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黑影來到都使府,伏在院牆上,看見黑影進入了都使府的書房。三人不敢上前,以那黑影輕功的功力來說,她們還沒偷看或偷聽到什麼,就會被發現了。
“不會是黑煞吧?他的任務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安東的兩顆人頭。”伏在院牆上,十三猜測到。因爲一直以來和黑影錯身的經驗太多了,這樣的黑影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黑夜之子黑煞。
“不,不是黑煞。”歸韻卻堅定的反駁了。
十三轉過頭看着歸韻,歸韻並沒有迴避,依然堅定的看着十三。兩人對視很久,十三又像什麼都沒發生的轉過頭,嬉笑一聲道:“也是哦,以黑煞的辦事風格,估計現在他已經提了人頭從書房出來了。
三人正說着,卻瞥見那抹黑影從書房裡出來了,但那黑影這次卻並不像來的時候那麼急匆匆的,反而悠悠然的從書房裡走出來。三人怕被發現,趕緊隱下身子,待到黑影消失在街角的時候,三人才又出院牆冒出頭。
三人在院牆上又看了書房好一會兒,眼看已經四更了,書房裡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偶有晃動的燭光,但那燭光在暗夜裡映在窗子上,更像是催命的黑白無常。
最後三人決定親自到書房看看,於是三人避開巡邏的將士,慢慢的向書房靠近。但是當三人伏在屋頂上揭開一片小瓦片向下看時,卻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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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使大人確實在裡面,可……他卻只剩下一具屍體了,坐在書桌的椅子上,頭向下垂着。因爲頭低垂的厲害,從屋頂看下去根本就看不到死者的表情。但是從那姿勢、那整潔的書房和書桌,還有至始至終一個呼救的聲響都沒有發出,沒有一絲打鬥痕跡,沒有一滴亂濺的鮮血,十三突然覺得從頭到腳一陣惡寒,都使大人就像是安靜的心甘情願的死去一樣,太不尋常了。
白天在苗王城走了一圈,大概也聽說了些關於這位都使大人的事。雖不是什麼文武雙全、有勇有謀的能人志士,但是在處理地方事務,管理苗疆方面還是很有建樹的,也是相當受到苗疆人民的喜愛尊敬的。而且還聽說都使此人基本無任何個人缺陷,普通到讓人覺得很完美。爲什麼說基本呢,因爲這個人還是有一個偏執的地方的,就是養生。聽說都使非常注重身體健康,府裡不僅有專門的爲他進行日常養生安排的大夫外,還有一間房間專門用來放置他從各地購進的藥材。
這樣一個注重養生,又在官場取得不小成績、前途無量的都使來說,自殺的可能性幾乎爲零,可是書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感覺他走的……好……好“安詳”!?
須臾,三人便略有所思的從都使府出來,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十三不停地想着那個黑影,覺得熟悉極了,可是她記得的背影也不多,爲何就是對剛剛那個背影熟悉的很,難道是熟悉的人嗎?可是是誰呢?不是黑煞,那又是誰?她還記得誰的背影?
十三的腦海裡不停的出現剛剛看到的黑影,然後不停的在記憶裡搜索。
“啊!我想到了,是他!”
“你說什麼,十三,什麼他?”十三突然說出的話讓歸韻很奇怪,什麼他?那個背影嗎?。
“那個黑影,”十三答道:“我想到是誰了。”
“誰?”
“南宮澈。”
“忠勇侯南宮澈?”
“嗯。”不是他還是誰,十三知道爲什麼當她看見那個背影時覺得熟悉的很了。在安東的海底暗道裡,南宮
澈總是走在她前面,那三天的時間裡,她在黑暗裡幾乎是時時刻刻對着南宮澈的背影,所以縱使是在黑夜裡,她也覺得那背影熟悉的很,因爲那個背影,她在黑暗裡對視了三天。
“你確定?怎麼會是他呢?難道是他殺了都使嗎?沒有理由啊……”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殺了都使,但是我可以肯定那個進入書房的黑影是他。”十三說的肯定,也不由得歸韻小棠不信,但是她們還是想不通南宮澈爲什麼要殺都使,既然黑影是南宮澈,那他殺死都使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歸韻想到了適才在食店裡聽見的對話,說道:“會不會是因爲都使背叛了朝廷,意欲謀反。而被南宮澈知道了,所以把他殺了。”
十三想想,歸韻說的有點道理,可是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他是朝廷派下來剿匪的侯爺,要殺一個謀反的都使,只需要拿出證據將都使捉拿歸案,然後處死就可以了,何必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就算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都使是他殺的,那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南宮澈現在不是應該在南詔嗎,他怎麼會在苗王城,跟之前從南詔過來苗王城的那羣人有關係嗎?還有那羣南詔人爲什麼後來就沒聽說也沒看見了,他們去了哪裡?太多的疑問,我現在都糊塗了,我有種預感,我們不會太早離開苗王之城,從我們踏入苗王城開始,我們就已經被捲進了一場我們不知道的戰鬥裡。”
歸韻點點頭道:“嗯,這一路咱們沒到一個地方總是會遇到些麻煩,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南詔,到時候到了南詔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嗯……這事還真不還說,可是既然我們知道了南宮澈在這裡,說明南詔那邊的情況還好,至少比苗王城這邊的情況好。”十三說道。
