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早早起身用過早膳,叫了夏菡進來問道:“夏菡,我是不是應該一早便去給皇后請安?”
夏菡溫柔地答道:“小主按禮是要去先去慈寧宮的,后妃一般都會先去給太后請安行禮的。但是太后娘娘近日病着,免了六宮請安,因此小主只需要去鳳鸞宮中給皇后請安即可。”
“嗯,那可要早些,第一日請安不能遲了。”一切打點妥當,由夏菡與幻月陪着我往鳳鸞宮去,後宮灑掃的奴才們早就開始幹活了,此刻石子路上已然是被清水沖洗過了。太陽剛剛升起,東方一點點紅,照着這紅牆金瓦讓人睜不開眼睛。
出了宮門沒想遇到了淑妃,她一襲褐色寶相花紋的宮衣,身後跟着四個隨身的婢女,我聞聲服下身子屈膝道:“淑妃娘娘吉祥。”
她看到我的一瞬間已然是掛上新月一樣的笑容道:“妹妹好早啊。聽聞昨日皇上傍晚去了鍾粹宮?”
腦中一陣疑惑,怎麼昨日晚上纔來看我,她就知道了?不過她的華清宮離我最近,想來聽到些動靜也是正常。我謙卑地道:“昨日皇上是到鍾粹宮看過臣妾與齊佳貴人,只坐了坐就回養心殿去了。”
她點頭溫柔道,“皇上總是這樣忙於朝政,讓人憂心。”沒有醋意亦沒有失落,而是擔憂與關切,這樣的女人恐怕是世間任何一個男子也無法抵抗的,所謂溫柔不過如是了。
我與淑妃到的最早,略陪皇后坐坐聽着她們二人說些閒話。這時,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響起,柔貴妃攜着伉妃與嵐嬪、齊佳貴人、並旒貴人、葉貴人,常在富察氏、納蘭氏跟在最後。這一瞧獨獨少了貞妃不是,心想她真如傳聞中那樣不給皇后分毫情面,做事我行我素的。
這鳳鸞宮中一時間多了這許多的人,后妃們鶯鶯燕燕之聲不絕於耳。皇后看着貞妃的位置有些許的不悅,道:“貞妃病了嗎?”
“回娘娘的話,她就是那樣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如今越發不愛出門了,倒也讓大家清靜了。”說話的是齊佳貴人。
“娘娘仁德,屢屢寬恕她,是她不知道悔改。”毓貴人複議道。
“本宮念及大家姐妹情分才寬恕她多次。希望今後她能守好妃子的本分就是了。安分些。”
說話間柔貴妃的臉上漸漸陰沉了,她緩緩開口道:“其實這後宮中的本分本無皇后與妃子的區別,大家姐妹都是一樣的,那便是侍候好皇上,讓他歡心,再不濟也要多爲皇家開枝散葉。做到這些的,便是守了本分,沒做到的便是失了婦德。姐姐,柔兒這樣理解對嗎?”她說完半撒嬌的看着皇后。
皇后膝下只有一子,雖然尊貴無比,但無論是皇后本人還是她的皇子都不得皇上的鐘愛,每每都只是敷衍了事。
這話裡分明是在朝皇后挑釁,多羅晴柔有一個女兒,生的極其可愛和她一樣嬌媚,是軒轅天佑如今最疼愛的孩子,更勝過那些皇子。多羅晴柔也是分得疼愛最多的人。剛纔皇后的一句“守好妃子的本
分”觸動了她,讓她說出這些來。
大家都明白她言外之意,但是卻無計可施,皇后亦是裝作聽不明白似的道:“妹妹說的極是。論討皇上的歡心還屬妹妹與三公主。”
這柔貴妃聽完滿意的微笑着不說話,這時候一旁的嵐嬪道:“先前是這樣的,如今可未必了。聽說昨日傍晚皇上便去了漪紅閣,才入宮就有這樣的雨露恩澤是冬古貴人的榮耀。”
這會兒可好,把我推在風口浪尖上,柔貴妃怔怔的瞧着我,瞥了一眼沒有多話。心想不會全後宮都知道皇上昨晚在我的宮中吧,我實在是冤枉啊,他不過是略坐坐且一句話沒對我說,而我卻成爲後宮中人人嫉妒的人了。
“皇上只是略坐坐就走了。”我謙卑地低下頭。
“冊封后暫不能專夜,這是宮裡的規矩。饒是這樣皇上也要去看看你,看來你是真的和皇上的心意。咱們萬歲一直以來總是忙碌朝政,你如果能多多的陪伴他總是好的。”皇后緊接着我的話憂慮的道。
“是呢,算算我的長樂宮皇上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了,也沒招我專夜過。”伉妃掐着兩指,仍舊是十分的憂傷。
“你好歹是一宮的主位,怎麼在皇后及諸位妹妹面前這樣不知道避諱,言語粗鄙淺薄,閒着的時候多學着說話,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夫人也不能似你這樣沒有水準。”
伉妃從相思中緩過神,被柔貴妃擠兌的不知道如何分辨,通紅的臉龐上掛着點點淚光。皇后緊接着道:“伉妃說話一貫是直腸子,確實不和后妃的身份,但她也是思念皇上,且是皇上身邊最早侍奉的,柔貴妃縱然位高她一級,也要時時爲她留些體面纔好。”
