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一定觸動了軒轅天佑,他的臉抽搐了一下,接着微笑道:“沒想到,朕的後宮佳麗無數,竟然是你能說出這番話。”
我輕聲笑着道:“只是臣妾乖張會討好罷了,皇后娘娘,柔貴妃,伉妃都是多年服侍您的,還有淑妃與貞妃,她們心裡都視您爲自己的天地一樣,自然比我多上心。”
皇帝道:“許久沒去看望貞妃了。她自從遷居永安宮倒比從前溫順了許多。”然後他凝眉道:“旁人總對她避之不及,怎麼你倒能與她交好?”
我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常言道人心換人心,其實貞妃娘娘心地淳厚,只是性子怪了些,但總好過面善心狠的,臣妾用心待她,時日長了她倒並不十分討厭臣妾。再者臣妾也欣賞她直來直往的心直口快的性子,所以我二人倒也算投機。若說私下有交情倒也談不上,左不過比旁人多說兩句話而已。”
“貞妃往日就是性子太張揚,不知道收斂。當年在塞外朕初遇她的時候,是何等的活潑明媚,不知道爲何自從入宮侍奉就變了個人,讓人望而卻步,不想親近,最後讓太后容不下她。”皇帝說到貞妃有些許的遺憾流露,並對貞妃的境遇表現的十分心疼無奈。
這樣細微情感的流露讓我對他又重新認識了一次,原以爲皇帝只對元格格用情,沒想到他對廢棄的貞妃也算留有昔日的情分,多了一分不忍。看着他往日在朝臣之間的殺伐決斷,再看看他私下裡的惻隱之心,心裡暗自讚歎,他不失爲一個好丈夫。
纔到鍾粹宮,就聽着身後有個婢女的聲音追着過來道:“皇上,皇上。”
皇帝和我止住腳步回頭望去,來人是薰華宮夢貴人身邊的小紅,她到了跟前喘着粗氣道:“啓稟皇上,夢貴人嘔吐不止,請皇上過去瞧瞧呢。”
皇帝眉頭一皺,嘆了口氣,一面有些不耐煩地道:“孕期本來就愛嘔吐,朕也不是太醫,每每嘔吐都找朕去做什麼?”他別過頭去給了個難看的臉色。
小紅懷着敵視的眼光看着我,接着嘴裡緩緩地對皇上道:“貴人初次有孕,孕中常常多思,又體質虛弱,加上之前還中過半夏的毒。所以比別的小主虛弱些,貴人現在只說要見皇上才能安心。奴婢,奴婢求皇上去瞧一瞧我家小主。嗚嗚嗚”說完小紅抽泣着跪下身子,央求着皇帝。
我知道皇上一定是顏面上於我過不去,所以遲遲不肯答覆,眼前就得我一句話的功夫,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隨即俯下身子拉起小紅,對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左右無事,漪紅閣裡皇上隨時可以過來,但夢貴人的身子要緊。
且這奴才苦苦哀求,皇上何不去瞧瞧,別真的損了龍嗣,那時就不好了。”這一面又對小紅道:“鍾粹宮裡有我先前親手做的小衣裳,本想着那日去給夢姐姐帶去,今日恰好你來了,便給你家主子帶過去。”
說完幻月已經取來個小小的紅包裹,裡面是小孩子的衣裳鞋襪,全是黃色軟緞或者大紅織錦做成的。
皇帝道:“這衣料,朕記得是你入宮時朕賞賜給你的,你怎麼就做個孩子衣裳,豈不可惜?”
我溫柔地道:“皇上的孩子便
是臣妾的孩子,給自家孩子的衣裳還要計較嗎?”說完推了皇帝手臂一下道:“皇上趕快去瞧瞧吧,薰華宮裡還等着您呢。”
皇帝此刻倒有些抹不開,只好微笑着與小紅等人趕往薰華宮。
這面幻月有些不高興,撅着嘴巴不吭氣,凝翠閣裡齊佳貴人也是嘲笑着出來道:“怎麼?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她的話大有譏諷的意思,看來方纔與皇上的話她都聽到了,我只是笑笑對她點頭,她啐了一口道:“不就生個孩子嗎?誰不會似的,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嗎?”我也不理她只是悶頭往漪紅閣去,其實我心裡倒不曾怪罪夢貴人,別人看重恩澤,我倒不在乎。
齊佳氏跟着進入漪紅閣,她搖着手裡的絲帕,氣憤的道:“你也不是第一個了。前兩日皇上到長樂宮去看望嵐嬪伉妃並大公主,納蘭氏也派人過去請。皇上也去了。”
我道:“哦?是嗎?我這裡倒沒什麼,只是皇上長年不去長樂宮,想必大公主一定思念她皇阿瑪。”
齊佳氏瞥了我一眼,點頭道:“何止長樂宮啊。就連貴妃娘娘的恩澤她也要搶。真是不知道死活的東西。都說這卑賤的人一旦登高就要踩到主子頭上,看來真是不假。如今只是懷有龍種,男女還不能分辨,他日她得了個皇子,還不要鬧翻天?”
