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軒轅天佑沒有敵得過太后的壓力,最終選擇了放棄我。當他選擇了守護元格格的時候,他就等於把我推出去了。元格格身後是太后,而太后的身後又是什麼呢?是強大的軒轅家族,是皇室的榮辱,還是太后的摯愛輔政親王?
一切都太過複雜了,我已經不願意去猜想了,無論是元格格的逼迫還是太后的計劃亦或者是皇后和輔政親王聯手的陰謀。總之一切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那便是讓軒轅天佑選擇離開我,自然這個選擇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哀家想了,明日不如就讓皇上重新擬一道聖旨,這樣也好叫老親王和皓哲都能寬心些。這些時日,他們跟着皇上也是心力交瘁的,尤其皓哲貝勒,幾乎日日都是酩酊大醉纔算完事。哀家聽着都覺得心疼呢。”太后懷裡抱着玉玲,然後一面又看着皇帝。
皇上還是微微擡起眼簾,然後注視着我的眼睛,之後他終於蹙着眉頭道:“額娘,此事不用操之過急。容朕再考慮一下。”
我的眼睛已經是水汽了,只是因爲皇帝的話而忍住了。幾乎咬破了脣角,一股鮮血的味道在嘴裡迴盪着。
太后又要接着說什麼,身後的與元格格已經用手按住太后的肩膀,然後道“太后娘娘何必着急一道聖旨呢?不如叫皇上自己想想纔好。”
然後皇后也道:“這聖旨不是兒戲,皇上自然要慎重些。太后就稍安勿躁吧。”然後又叫人抱來二皇子,太后看過,又是親親又是抱抱,大皇子上前請安,說些功課武功的長進,太后攥着他的臂膀道:“確實壯實了不少。”
之後,大家各自散去,毓嬪歡歡喜喜走着,葉貴人也與她同行,忽然見前面走着的我,兩人均想起我又要出去了,不免又跟着傷感起來,葉貴人快步追上我,“哎,咱們皇上是個孝子,歷來都是太后說一皇上不會說二的。如今太后她老人家擺明了要促成妹妹和皓哲貝勒的事情,咱們皇上也是沒法子的。”
毓嬪也道:“是啊,咱們女人的命向來由不得自己,即使在尋常的百姓家,大了到了婚嫁的時候,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何況是咱們這樣身在帝王家的。少不得是皇上太后做主,沒有自主的份。再者,前一段時間,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本身毀了婚約已然是皇上食言,有違咱們天家的體面。此番太后回來八成也是爲了這事專門趕着回來的。”
“是,我知道。太后自然是要成全貝勒爺的。”我淡淡的道。
葉貴人又說:“要我說啊,妹妹少不得就認命吧。這一來自己出宮去躲開這些煩心事也是好的。着二來麼,我冷眼瞧着皓哲貝勒倒對你用情頗深。少不得你們往後夫妻長情,比得在皇宮裡與這些人平分一個皇上的恩寵要好吧?”
毓嬪又道:“咱們說這些話也是白說一嘴的,原是該何去何從也在妹妹。只是咱們女人的命老早就不在自己的手裡,與其整日糾纏想不開,不如乖乖的順從了。沒準倒是一片天地呢。”然後她環視着四下無人,又悄聲道“這些年也見過想和命爭,想跟太后斗的人。永安宮裡住着的那一位
不就是麼?可是到如今看看她又怎麼樣了呢?”
