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哥哥,就是本宮母家,多羅一族多少能人武將,還有阿瑪,如今的兵部副都統。手上握着千軍萬馬,到了地方,百官無不卑躬屈膝,恐怕就是完顏將軍少不得也得爲阿瑪提鞋呢。”多羅晴柔清高的很,她這樣說着,又一面輕蔑的撇過皇后“除了皇上跟前得臉,就是在朝中的輔政親王也是與阿瑪交好,更是對哥哥百般的倚重。誰不知道如今朝中,皇上最聽輔政親王的,只有我們多羅一族這樣的纔算是心腹呢。”
她囂張跋扈慣了,嘴裡也不讓人,皇后只是冷冷的笑着,完顏和卓卻也不再多話,我只是隱隱的覺得她的這番話說的不好,枉費她服侍皇帝多年,卻連皇帝最基本的喜惡都不知道,她如今說的這番話若是讓皇帝知道了,只怕是又要對多羅一家與柔貴妃自身憎惡幾分了。
“皇后娘娘說了這麼半天的話了,不如到廊下坐着賞花,也好歇歇,仔細腰疼。”佟貴人溫婉的這樣說着。
“本宮倒沒什麼,只是宛嬪,你有孕在身,不能站太久,就到廊下坐着吧。”皇后又對芯芮道“芯芮啊,去把本宮宮裡的椅子搬一把來供宛嬪坐下。”皇后慈祥和藹,面上不溫不火,全是關心與體貼。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的照拂。”我淡淡的笑了,由夏菡扶着到廊下的椅子上坐着,皇后引着衆人也過來坐下。
“宛嬪如今也能出來走動了。看來胎氣穩固的很呢。”伉妃這樣說着,而後又道“不知道宛嬪這一胎是皇子還是公主,本宮倒希望是個皇子呢,不然宛嬪有孕期間弄出這些動靜,真是雷聲大雨點小了。”伉妃輕輕撇過我。
一直以來伉妃說話都沒有什麼水準,從前柔貴妃總是百般打壓,自從被禁足於芙蓉館之後,柔貴妃漸漸收斂了氣焰,再有完顏和卓與祥嬪等人的慫恿倒縱了伉妃的氣焰。
“臣妾只是區區嬪位,雖然得幸於皇上,卻也不敢恃寵而驕。臣妾倒希望這一胎是個公主,能和飛蘭公主作伴。”我頓了頓又對皇后點頭道“二皇子得皇上喜歡,想來還是皇后的福澤深厚,能夠一舉得男,臣妾只怕沒有這樣的福氣呢。”
“你們還年輕,往後子嗣還會有的,說到福氣,本宮到底算是有福氣的,有你們這樣乖巧懂事的姐妹,替本宮服侍皇上,又善解人意,讓人省心,本宮倒越發可以躲清閒了。”皇后話裡有話,我怎能不知呢?
“說到服侍皇上,姐妹中還是以伉妃娘娘爲先,一來娘娘久服侍皇上,最會體貼皇上生活起居,二來娘娘的封號,又是伉字,奈預示着伉儷情深的意思,可見皇上厚愛娘娘,三來娘娘美貌,自然讓皇上龍顏大悅了。臣妾等望塵莫及。”
伉妃自然受用,她得意的神色就在臉上,因爲喜悅的笑意,已經將兩眼眯成了一條縫隙“本宮也只是服侍皇上久些罷了。”
“宛嬪,你這話難道是在暗示娘娘的出身?什麼叫最會體貼皇上生活起居啊?分明是對伉妃娘娘大不敬麼。”祥嬪又道。
毓嬪笑着走上前,拉住祥嬪的手道:“誒,宛嬪妹妹是心直口快之人,她只是真心敬佩伉妃與皇上恩愛和睦,並沒有祥嬪的話外音呢,你又何必故意挑撥呢?”