聽這話的意思,齊佳氏等人已經意識到危機的存在,此刻最擔心的莫過於柔貴妃,她一直在皇宮中處處拔尖,只是在子嗣一事上不能順心,一直只有個公主。此番夢貴人有孕,她肯定懸心,且夢貴人性格不似淑妃那般柔順,來日真得男孩,恐怕後宮沒有她往日的地位與權勢,到時候不好駕馭諸位后妃。
齊佳氏最爲關切的到底還是位份與尊貴,她好勝心強,齊佳一族與納蘭一族比較的話,自然是齊佳一族更有權勢,她阿瑪是武將,而納蘭氏的阿瑪是個太醫。然後此番納蘭氏接連好事,齊佳貴人怎能不嫉妒。加之納蘭氏不知道收斂低調,處處擺貴人的架子,又處處炫耀她的恩澤。後宮嫉妒她的妃嬪已經比比皆是了。
“她得了皇子也是咱們大金的福氣。齊佳貴人也該替大金高興纔是。雖然她今時今日這樣霸道,也許做了額娘就會收斂呢?”我只好再去安慰齊佳氏。
齊佳貴人輕哼一聲道:“人的習性難改哦。你且盼着她來日不要變本加厲就是了。”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對着我又道:“你算是後第一美人,皇上一直也很愛你,到底敵不過人家肚子有魅力?真是笑死人了,哈哈~!”齊佳氏冷笑着離開漪紅閣。
幻月氣憤之餘,大力把漪紅閣的大門關上,“自己不也請不來皇上嗎?說這些風涼話來擠兌小主。打量咱們主子好欺負。豈知道自己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何苦來的。呸。”
我笑笑道:“你何苦跟這又罵這許多話出來?她不過是說說,咱們就由着她說。”
幻月道:“她大可以在自己宮裡說去,平白的說給您聽做什麼?那夢貴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皇上這三個月纔過來幾次?好容易來了,偏她又嘔吐?怎的這麼巧了?小主這些日子受了太后多少氣,還不都是因爲夢貴人在背後使絆
子。奴婢想想就氣不過。”
我看着她氣急的臉色,只好繃住臉道:“往日看着我爲人處事,以爲長進了,沒想還是個愣頭青!”
幻月還是耍着小脾氣道:“奴婢也是爲了小主氣不過,您何苦怪奴婢。小主敖紅了眼睛繡的衣裳就白給了她。奴婢就是替您屈得慌。”
夏菡趕緊放下窗子道:“幻月姑娘,怎麼這樣對小主說話?她心裡就不難過嗎?咱們做下人的都抱屈,那小主又要怎麼辦呢?本該規勸寬慰小主的,你這半日都說了些什麼?專挑扎心的話說?”
幻月一聽也覺得自己有錯,所以有些心虛道:“小主,幻月錯了。可幻月是替小主不平的。”
我見她認錯,便緩和了語氣冷着臉道:“皇上到誰的宮裡去,看望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心在誰那。倘若他的心在漪紅閣,那麼他人去薰華宮我何必計較?納蘭氏擺明了是來爭奪恩澤的,我故意縱了皇上去,這才顯示我的氣度和溫婉。”
“即便小主對她好,她也未必對您好?三番四次給太后告小主的狀。奴婢敢說現在她就在薰華宮說您的壞話呢。”
“我倒怕她不說呢。她說了反而襯托出我的賢惠,我待她真心,皇上自有分辨。”
夏菡點點頭,面上露出讚許的神情道:“不錯,皇上本來就對小主心存敬重,夢貴人再背後挑撥,反而把皇上推向咱們。小主這一招既不費力,還落得一箭雙鵰。”
“其實原本也用不着咱們費事,你們方纔沒聽見齊佳貴人的話嗎?她居然敢去分柔貴妃的恩澤,看來她氣數將盡了。”
“小主何以見得,柔貴妃再得勢,此刻奴婢瞧着也抵不過夢貴人,皇上疼愛她更多一些。”幻月悄聲道。
“後宮之中的疼愛不僅僅因爲皇上的喜好,也不全因爲子嗣。否則淑妃兒女俱全,不也得處處隱忍。多羅一家在朝廷有很多勢力,加上與輔政親王有故交,算是半個門生了。只爲這一點多羅氏在後宮的地位就穩固着呢。再有她侍奉皇上多年,皇上總是對她有恩情的。而且現在夢貴人樹敵太多,所以我斷定她氣數將盡。”
“小主說的極是。”夏菡道。
幻月也點點頭:“聽您這樣一說,幻月也覺得是這個理呢。”
“人要處處修福,種福田,才能得福果。而同樣,若自己爲自己種的是惡緣,那往後只有自己吃這惡緣苦果的份了。所以人總說因果報應,殊不知道萬事有因纔有果。”我對幻月等人道。
幻月笑道:“小主纔到貴人,往後也要有自己的皇子,怎麼就參透世事了?倒像是要出家人說的話。”
擺頭對她道:“你可知道賢人都常去與出家人說禪論道,豈知這佛語裡暗含玄機,有着做人的智慧。若,人有大智慧,則一切都不足畏懼。能得一顆清靜心。我也是閒來無事的時候,從英華殿方丈那裡得的經書上讀到的。”
嘴上說着自己要有一顆平靜的心,但實則只有自己能感覺到,我已不如從前那般心如止水,毫無雜念。皇帝能來我是高興的,甚至抱着一絲期待,看着他奔赴薰華宮的身影我只覺得失落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