠城爲他做事,南詔的事也是屠城先行,在暗地裡動作,將南詔二王子和前朝六皇子逼迫到郊外荒山的。當所有人都以爲他只有暗衛可調的時候,一顆最讓人想不到的棋子纔是最後獲勝的關鍵。屠城一直都在爲他做事,一直都在他身邊,這連他的貼身暗衛冥隱都是不知道的。
冥隱也是充當着影子的角色,是一個別人都知道的影子,而屠城纔是真正的“不存在”的影子。他只是給自己留一手,以防萬一,人,有時候就該隱藏的深一點,越深越好。他說過自己絕不會謀反,絕不會傷害皇上、傷害朝廷,可是他也不想別人傷害他。必要的時候,他想用一切保全自己。僅此而已。
人活在世上,其實很簡單。不想活的人選擇死亡,想活的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好好活着。十三是這樣,燕岌北是這樣,南宮澈也不例外。每一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讓自己好好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