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往往脆弱到因爲一些細微的事情便左右了自己的感情。雖然自由個性果決,又極爲堅強的我,到底也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親眼見到了元格格身上所佩戴的荷包與軒轅天佑的是一對之後,每每便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關於軒轅天佑的事情。
甚至還推脫有病常常不在後宮宴飲中出現。爲了躲避與他碰面,御花園也極少踏足了。時光因爲平淡反而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已經入冬了。
“今年冬天的煤炭已經都送過來了,棉被明兒也趕着送來。小主的冬衣大氅雖然送了兩套來,不過內務府的鄒公公說,皇上已經又命針功署的人再爲您趕製了別的。淑妃娘娘前兒還送了狐狸皮筒子和錦緞翻毛的斗篷,知道小主怕冷,皇上和淑妃娘娘都很惦記您呢。”夏菡的聲音含着溫度,聽了讓人覺得溫暖。
夏菡接着道:“奴婢已經把熏籠從庫房裡找了出來,還有這個青銅香獸,冬天用它焚香和銀炭,放在帳子裡,就寢的時候是最好不過了。一股暖香,就連貼身的衣物也會經久不散的散發香味。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小主自身所帶的體香呢。”
“你很懂得女子保養之道麼。”我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夏菡不再多話,手裡麻利的鋪着軟被,然後放下紗帳與錦簾,在熏籠裡燃起了一點點香餌。見我案邊的燈有些昏暗了,便又換了一盞。
“小主外面已經到二更天了,小主早早睡吧。”夏菡悄聲地規勸着。
案邊的窗戶沒有關嚴,一絲涼風吹進來,我打了一個寒戰。然後環保住自己的臂膀,朝外面張望,“是啊,已經二更了。果然是到了冬天,夜裡這樣冷了。偏殿裡今夜是誰上夜?”
夏菡道“是莫影姑娘。”
“偏殿靠北,又陰又冷,她一個女兒家別凍壞了身子。一會你送棉被過去給她。”我囑咐道。
夏菡微笑着扶我到牀邊,掀起錦簾與紗帳,我一股腦鑽進了被子,夏菡熟練地爲我掖着被角。正想放下紗帳與錦簾的時候,突然外面一聲巨響。似乎是花盆摔碎的聲音。我和夏菡相視一看都愣在原處。
接着聽到莫影的聲音:“呔,哪裡來的賊人?”
然後是拳打腳踢的聲音,我和夏菡都不敢出聲。外面寒風吹着樹梢發出沙沙地聲音,接着月光照射在窗上一條條幹枯的枝幹。
之後是兩個身影糾纏扭打在一處。看身形一個是女子的身段,一個是男子的身段。兩人均是練家子,女子的招式非常快,一下緊似一下,那男子的胸口捱了兩掌。他見自己不是對手有心要逃,便一個縱身躍到了大殿的屋檐上。那輕功確實了得,原以爲那男子可以借勢逃掉,沒想到那女子的輕功更是了得,隨後便也躍上了屋脊。兩人在我漪紅閣的大殿房樑上扭打在一起。
只聽得屋脊上方瓦片被踩踏的嘎嘎地響着。動作越來越大,我害怕極了,夏菡也從沒經過這樣的事情,她道:“小主,喊侍衛吧?有刺客!”
“刺客?”這個詞從沒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被夏菡一說我也有些害怕了,深更半夜的皇宮裡,竟然有男子隨意踏足我的漪紅閣,想來是不安全的。我的心突突地跳動着,正當夏菡準
備大喊抓刺客的時候,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聲張。”
眼下來者何人還不清楚,若是冬古靖派來的人,那夏菡此刻找來侍衛只是對我不利。倘或來者是敵人,更不能聲張,需得關押起來細細審問纔是。何況,方纔外面一個叫喊聲顯示到,此刻正在與男子廝打的人是莫影,我從來不知道她是練武之人。直覺告訴我,此刻的我靜待時機是上上策。
“可是……小主的安危。若那賊人進來傷着您怎麼好?”夏菡有些不放心。
其實我也很緊張,但強裝鎮定道:“暫時還在咱們的控制之中,沒事,沒事。”
我和夏菡摟在一處,大殿房頂上的打鬥之聲沒有停止。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只聽見咣噹一聲,一個人影從大殿的屋脊上飛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接着一個人影輕飄飄落下,走到先前摔下來的人身前,踏上一腳道:“別動。否則就要了你的命。”
夏菡仗着膽子走到窗前看着,我怯生生地問道:“誰擒住了誰?”