葉貴人也道:“是啊,當初她爲了和那個赫赫巴草原的將軍私奔,不惜捨棄家族阿瑪額娘,最後還不是被抓回來了?連累那個將軍也是不得善終。自己爲了這些事,活活的弄個人不人鬼不鬼,到如今還不是照樣在宮裡做着皇上的妃子?早知道遲早是這麼個結局,不如一早就這樣的倒好呢。”
她們的話句句都很真實,這些道理也在我的腦海中盤旋過,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又豈是人能控制的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這一句正好被我用絕美的草書寫在美麗的撒金花箋上,當日那個杜麗娘雖然與丈夫陰陽相隔,但是仍舊能爲情死,爲情生。
正想着,不知不自覺發覺自己的清淚溼了絲帕,已經抽抽搭搭的掉着眼淚了。
“夏菡,”我輕聲喚着,“去把我妝奩底層的紅漆小木匣子取來給我。”
“小主怎的要它?那匣子是空的,上面還有些灰塵。”
“就是它。我此刻就要用它。”我淡淡的道。
夏菡果然進入寢殿,翻找一番之後,取出小木匣子遞給我,吹散了上面的灰塵,仔細的將那小匣子打開,將我剛剛親筆所書的花箋放進去,然後將新婚那日的紅絨的喜花放進去。
之後把小計子喚進來,正色的對他道:“我也許不久後便不再是你的主子了,這個小紅木匣子,你拿着,去給皇上身邊的小容子。叫他在得空的時候呈給皇上。”我溫柔的道。
“是。”小計子接過紅漆木匣子,之後磕了頭下去了。
“小主還是放不下嗎?”夏菡問道。
“我冬古宛兒,生死都是他的人,縱然他如今被情勢所累,不得已要棄我不顧。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了,我便要拼力試一試。只希望那小小的木匣,和那大紅喜花,能打動他。叫他在看到那一句的時候能瞭解我的心意。縱然是死也無憾了。”
夏菡含淚道:“小主不是輕生的人,好端端的說什麼死活的話呢?就是要死也得咱們主僕一處死去。再說,小主花一樣的年華,又是絕美的容顏,皇上不會真的這麼絕情的。”
我點頭笑着道:“但願皇上看了我的花箋,能夠回心轉意吧。”
自從花箋被送去之後,又過了兩三日,終究沒有見到皇上的迴音,也沒有見過他的人。我的心如死灰一般。
他當真是這麼無情之人嗎?縱然他要賜婚於我,再看了我的字之後,難道他就沒有一絲的動容嗎?罷了,世上之人,待我原不過如是,那麼又何必強求呢?越是存在奢望和幻想,越是自己痛心和失望。
這一日,齊清遠奉命來給我診脈,他看着憔悴的我,含着眼淚道:“貴人,您越發瘦弱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了。”
我笑着道:“大人何苦爲我這樣的人啼哭呢?”一絲絲悽苦的笑容攜帶在嘴角,“大人,你都聽說了嗎?”
“微臣聽宮人們說起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終究還是被皇上採納了。這幾日太后忙前忙後,前幾日我去請脈還在慈寧宮聽太后和輔政親王提起小主大婚的事情。微臣替小主不平,替您抱屈啊。”他用袖口擦拭着淚痕。
“你這個太醫當得真是辛苦,每每替我診脈,時常勸我保養,我都不聽,還總叫你擔心。如今我也該去了,沒的叫你省省心吧。”我笑着道。
“小主即便出去了,仍舊是主子,只要小主有不舒服的,只管叫人到微臣的宅子去找臣,必然一時三刻就過去。臣說了,小主的一生是臣錯過了,那麼就讓臣守護小主的健康平安吧。”他仍舊掉淚。
“我如今這個樣子,還要這身子做什麼呢?”我苦苦的笑着“我十六歲認識的清遠你,咱們一處泛舟,一處說話,一處玩笑,一處作詩。那時候雖然清苦,雖然身在司樂署,可是那時候的我卻是那樣的幸福滿足。咱們說起來怎麼也算是知音了。縱然當初我害了你身陷牢籠又害你的醫館沒了,可是你也害了我,叫我今時今日在這樣的鬼地方。咱們也算是扯平了。”我還是苦苦的笑着。
“小主,……別說了,求求您別說了。”齊清遠還是那樣的嗚咽着。
“我不求別的,就求大人兩件事。若是您答應了,宛兒就再沒有遺憾了。”我仍舊是苦苦的笑着。
“小主吩咐就是。”
“第一,求大人代替宛兒照顧川州董家的老老小小,不求榮華富貴,只要他們能活命,平安終老就行。還有便是我身邊的莫影和夏菡幻月,她們三個跟着我,我視她們如自己的妹妹一般。求大人收了她們在身邊,就是丫頭也無妨,到了年紀給她們找個好人家便是了。”
我的話幾乎就像遺言一樣,齊清遠有些害怕,“小主爲何囑託微臣這些?”
“你答應我就是了。”我蹙眉道。
“是,微臣答應。”
“這第二件,就更容易了,大人片刻就能做到。”我仍舊苦苦的笑着,“請大人明日給我送來一包魂歸仙境的毒藥來。除此,宛兒再沒有所求了。”
“這……這……這萬萬不可以啊小主,臣求求小主了,臣求求小主了。您這是做什麼?您答應過臣絕不輕生的。”齊清遠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聽我說,”我仍舊是笑着的“人都有一死的,早晚黃泉路上大家相會的,這原本很尋常的。我已然是皇上的人了,當日我拼了一死保住自己的清白,大人就該知道,宛兒一生視貞潔如生命一般。再者,我願意誓死爲皇上保全自身。大人就答應我把。”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臣不能叫小主去送命啊。”他哭着。
“大人!”我冷冷的道“縱然你不給我毒藥,你認爲宛兒若是存了心求死,您能有法子阻攔嗎?大不了一根白綾一脖子吊死。只是我不願意那樣死的青面獠牙的,所以求大人成全宛兒,給個痛快的。大人就答應了吧。”說完,我含淚跪倒。
他慌慌張張的擺着手,最終咬牙擠出幾個字:“好吧,微臣答應小主就是,微臣答應小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