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進來時必然聽見我等與皇后的話，她記恨在心，又加上毓嬪最好收拾了，便厲聲對身邊的醉香道：“來人啊，毓嬪搬弄是非，目無本宮，着回自己宮中禁足十日，並掌嘴五十，算是薄懲了。”皇貴妃淡淡的說着，似乎這對於她還是法外開恩了一般。
“皇后娘娘尚且在此，你憑什麼？”淑妃不平站起身想要阻攔，當衆被掌嘴在後宮已然算是奇恥大辱了，毓嬪本身就心性軟弱，這足以叫她氣苦了。
“皇貴妃。”皇后開口阻攔“毓嬪同你都是皇上的后妃，雖然妹妹如今是皇貴妃位份尊貴，但是也不能隨意打罵責罰嬪妃，何況毓嬪一向謹慎小心，也並無不妥，你又何苦不依不饒呢？”皇后也是商量的語氣，一直見她高高在上，偶爾見她與人這般商量的語氣倒叫我有些不習慣。
“本宮受命於皇上，皇后終日不理後宮之事，難免不知她們的行事，少不得妹妹要代爲管教她們，若是人人皆口舌生事，那麼後宮豈不成了怨氣之地，何況，如今是皇上命本宮管理六宮事宜，自然有賞有罰，還望皇后見諒了。”然後怒目一睜對着醉香道“還不掌嘴？”
身後的宮人強按住毓嬪，她早就花顏失色，一時間咬着自己的下脣，強忍着淚水“皇后娘娘，救我。”她嘴裡還不忘記念着皇后，而上座的皇后氣得臉色煞白“皇貴妃，你當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嗎？”
“皇后娘娘，本宮不過責罰一個搬弄是非的小小嬪位，娘娘何必如此動氣呢？只是掌嘴五十而已，打不死人的。”她轉頭瞪了一眼醉香，示意她用力的打。
那醉香本就是個心狠之人，手下力氣十足，掄圓了巴掌一下下落在毓嬪的臉頰之上，幾下之後毓嬪的臉頰上已經出現一條條紅色的手指印了，她含着眼淚，嗚咽之聲漸漸響起，我與淑妃只是看着乾着急，卻也無計可施。
淑妃與我都跪下“皇貴妃饒了毓嬪吧，念她初犯，求皇貴妃饒了她吧。”多羅氏哪裡又肯罷休呢，醉香的手沒有一刻停歇，只是一味的抽打着毓嬪的臉頰。
“方纔淑妃不還振振有詞嗎？怎麼這會子就有臉來求本宮寬恕她呢？”多羅氏憤憤不平的道“接着打，不到五十不許停下。”
她揉着自己手指上的紅寶石指環，又撫摸着自己的耳墜子，她斜眼瞄了一眼正在地上被掌嘴的毓嬪，露出輕蔑的笑容，於她而言，我們不過是螻蟻一般無二。
“掌嘴也是一個力氣活呢，醉香若是累了打不動了，就換皇后身邊的芯芮去打就是了。”她不懷好意的對皇后身邊的芯芮道。
“是妹妹要責罰毓嬪，本宮的宮人如何能去打她？”皇后蹙眉道。
“怎麼，昔日娘娘您便可以隨意調派醉香的差事，而今，本宮卻連皇后身邊的一個宮女都使喚不得一下子嗎？哪有這樣的道理呢？”她今日前來不過是爲了一雪前恨而來，處處羞辱皇后，震懾皇后，毓嬪不過是不合時宜倒了黴才被掌嘴的，其實皇貴妃不過是爲了皇后才責罰她的
。芯芮躊躇着，她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皇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眼見着芯芮便要去掌嘴毓嬪，我便起身道：“回稟皇后娘娘，皇貴妃，芯芮本是御前的人，如今也掛在皇上那裡當差，只是皇上念着皇后照顧二皇子怕一時人手不夠，便調撥了芯芮到未央宮來當差，說到底她還是皇上御前的人，皇貴妃自然有責罰六宮之權，只是皇上宮裡的人您還是不要沾染的好，這可是欺君之罪啊。”這一來確實壓制住她了，多羅晴柔無論如何囂張，到底還是十分忌憚皇上的，而且心心念念是保全她母家的榮耀。
“你敢用皇上來壓本宮？”她不甘心隨即又警告我“很好，宛嬪的口齒伶俐，思維敏捷，一時三刻你仗着腹中孩子少不得驕矜些，本宮讓着你，但願你能一直有隆恩眷顧，否則，落入本宮手裡的那一日，有你好看的。”她氣呼呼的站起身，自然也知道再也討不到什麼便宜了，所幸就帶着醉香等人離去了，毓嬪兩頰紅腫，嘴角滲着血，她的眼睛滿是眼淚，羞愧的不肯擡起頭。
皇后也氣苦不已，只是擺手叫咱們退出去，才離了未央宮，就聽到裡面摔打器皿的聲音，可見皇后亦是震怒不已。
“還疼嗎？”我拉着毓嬪的手肘，痛心不已，用自己的絲帕給她浮着臉上的紅腫“回去宮裡要用雞蛋敷敷臉，這樣可以消腫，好在只是掌嘴，消了腫也不會影響容貌了。”