伉妃臉上有喜色變爲尷尬,多羅晴柔等人均是捂着口鼻強忍着笑意,完顏和卓也是輕聲的在伉妃身後笑着。
“好了!!”皇后最終溫柔的道“自家姐妹,自然不必多心了,伉妃,宛嬪也是年輕的,說話不懂得方式方法,但她確實是敬重你的。其實皇上對你的寵愛,這些年都是一樣的,就如同宛嬪說的,伉字是伉儷情深之意,只用來形容夫妻的,可見皇上待你的心意啦啊。”皇后的笑容一直持續到最後,只是尾音聽着
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在想,皇后也許十分介懷伉妃的封號。
伉妃聞言纔算緩和了面色,只是越發對我更沒有好顏色了。我們之間原是沒有這些嫌隙的,只是挑撥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嫌隙,她最是看重皇帝的寵愛,皇上越來越對她淡淡的,反而越發待我情深意重,她的心裡一定認爲是我搶去了原本屬於她的那一份寵愛。
這一日晚上,皇上來到我宮裡,與我和佟貴人一同用晚膳,礙於佟貴人在前,我們之間不好像從前那般玩笑打趣,也不敢與他談論政事,只是謹慎的按着妃嬪的規矩行事坐臥,服侍他用膳。
等到撤了晚膳,皇上倚着靠枕,揉着額角,佟貴人坐在下手撥了葡萄給皇上,我則靠着炕桌的另一頭,看着疲態盡顯的皇帝“皇上,今日是否還要回仁壽殿?”
“嗯……”皇帝遲疑了,大抵他原是想回去批閱奏摺的,聽我這樣問了,許是不忍拒絕我,想着要留下陪伴我“朕不回去了,今天乏了,明日再看那些人的奏摺也不遲。”
“皇上今日也乏了,不如叫佟妹妹,早早的服侍皇上歇息?臣妾今日與皇后娘娘一同賞花,體力不支,現如今也乏累的很呢。”我這樣說着,有些撒嬌似的道“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如今身子笨重,不適宜侍寢的。”
佟貴人呆呆的看了看我又水汪汪的盯着皇帝,皇上本心許是不願意的,只是不好推脫“既然這樣,朕今日就到佟貴人那裡歇着吧。”皇上淡淡的道“你的身子不要緊吧?若是有什麼不適,就讓太醫過來瞧看。”皇帝臨走前還不忘記扶着我的肩膀這樣囑咐着,我溫柔搭着他的手背,道:“臣妾知道。”
我仍舊倚着炕桌,看着東偏殿的紅燭攢動,從正殿到寢殿一點點熄滅,光線一點點暗淡下去,宮人們退出了大殿,在門外候着,我的心酸澀膨脹。
“從前,我知道他會宿在別人的宮裡,卻從沒親眼看過,如今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是我自己親手送他去的,當真別有一番滋味啊。”我癡癡的說着,眼裡朦朧着霧氣,原以爲自己已經不那麼在意他對旁人的寵幸,沒想到,當我看着偏殿燭火一點點暗淡下去,還是這樣心如刀絞一般的疼痛。
“娘娘,睡吧。”幻月的聲音出現我的耳邊“娘娘今天在未央宮賞花一定累壞了,早點歇着吧。奴婢服侍您洗臉吧?”她身後的玳曼已經捧着清水過來,幻月手裡的小青瓷盤子裡滑開了面藥,柔美的乳白色,兌了新鮮的玫瑰汁子,若是佟貴人也用了這樣的面藥淨面,皇上一定會很喜歡的。
一夜就這樣胡思亂想,迷迷糊糊的睡着。皇上一早就離開了,我起來時佟貴人已經梳洗好了,巴巴的坐在我身後看着幻月爲我上妝“姐姐的容貌真好,處處都是那麼精緻,念慈好生羨慕呢。”
“妹妹姿容勝雪,倒是本宮還要羨慕你呢。”我淡淡的說着,敷衍的笑着“昨夜皇上宿在妹妹宮裡,可還好嗎?”我沒有擡起眼簾,只是這樣看似無心的問了一句。
“皇上身在妹妹那裡,只怕心裡卻想着的是姐姐呢。”佟貴人打趣似的笑着道“皇上一早就讓妹妹來給姐姐傳一句話,請姐姐午膳到仁壽殿去,和皇上一起用呢。”
我留心於髮髻上要粉飾的花墊,沒有答話。她卻接着道:“後宮衆人爭來爭去的不過是皇上的雨露之恩罷了,皇上的心囫圇個的都在姐姐這裡,旁人爭也爭不去呢。”佟貴人癡癡的笑了道“只怕皇上心裡半分也沒有旁人了。”
“皇上原是惦記着咱們的,於妹妹一樣於本宮自然也是一樣的。”我也淡淡的笑了,只是心裡聽到這話也喜歡的很。不禁又想,這個佟貴人,十分會說話,也頗爲懂得人的
心裡,把我的心思都看透了。
仁壽殿裡,皇上在暖閣裡伏案而眠,我躡手躡腳的進去,從他的手裡將筆輕輕取出,然後又從衣裳架子上取來一件長衫,爲皇上蓋住身子。將龍案之上的奏摺書卷都統統收拾整齊,放到了一側。正想着躡手躡腳的再出去的時候,皇帝的聲音傳來:“頂着日頭來了,不與朕說一句話就要回去嗎?”