“是,皇后娘娘說什麼臣妾便做什麼就是了……”柔貴妃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尾音拉的老長,語畢瞥了一眼伉妃。
正在我們說話間,皇帝軒轅天佑從外面快步走進來,他的朝服還沒有褪去,朝珠在胸前搖晃着,他徑直走向皇后坐下道:“朕聽說冬古貴人在你這,特親自過來找她。”
皇后面上已然不悅,但隨即道:“皇上既然有事找她,就讓她隨您去吧。其實打發李德福來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說着拿起手帕爲他擦拭汗水,皇上用手一擋,笑着站起身走向我。
我的心徹底的涼了,這皇上到底搞什麼名堂啊,還嫌此刻的我不夠爲難嗎?他走到我身側,拉起我的手肘道:“宛兒,跟朕來。”
“皇上去哪?”我本能地問着。
“陪朕去養心殿。”他的笑容很俊秀,沒有沁人心脾的溫暖,但是卻多了一分讓女子心動的魅力。
走出鳳鸞宮的一瞬間,我能感覺到衆人投射到我身上嫉妒討厭的目光。我一心想要與人和睦,處處隱忍,所做的這一切全被這個軒轅天佑破壞了,偏偏我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隨着他把我推向風口浪尖上了。
這養心殿是皇帝平日批閱奏摺的地方,相當於老百姓家的會客堂或者書房。那裡已然
不屬於後宮的地間了。他拉着我的手肘一路走過,所見的內監婢女全部跪倒,他卻恍若沒見着一樣,不多時我們便到了養心殿西面的勤政殿。
他隨即放開了我的手肘,自己到暖閣裡去更衣了。不一會便是一身紅色的長衫坐在書案前,李德福爲他奉上一盞清茶。
“放着吧,你們都出去。”皇帝沒有了方纔的笑容,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這殿內最終又只剩下我二人獨處,他的書案上有無數的明黃碟文,不用問便知道那些一定是各地方的奏摺。若是在別處我或許能爲他磨墨沾筆,只是奏摺事關社稷,且大多是涉密的,我一屆后妃實在是不宜靠前。
殿裡還是那樣的清靜,我心裡這個氣啊。好你個軒轅天佑,你大老遠從鳳鸞宮諸妃面前把我拉了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可如今又是幹晾着我。
“皇上,皇上。”輕輕地站起身呼喚他。
他沒有聲響,“臣妾在這實在叨擾皇上,且這裡到處都是前朝的奏章,后妃不得干政,臣妾實在不該在這裡的。臣妾告退。”心想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三十六計走爲上。
“坐下。”他頭也沒擡道。
“是。”剛想往門外走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他沒有任何表情,都說伴君如伴虎,真是不假,方纔在鳳鸞宮中和皇后還和顏悅色,這會子就是冷若冰霜了。難道這個金朝的皇帝對他後宮中的妃嬪都如我一般?這金朝的習慣還真奇怪。
足足到了午時他才擱下手中的筆,直直地舒展着臂膀,看了看正在發呆的我道:“你回去吧。出去告訴李德福給我傳膳。”
我真是無奈了,心裡百思不得其解,想問問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畢竟他是天子我是他的貴人,他讓我死都可以,何況是陪他坐着。若是開口直接問了聖意,那可是大不敬的罪過。
“是,臣妾告退。”我屈膝行禮退出殿外。
回到漪紅閣門外,只聽得侍女小芝正和小內監們說着閒話:“先前兒還說咱們主子是異族的女子,必然不得皇上專愛。這下讓內務府的那些姑姑們眼饞去吧。”
內監小海子也是得意的道:“現在這後宮裡頭誰不知道咱們主子最得勢,尚未專夜卻讓皇上朝思暮想,若是它日在有個皇子,那恩澤肯定和柔貴妃一樣。”
“到時候咱們也跟着神氣,瞧柔貴妃身邊的醉香姑姑多神氣,連內務府的鄒公公都得讓她三分。”小香也一旁憧憬着。
心情沉到了谷底,看來不止整個後宮了,怕是我得勢的消息已經傳到冬古府了。人人都道我是新貴得志,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軒轅天佑根本沒拿正眼瞧過我。別人以訛傳訛也就算了,偏偏我自己宮裡的人先洋洋自得了,這樣下去還了得?
越聽臉色越暗沉,她們指望我得志後自己的差事也能當的體面些,在其他奴才宮人面前能有些面子,將來好混出些名堂。心氣是好的,只是太不懂得收斂,私下議論主上可是犯了大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