三人說着也走到了客棧,於是停下交談,進屋裡睡了。三人雖然覺得很多事都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因爲趕了一路,非常疲憊,所以香香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街市上依然熱鬧,可是十三從早晨起牀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俗話說“左眼跳福,右眼跳禍”,十三總覺得今天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但是看着街上人來人們,人們的臉上也盡是笑容,讓十三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都使的死訊一直沒被傳出來,十三覺得奇怪,但也覺得理所當然,如果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南宮澈,那他想要掩飾都使的死訊是很容易的。
街上的吆喝聲不斷的傳過來,十三想出去走走的心越來越強烈,最後,她終於還是決定出去走走,她事先跟歸韻和小棠說好了,如果今天什麼事都再不發生,那苗王城的事她們就不管了,先去南詔再說,南詔的事隨時都會有變數,南宮澈在苗王城,十三不確定如果南詔出事會不會有人處理,所以三人決定最後只在苗王城停一天,明早就離開。
十三出了客棧之後,先在周圍的幾條街幾個巷口走了走,苗疆沒有包打聽的勢力,這對她來說是個不太好的事情,不過每一個地方一定會有一個對這個地方無比了解的地頭蛇,這種人一般都是吃喝嫖賭樣樣都做的三流地痞。於是十三先問了問街上的商販,苗王城最無賴的地痞是誰,他經常出入哪些地方,然後就過去找那個地痞了。
走進苗王城裡生意最火爆的賭坊,裡面燈光很暗,大家等沉迷在賭博中,那是一種變態的關注,他們的眼裡只有放在賭桌上的銀子。看着有些人沾沾自喜,看着有些人悔恨不已,十三頓時覺得好好笑,這
個世界,每個人都執着着自己認定的東西,沒有人有資格去教訓別人不可以執着什麼。就算是賭錢,所謂的君子文士十年寒窗誰又能不是執着呢。
十三想起四妹冰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她說:“科舉就像賭錢,每個人都想着要贏,可是總會有人會輸,而那些輸了的人是絕不停下的,他們要麼再一次坐上賭桌,開始自己的賭博,要麼就用生命作爲代價結束這場賭局。”
冰釋說那句話的時候,十三並不是很瞭解,可是現在看着眼前一羣爲了輸贏臉紅脖子粗的賭徒,她突然覺得有些明白了。
但也正因爲明白所以更加爲冰釋心疼。冰釋是個寡婦,十六歲的寡婦。冰釋是孤兒,家人很早便過世了,姨母心疼她將她帶在身邊養大。姨父是個老秀才,一生都沒有中過舉。而姨父家又只有一個兒子,他將中舉的思想一直教育給他的兒子,也就是冰釋的未婚夫表哥。冰釋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及笄了就要嫁給表哥,冰釋的表哥是個很溫潤秀氣的男子,一心只想着要考科舉中狀元。
冰釋十四歲的時候,表哥去參加科舉考試,但是名落孫山。本來冰釋以爲一切就該定格了,但是沒想到悲劇發生了。溫潤秀氣的表哥因爲忍受不了科舉落榜的打擊,忍受不了姨父失望的表情和言語的羞辱,在一個天朗氣清的夜晚上吊自殺了。悲劇從這個時候開始了擴散,很快姨母便因受不了打擊在兒子下葬後的第三天也魂歸西天了,再後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姨父也含恨而終了。
冰釋就那樣成爲了一個寡婦,沒有成親就死了丈夫的寡婦。冰釋被左鄰右舍、遠親近戚說成是不詳的女子,說是剋死父母,剋死姨父姨母,剋死未婚夫的女子。再後來,姨父的堂兄以姨父宗室的身份將冰釋趕出來家門,冰釋再一次失去了家,失去了依靠。因爲姿色上層,差一點被賣入妓院,還好被第一次出門跟隨武伯學習做生意的女扮男裝的召易救了,帶回了玉瓷山莊,就這樣纔開始自己較爲正常的生活。
但從此,冰釋開始以寡婦自居,她永遠穿着素雅的衣服,永遠不帶繁瑣的首飾,她甚至不出門,除了每年一次到寺廟去祭拜先人。她就像一個清心寡慾的世外之人,無波無瀾。天音夫人也是看重她這種看破紅塵、沉靜穩重的性格,放心的將玉瓷山莊莊內的事務交給她打理。
十四歲纔來玉瓷山莊的冰釋因爲年齡,排在了第四。她冷清嚴肅的性格,似乎總是和其他四人格格不入。十三有段時間就一直纏着冰釋,後來慢慢熟了,冰釋曾說了那句關於賭博的話給她聽。十三不知道爲何就是一直記着,儘管聽到那話的時候,她並不太懂。
在世人眼裡科舉是無比高尚的,賭博是無比低俗的,但是在冰釋的眼裡,賭博和科舉是一樣的,它們都讓人成癮,並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十三不知道冰釋對於她表哥到底是怎樣的心,但是十三想那應該不是愛。雖然對於愛,十三並不是很懂,但十三想如果真的愛應該是生死相隨、難捨難分的。而且不知爲何,十三就是認爲那樣獨立於世的冰釋是不會喜歡那樣流於俗套的男子的。
十三第一次看到冰釋時,腦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句話: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傾不傾城,傾不傾國,十三不知道,但是十三知道如果是有心的男子,懂冰釋的男子,只需看一眼冰釋絕世的眼神就會淪陷了,而那種淪陷將是烈火焚身、至死方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