“皇上戲弄臣妾。”我撒嬌的道“臣妾半日在這裡又是收拾書卷奏摺又是給皇上蓋衣裳的,皇上一語不發,以爲您睡了,誰知道卻清醒着,只爲了戲弄臣妾,宛兒不依麼。”
我癡癡的笑了,然後又道:“皇上叫人家過來,說是用午膳,原來只爲了戲弄人家啊?”
皇上道:“朕方纔是睡着了,只是宛兒的香氣從朕面前拂過,便從夢中醒來了。見你細緻體貼,不忍打斷你,故而一直不做聲。”
“皇上不是貪睡之人啊,難道昨日沒有睡好?”我關切的問着。
“朕只是有些頭疼。”皇上揉着額角。
“皇上近來總是頭痛,不如及早叫太醫來瞧瞧?皇上日理萬機,難免勞累過度,小病小災的便要盡心調理了。”我還是關切的道“臣妾叫人請了齊太醫來給皇上治療可好?”
“朕沒事。你坐下,朕有話與你說。”皇上擺擺手示意我坐下“蘭香水榭現在有佟貴人,每次朕去看你她總是在,朕也覺得不方便,所幸有話就讓你到仁壽殿來與你說了。”
我靜靜的坐着聽他說着,“朕聽皇后說起,柔兒昨日在賞花之時大談自己母家手握重兵,誇口炫耀母家的戰功,甚至還吹捧輔政親王在朝中地位,甚至還說朕……也要聽從依附於輔政親王,此話當真嗎?”
我心裡暗歎,才一日的功夫,皇后就把多羅晴柔的話傳到了皇上的耳中,“貴妃娘娘是這樣說的,但是其中意思卻也不是皇上所想那樣的。”我淡淡的道,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握住他的手道:“貴妃娘娘不過是想在姐妹之中長些臉面,不過是一時興起說的無心之語。臣妾等誰不知道皇上纔是大金的真空天子,您的話有誰敢違背質疑的呢?”
“是嗎?”皇上輕哼一聲,而後道“朕看她們多羅家簡直就不知道誰纔是正經的主子了,把個輔政親王看做比朕還重要,動輒對他惟命是從,卻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裡。”
“柔貴妃不一直就是這樣的性子嗎?皇上也不是知道一日兩日了,又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呢?”我淡淡的道。
其實皇帝一早就對多羅福等人十分忌憚,因爲多羅福與輔政親王之命是從,皇上早就有意除掉他,多羅晴柔更是跋扈慣了的,上一次赦免她也是太后授意皇帝不敢違拗,但心裡早有怨懟之心,如今她在後宮有這樣的言論,又是經皇后之口告知皇帝,少不得更添了幾分怒意。
其實多羅晴柔雖然在意皇上的恩寵卻也更在意母家的尊貴,她眼看着自己沒有皇子,也容顏漸漸老去,只怕將來榮寵不保,早有依靠母家的心思了,加上皇上百般對軒轅宏烈言聽計從,又有太后爲其撐腰,多羅晴柔一早便也覺得輔政親王纔是擁有實權之人,而皇帝不過是一個虛設罷了。
想來她與皇上亦沒有伉妃那般同進退的決心也沒有皇后這般清楚的認知,更沒有我與皇帝的恩情,少不得是將自己的身家富貴放在第一位的。
“宛兒,她服侍朕多年,朕自問待她不薄,時至今日,朕卻有些心寒了。”皇上無奈的擺擺頭這樣說着,我知道所謂心寒不過是因爲皇帝的善良讓他不忍罷了。
若想除掉輔政親王那麼多羅一族就是最先除去的,那之後不久,也就是她們多羅一族的死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