夏菡興奮地道:“莫影姑娘擒住了賊人。”
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對夏菡道:“去把小計子小海子並幻月找來,旁人莫要驚動。”
不一會兒,莫影與小計子、小海子將捆綁着的一個男子帶到了偏殿。幻月和夏菡已經掌上了許多燭火,幻月爲我披了一件斗篷。
我問着莫影:“他是何人可有交代嗎?”這一句是想問問莫影,看這男子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莫影擺擺頭,她的眼神堅定地看着我,道:“這賊人並不說是誰派他來的。”
這下放心了,莫影很肯定此人不是冬古府裡出來的,然後我便道:“擡起頭來。”
那人仍舊是咬着牙耷拉着腦袋。小計子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脖子,藉着燭光我看清了那人的長相,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生,黑色的夜行衣十分眼熟,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初入宮時的那個從我漪紅閣躍便消失的人影。
“你三番四次的來我漪紅閣,到底所爲何事?又是誰派你來的?”
聽我這樣一問,那人有些意外,但他冷笑了一下,仍舊是一語不發。
我又道:“你可以不說,但本小主明日就押了你去皇上皇后跟前,到時候你私闖后妃的宮殿一重罪,鬼鬼祟祟偷窺,大有刺客的嫌疑這是二重罪。諒你有十條命也是不夠的。咱們刑部可是出了名的,什麼人到了那裡管保都管教的聽話。還怕你不說實話嗎?”
那人聽到刑部,臉色一白,但隨即還是堅定了決心仍舊是一字不說。
我見從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想必他幕後的人手段毒辣,一定握有他的家眷,因此才讓他甘願送命也不出賣主上。
我又道:“刑部辦案是極準成的,擔保把你的祖宗幾十輩子前的都查個清楚。到時候不只你自己的一條命,就是你全家老少,沾親帶故的,全都跟着你陪葬!”然後我杏目圓睜,拍案大喝一聲,道:“來人,去內務府找些侍衛來,好好看押着,明日晨起送去刑部大牢。”
那賊人果然吃這一套,撲通一聲跪下道:“求貴人饒命,求貴人饒命。小的一時糊塗求貴人饒命
。小的上有老父母,下有未成人的弟妹。求貴人可憐可憐奴才。”
一聽他的聲音,這才發現原來他是一個陰陽人。看身材體型壯碩以爲是個侍衛一類,沒想到是個小內監。
“饒你可以,但,你要對本小主實話實說。否則神仙今天也救不了你!”我厲聲威脅他。
“是……是,小的一定實話實說,饒不饒奴才的不要緊,就求貴人別牽連奴才家人。”他摸着眼淚。
方纔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樑上好漢的樣子,此刻卻和女子一樣抹淚,心裡一軟便道:“你口口聲聲稱我是貴人,又知道我是小主。就知道你是宮裡人,聽聲音是個內監。老實說,你在哪個宮裡當差?替誰辦事?”
他又開始躊躇着,左顧右盼,半晌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實情。
我站起身,擺擺手“罷了罷了,趕緊打發人送到刑部去,本小主乏了。”
小計子配合的很好,他正色道:“奴才這就去辦。”
“奴才招了,奴才什麼都招。小主饒命。”然後他又是哭泣,簡直就是嚎啕大哭。
我心裡這個氣啊,平白的他窺探我的漪紅閣,我還沒哭,他倒先哭起來了。
“說!”幻月上前指着他厲聲喝道。
“是……,奴才是鳳鸞宮的。”最後他乾脆閉緊雙眼,一咬牙說出鳳鸞宮的名號。
“幻月,去刑部找個人來。這小廝不說實話,留着也無用!”
那人簡直被我們主僕逼瘋了一般,大哭着道:“奴才沒有撒謊啊,奴才真是鳳鸞宮的人。是皇后娘娘派奴才來的。上一次也是皇后娘娘讓奴才過來的。貴人饒了奴才這一次吧。貴人啊……”
我看他哭得稀里嘩啦,眼看精神的防備已經坍塌了,此刻問他什麼他都會如實招來,爲了確定他所說不假,故而詐一詐他。
見他的反應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上一次夜行人的事情後,確實發生了繡春錦囊的事情,當時我便懷疑過有人暗害我,將那個錦囊偷偷安置在我的寢宮。
也曾聯想過那一晚的夜行人。但是那之後我再沒發覺有過異樣,便也再不以爲然。直到今天,這個賊人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才讓我想起了往事。當日繡春錦囊一事是納蘭氏陷害我,雖然皇后有份參與,但我畢竟沒有真憑實據,所以也只好作罷。
“小主,上次的事情兇險萬分,差點小主就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萬劫不復了。雖然僥倖逃脫,但咱們過後也確實找不到任何陷害咱們的蛛絲馬跡。這個賊人似乎知道內情,那錦囊似乎就是經過他的手放在咱們宮裡的。”
夏菡伏在我的耳邊悄聲提醒着“小主不如好好地審一審這個賊人,再從長計議。”
今夜陰天,月亮此刻也躲起來了,外面漆黑一片,整個漪紅閣裡也是死一般的寂靜。好在有這三個丫頭並小計子小海子陪着我,皇后啊皇后,我已然處處避讓,也對你恭敬有加。既然你不肯放過我,那我也不能任你宰割。
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映着燭火一定和陰司的鬼差一般恐怖,清冷沒有溫度的眼神撇過那人的眼眸,淡淡地問道:“好,那你給本小主從實招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