毓嬪默默的掉着眼淚一語不發，淑妃憤憤不平的道：“她今時今日得寵也就罷了，百般羞辱咱們，只盼着她永無落魄之日，不然咱們必要落井下石，讓她也飽嘗被人欺凌的滋味。”淑妃一直與多羅氏不和，從他們的母家開始就是一直有嫌隙。
“我沒事。”毓嬪哽咽着道“她盛氣凌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後宮嬪妃接連被她斥責懲罰的也不少，我也不是第一個了，沒事的。”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然後又道：“好在打的是我，不是宛嬪妹妹亦不是淑姐姐，我左右是一條賤命，要打要殺由她就是了。”
“姐姐何處此言呢？怎麼能夠自輕自賤呢？你素日裡溫婉平和，皇上對姐姐也是關懷備至的，姐姐只是一時受了委屈才這樣氣苦，萬萬不可自暴自棄了。”我規勸着。
“她說的沒錯。”毓嬪道“我母家出身卑微，沒有淑姐姐這樣顯赫的母家也沒有宛嬪妹妹這樣得皇上的寵愛，更是福薄的，沒有個子嗣，像我這樣的人，即便是居嬪位皇上也不十分在乎我的。我在宮裡亦是沒有什麼指望了，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呢？”她強忍着淚水，擠出一絲微笑，叫我們心痛。
“本宮看，皇貴妃今日也是衝着皇后並非毓嬪你。”淑妃這樣揣測“只是咱們不該今日來，恰好撞見她，倒落入她手了。”
“並非對我？”毓嬪苦苦的又笑了“淑姐姐與宛嬪妹妹皆在那裡，爲何就該是我呢？原是我不如你們嬌貴，就該打我？原是我下賤，打了也無妨？不比你們打不得的？”她多心了，這話裡皆是曲解我們的意思，我與
淑妃不敢多言，只是靜靜的跟着她，常常的石子路上，是我們宮鞋的聲音。
“對不起，不該對你們這樣說的，我知道你們也是好意寬慰我。”毓嬪稍稍就恢復了往昔溫柔體貼的樣子“只是……我入宮多年，侍奉皇上，尚且不如芯芮等人，叫人……”
我們都明白毓嬪心中的氣苦，大家也都沒有介懷她的多心，毓嬪因爲出身不高，再加上不得皇上恩寵已是多時，她多心大家都是知道的。
“只怕回去還有的鬧呢。”淑妃身邊的冬兒道“奴婢瞧着娘娘今日也見罪於皇貴妃，還有宛嬪娘娘，言語之間似乎對娘娘也多有不滿，皇貴妃爲人不達目的不肯善罷甘休，今日負氣走了，只怕明日請安又要大鬧一番了。”
“憑她如何也不敢對宛嬪怎麼樣。”淑妃又道“她如今有孕在身，就是皇上都許她不必晨昏定省，是宛兒自己不敢僭越，每每都按照禮數去給她請安行禮，難道她還敢爲難宛兒不成？”
“看她今日的氣焰，只怕沒有她如今不敢的。”我苦笑着道“咱們今後言行舉止都小心謹慎些吧，今日毓嬪姐姐吃虧，可不就是前兆麼。”
毓嬪不免又傷心落淚。果然翌日請安，皇貴妃當衆申斥了我與淑妃，毓嬪的臉雖然好轉了，但還是紅紅的，齊佳貴人不免奚落她，又當衆言語譏諷我與淑妃。嵐嬪倒還是一如往昔的沉默，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審時度勢。
多羅晴柔不僅申斥我們，因爲不能責罰我，便故意尋了夏菡與莫影的錯處，這也是爲了當日在內務府之外莫影對她不敬之事，她要尋機報復罷了。拉出去每個人責打了一番，又叫人拔了外衣在芙蓉館的門口跪着，這也是極大的羞辱，宮女責罰一般不打臉，打了臉還被罰跪的就算是重罪了。如果還被拔去外衣，剩下貼身的襯衣那就更是奇恥大辱了。
不僅是夏菡莫影，還有淑妃宮裡的冬兒與另一位小太監一同都被掌嘴後跪在宮門口，夏末了，但是還是有毒辣辣的太陽照着，她們各個都是素白色的襯衣，臉上紅一塊紫一塊的，我不忍離去，只是與淑妃默默的站在他們身側，算是與她們一同受罰了。往來的小宮人看見了都竊竊私語，但是沒人敢多說一句，誰不知道如今後宮裡是皇貴妃管事，這一位的手段狠辣，大家沒有不忌憚的。
忽然，醉香從裡面潑了一盆髒水，正正的潑在夏菡與莫影等人的身上，也濺了我與淑妃一身，淑妃正怒目等着她。
“哎呀，奴婢可不是有意的，奴婢忘了，今日有幾位宮人跪在這裡，也不知道淑妃娘娘與宛嬪娘娘在這，不小心潑了娘娘們一身髒水，奴婢真是罪該萬死呢。不過是皇貴妃娘娘的沐足之水，都是上好的花瓣調和的，還望二位娘娘笑納。”她微笑着這樣緩緩的說着，大有激怒我們的意味，只是眼下也只能忍耐。
淑妃攥着自己的手指，白了一眼醉香，我溫和的道：“無妨，下次小心就是了。”轉頭對有怒色的淑妃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