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的衣服都被汗打溼了,他正剝了外衣趕着去沖澡然後自我了斷,就聽見克利切憑空冒出來。
這個家養小精靈已經老得不行,露在空氣外的皮膚都滿是褶皺。它頭一回對西里斯流露出憎惡以外的情緒,神經緊張到極點地念叨。
“尊貴的客人來了,雜種布萊克還沒穿好禮服,哦,這敗家子,要讓布萊克的顏面丟盡嗎?”
西里斯皺眉,這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他認識的人裡誰還會來拜訪?而且,能被克利切稱呼爲尊貴客人的少之又少。
西里斯立刻想到了剛纔不幸撞見的盧修斯·馬爾福。
他一邊喝令家養小精靈閉嘴,一邊將脫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
“這就是你接見客人穿的衣服?”克利切更加不能停止嘀咕。
西里斯不耐煩,冷哼一聲:“還是說你要我光着身子去見他?”
克利切狠狠瞪他,大概害怕他真的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情而閉上了嘴巴,啪的一聲消失了。
衣服黏在身上畢竟不舒服,西里斯用了個簡單的咒語,略略整理了一番才走入客廳。
牆壁就像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顏色亮麗了不少,連空氣中古舊的灰塵味道似乎都消失了。在他周圍家養小精靈可沒這麼勤快過,西里斯對隱藏在空氣中倒茶的克利切投去嗤笑的一瞥。
由於角度原因,盧修斯·馬爾福卻以爲那個極盡諷刺的笑容是衝自己而來的。
布萊克的確有理由這麼做,就以他的籌碼而言。
其實晚上和盧修斯在一塊的,不是什麼地下情人,而是蘇珊,羅恩·韋斯萊的麻瓜好友。
鑑於當時戰事緊張,爲了胎兒的安全,小龍就找了她作爲代孕母親。這是依據過去形勢做出的決定,現在形勢變了,蘇珊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反而是一個包袱,所以盧修斯就打算用一筆錢將她打發走。
談判的過程並不容易,即使蘇珊的血統令人不齒,但盧修斯不得不承認紅頭髮的朋友裡還是有那麼一個兩個不是好啃的骨頭。然而,爲了家族的聲譽,盧修斯捨得下本錢,只要那個麻瓜女人遠遠地離開英國,離開自己的小蠍子,再大的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盧修斯絕對不希望自己孫子有個麻瓜教母的事情曝光。對於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最不適應的人正是他這個馬爾福家主,其他純血貴族或多或少都帶着事不關己的觀望心態。也只有他這個父親,最能體會其中不可說道的艱辛。
以一個馬爾福的名義起誓,他絕對不能接受一個粗鄙野蠻格蘭芬多登堂入室,更何況那還是個流淌着數百年敵對血液的紅頭髮!
他曾追問小龍,爲什麼要是韋斯萊,小龍的回答令他心碎。
“我愛他,父親。”
他不能詛咒自己的兒子,於是開始詛咒韋斯萊和愛情。
接受一場婚禮並不代表着盧修斯會歡迎一個紅頭髮作爲自己的家庭成員,他承認的只是小蠍子而已。而婚姻,說到底只是一紙契約,除去擔心財產被分走和小龍受到傷害以外,盧修斯根本不會遲疑去拆毀這段姻緣。
他就像狩獵的毒蛇一樣蟄伏着,等待並伺機加速小龍和韋斯萊感情出現裂痕的那一天。
哦,以他的閱歷來講,完全能清楚明白地告訴那對新婚燕爾:愛情走不出婚姻這座墳墓。
再恩愛的配偶,都有彼此冷待、甚至反目的那一天。即使不需要他從中作梗,小龍總有一天會厭棄韋斯萊的,然後只要自己稍稍牽線,小龍就會愛上另一個家世更登對舉止更優雅性格更體貼容貌更出衆的純血貴族——自己說不定還能再抱上一個孫子,或者孫女……
給羅恩·韋斯萊貼上暫住者的標籤,盧修斯一邊假裝沒看到自己兒子竭力控制的幸福沉迷的表情,一邊默默謀劃着未來美好的藍圖。
一定意義上來說,他比格蘭芬多更樂觀,也更有鬥志。
驅逐韋斯萊並將成本降到最低,這是盧修斯的五年計劃,當然,考慮到已婚人士普遍接受的七年之癢的說法,時間更長也是可能的,所以他能夠接受的時間底線是十年。如果超過這個時限,韋斯萊早已將自身利益和馬爾福的牢牢綁在一起,想剷除也力所不及,而且,盧修斯自己還想享受最後那段安詳和樂的退休時光。
其實按照原本的規劃,在小龍成年之後,盧修斯就該把象徵着家主的蛇杖交給小龍了,然而小龍對最佳伴侶的判斷和選擇能力實在讓他失望透頂,這才繼續擔着家主的責任,否則以他“譁——”歲的高齡,是時候離開這個極易讓人禿頂的職位了。
而西里斯·布萊克,是計劃內額外出現的一個障礙。
鑑於格蘭芬多天生的大嗓門和管不住的舌頭——盧修斯當然知道救世主教父體內流着的是布萊克的血液,可誰知道那種魯莽的個性會不會傳染?盧修斯在發現偷聽的是格蘭芬多之後,就覺得梅林視力又加深了,否則怎麼會沒有讓戰爭把這個叛徒帶走呢?
