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海棠花謝了,鋪了一地的惆悵;正午,微風斜了,灑了滿地的枯黃;傍晚,夕陽落了,染赤了一紙的激昂;深夜,蠟燭滅了,流盡了紅色的憂傷。
皇宮。夜宴。
在去往夜宴的小道旁,冥矢伏在南宮澈的耳邊說道:“侯爺,一切正常,世子已進宴客宮的宮門了。”
“不要懈怠,繼續。”
“是,屬下告退。”冥矢說完從一旁的黑處隱去。南宮澈繼續向前走。
“喲,楊大人,李大人”
“原來是忠勇侯爺……”
……,……
宴會看似正常的進行着,但南宮澈總有不好的預感,他現在肯定,今晚黑煞必有行動!看着烏蘇國世子離去的方向,南宮澈很是迷惑:會談都結束了,爲什麼還沒有什麼動靜,難道他打算在途中下手。
“冥隱”
從黑影處走出一個人影,冥隱是澹臺的貼身侍衛,無時無刻不在暗處。
“侯爺”
“讓冥矢密切注意世子回寢殿的路上,與寢殿四周。”
“是”
南宮澈知道現在最有可能出事的,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明日中午世子就會被秘密送回國,前太子餘黨要刺殺烏蘇國世子必是要嫁禍給朝廷,挑起兩國邊境紛爭,所以他們必會施法讓世子死在京城範圍內,而接下來的幾個時辰是最後的時機了。
正想着,皇帝身邊的太監陳公公前來傳話:“侯爺,皇上請侯爺前往承乾殿(皇帝寢宮)。”
邊走着,南宮澈邊問陳公公:“皇上此時還未就寢嗎?”
“啓稟侯爺,皇上今日本打算就寢了,但躺下沒一會兒,就起身讓奴才前來找侯爺前往。”
“皇上進來睡眠和飲食如何?”
“皇上近日總是很晚才睡,半夜也都起身,立於窗前一站就是天明,食慾也欠佳,偶還呆坐在食桌前,老奴侍奉皇上幾十年了,還未見皇上有這模樣,還望侯爺能幫皇上分憂啊!”陳公公自燕岌北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侍奉左右了,對燕岌北是出自內心的關心,也清楚南宮澈與皇上的關係亦臣亦友,故對這些問題都不避諱。
“哦這樣,那公公可知進來皇上的不安來自何處?”南宮澈知道燕岌北是一個極有自信與魄力的皇帝,烏蘇國世子與前太子餘黨的事已遣他處理,必不會再爲此事擔心了,而近來如此寢食難安必爲他事。伴君如伴虎,什麼事都要先君之慮前想到,纔有應對之法。
“皇上自小就不愛說話,又豈會向老奴說起,只是老奴有一次看見皇上拿着一縷青絲髮呆,老奴想皇上是思念皇妃了。”
“你是說……”
相忘誰相忘,傾國是故國。泠泠不肯彈,翩躚影驚鴻。
燕岌北自小就沒有母妃,是前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將其養大,這裡的皇妃指的當然不會是淑妃。南宮澈知道陳公公所指的是十年前由於戰亂被燕岌北送走的二皇妃,也就是皇上的髮妻。
那時南宮澈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又常年陪伴駐紮在北關的老將軍身邊,直到內戰最後一年才與爺爺一起回京助當時的二皇子燕岌北一臂之力,南宮澈還因爲救燕岌北,差點失去雙腿,這也是爲什麼燕岌北重用南宮澈的原因之一。新皇登基後,皇上念南宮澈才15歲,雙腿又受了傷還未好,賜府邸一座在京城休養,北關再派人去駐守。但老將軍不僅相信自己的孫子必能度過難關,而且還向皇帝覲見,退去鎮北大將軍頭銜讓南宮澈擔當。一年後,16歲的南宮澈傷愈平定了北疆黑水國的叛亂,坐穩了鎮北大將軍一職。直至20歲將北關交予身邊大將尉遲無敵,老將軍也去雲遊四海了,才返回京城,被封爲忠勇侯。
二皇妃是在內戰第二年就被送走的,所以南宮澈對那位皇妃也只是耳聞。只聽說當時還只是二皇子的燕岌北與二皇妃恩愛有加,二皇妃是前左相的幺女,賢良淑德。二皇子只有二皇妃一位正妃,生有一子,內戰第二年二皇子勢力突起,與太子黨形成對峙之勢,二皇妃母子就在那時被送走。
沒人知道前二皇妃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甚至有人說她已經死了。總之,說法頗多。皇帝至今還沒納妃,衆大臣早就此事上奏則幾次,說皇上正值青壯年,應廣納妃子,爲燕氏王朝開枝散葉。燕岌北多次表示此事再議,南宮澈想,進來或許那些大臣又按捺不住了。
想着已經到了承乾殿。
“皇上”
“澈,你現在多少歲數了?”
南宮澈沒想到皇帝會問這個,略微一頓,道:“臣今年虛歲23了。”
“你可有喜歡的人,該是成親的時候了。”
“這……臣還未有此想法。”
“怎麼還沒有呢……”像是自言自語,燕岌北又小聲說道:“朕像你這麼大時,楚兒(他兒子)都會走路了……”
南宮澈看着此時的皇帝,覺得他也不過是一個思念妻兒的普通男子,皇上現如今應該有35了吧,這十年他都沒有納妃,一心就是國事,現在國泰民安了,也不知道二皇妃是否還在。
“當年,頤兒說,我做了皇帝,要記得與周邊國家結好,特別是烏蘇國,她年幼時曾被烏蘇國人所救過。現在兩國已經締結了友好關係,烏蘇國願意和平臣服,可不知道她現在……”
“皇上,臣想二皇妃現在定是在某一個地方爲皇上愛國愛民高興呢。”
“你可還記得懷將軍?”
“皇上是說懷信懷將軍,臣曾跟着懷將軍學過兩年劍法,他是爺爺的門生,但聽說十年前失蹤了。”他還惋惜過好久呢,懷將軍才二十幾歲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是朕派去保護二皇妃母子的,只是十年前他們卻一起失蹤了,據當年回來報信的士兵說他們一行人在河南青山崖遇到了敵軍,危機之時懷信只留下‘情況突變,等時機重逢’的話就帶着她們從別的路逃走了,十年了,不知懷信……”
“青山崖?皇上,此處山高谷深……”
燕岌北略頓,知道南宮澈的意思是凶多吉少,更握緊拳頭道:“不可能,朕後來親自去那裡看過,懸崖上確有很多屍體,但崖邊和崖底並沒有有人墜落的痕跡。”
“皇上,臣記得陛下曾說懷將軍留話‘等時機重逢’,可知懷將軍與娘娘必是隱在某處,等待時機與皇上聯繫。”
“都十年了,時機到底是什麼時候,那羣大臣都等着將女兒送進宮裡,但是朕只等着頤兒回來做皇后。”
誰翻樂府淒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與此同時。天音園。
“夫人,懷將軍來了。”
立於窗前的天音夫人回過神來,“讓他進來”。
懷信進門立於天音夫人身後道:“夫人,還沒有動靜。”
“說不準啊,今晚必有動作,嚴密觀察。”
“是”,懷信略一頓,道:“夫人,屬下想親自進宮一趟。”天音園除了玉瓷山莊的五個女子,另懷信還訓練了十個死士,人多容易引起注意,所以一般他們都不出手。
“親自去?”
“是的,夫人,黑煞昨晚失手了,並不是好事,他的實力不容小覷,屬下想親自去會會。”
“好,今晚一過,烏蘇國世子一事就完結,接下來的前太子餘黨的事也
會好解決點。”
“是的,夫人,等前太子餘黨的事一了,也該是時機了。”
聽到這句話,天音的肩膀有些顫抖,聲音都哽咽了起來,“時機……時機……”。
看着天音夫人如此,懷信跪下道:“皇妃,是臣當年辦事不力。”
天音趕緊轉身扶起懷信:“不,將軍快起,當年之事事發突然,而等待時機之說也是我的主意,又如何怪罪將軍,亂黨不除,我又有何心與岌北重逢。”
“皇妃……”
思念是折磨人的東西,“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爲人君者也不例外。寂寥的深夜,誰在想念着誰,又有誰在牽掛着誰?
皇宮承乾殿。南宮澈還在與燕岌北夜談。
突然……
“報——”
“何事?”
“啓稟皇上,東宮大火!”
“什麼?那是前太子的住處,早就空置了。”燕岌北知道,這絕對是有人蓄意放火,“調遣侍衛速速過去,以免火勢蔓延。澈,讓你的人馬密切注意世子情況。”
“是,”南宮澈移到窗口低聲喊了聲:“冥隱”
說完冥隱已從窗外進到房了,燕岌北只知道眼前一晃,承乾殿就多了一個人,可想此人輕功與內力極高,頓時眯起眼看了眼南宮澈,臉色微變,心想此人夠他這個皇帝死一百次了,當然只是一瞬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冥矢那裡……”澹臺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叩門的聲音。
“皇上,侯爺,暗影組暗衛傳分組長冥矢話。”因爲是暗影裡普通暗衛,所以不敢貿然進房,畢竟是當今聖上的寢宮。
燕岌北一皺眉,道:“速進。”
“皇上,侯爺,迎客殿依舊平靜,但迎客殿西北方向有濃煙,疑似火災。”
“又着火?西北方向?那不是北王府(燕岌北皇子時的府邸)嗎。”燕岌北一驚:“來人,不,太慢了,南宮澈,速調暗衛過去,朕不許北王府毀一磚一瓦。”
燕岌北話一出,南宮澈與冥隱都是一愣,南宮澈知道皇上的意思,但“皇上,三思啊!”
“還三思什麼,”燕岌北顯得異常激動,向前拉起南宮澈的前襟,吼道:“朕只有那座府邸可以懷念了。而且迎客殿遲遲沒有動靜,朕命令你速速調走一半暗衛!”
“皇上……”
“不要再說啦,是朕是皇上還是你是皇上,速調,北王府出了事,朕拿你是問。”
南宮澈愕然,這話說的罪名何其大,略一頓,向冥隱說道“速去。”
“是。”冥隱趕緊和那名暗衛出去了。
承乾殿瞬間安靜下來,靜的都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聲。燕岌北和南宮澈都沒說話,只是互相對視着,兩人都感覺到了,無形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着,是身份嗎?還是信任?還是更復雜的感情?。
須臾,又有侍衛前來,打破了暗潮涌動的承乾殿。
“皇上,迎客殿打起來了。”
燕岌北略一閉眼,又睜開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
燕岌北轉過身來對南宮澈說道:“澈,也許你現在不能理解朕,但,不管今晚迎客殿情況如何,朕不後悔……爲了保存北王府。”
信任是什麼,感情又是什麼?南宮澈不是很明白,但是他不是傻瓜,他知道他和燕岌北之間的關係早在無形中慢慢變質了。因爲他是臣他是君,君不容臣大,終有一天,他們的關係會惡化,終有一天,也許……皇上的矛頭會指向他……但生爲臣者,他不想想這麼多,不管是是因爲他是燕岌北還是因爲他是皇上,都不允許他背叛,至少他不會主動背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