本身就帶着家中那個紅頭髮純血叛徒的怨念,盧修斯見到布萊克自然沒有給什麼好臉色,更何況還是在對方嘲笑他之後。
論用詞惡毒,盧修斯自認比不上魔藥大師,但在一個只會‘他媽的’這種髒話的獅子面前,他感到了把罵人的藝術拿出來晾晾的緊迫感。
“真高興見到完好無損且雙腳直立的你,如果你想和我握手,請先確認指甲裡沒有泥巴可以嗎?”
西里斯竭力忍耐,他不想在死前節外生枝,而且,他在爆粗口前忽然想到了他一直忽略的克利切,要是得罪了這位‘尊貴的客人’,家養小精靈想要對他的屍體做什麼他也阻攔不了。
他幾乎不敢想象哈利看到自己殘缺肢體時的崩潰表情。
所以,西里斯硬生生將涌到嘴邊的譏嘲吞回肚子裡,儘管金燦燦閃亮亮的馬爾福讓這個簡單的吞嚥動作格外艱難,彷彿魚刺卡在喉嚨裡,每動一下都會刺痛。
多疑謹慎的斯萊特林立刻注意到了布萊克的隱忍,盧修斯第一反應是有更大的陰謀。
他不確定布萊克究竟聽到了多少,腦海裡飛快推測出對方的兩種反應:一是將秘密嚷嚷出去讓馬爾福家族蒙羞,二是與韋斯萊合作一起威脅自己。
自從吃了傲羅的虧被拘押數月之後,盧修斯一直在留意傲羅司的動靜,所以他知道布萊克與羅恩·韋斯萊的頻繁接觸。
看來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那麼,該如何說服布萊克保守秘密呢?
盧修斯假裝喝茶,表面悠閒地與布萊克談論最近的天氣和市面的經濟。
布萊克就差沒在臉上寫上‘請你滾’這三個字了。
——英國天氣的規律就是沒有規律,時陰時晴,而且再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麼來,至於經濟……不都是你馬爾福在控制麼?
盧修斯斟酌了一番,手上唯一拿得出手的籌碼就是西茜了。
他雙目盯着布萊克,試探性地說道:“你堂姐會希望看到親戚間相互走動的。”
——只是讓我對你爬牆的事守口如瓶嗎?
西里斯鬆了一口氣,終於到正題上了,再拖延下去天都要亮了,這對想要自殺的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西里斯控制着面部表情,竭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很急切:“我對你家的事務沒有興趣。”
盧修斯挑眉,明顯懷疑他的回答。
西里斯立即用盡可能誠懇的聲音保證:“我說的是實話。”
馬爾福家主的表情更不信了,他薄薄的嘴脣扯了個譏諷的弧度,好像在嘲笑西里斯撒謊技術的不高明。
“……”西里斯又氣又急,直往天花板翻白眼。
“唉,”貴族男人悵然若失地嘆氣,灰色的眼底流露出隱含着威脅的虛假惋惜,“你將我置於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你說我們應該敞開胸懷秉燭夜談,還是更直接一些忍痛消除隱患呢?”
西里斯不懷疑馬爾福口中將要消除的對象是自己,殺人滅口這種事前食死徒的確幹得出來。
理論上來說,謀殺和自殺都通向同一個結局,即死亡。可兩者有個顯著的區別,那就是被動和主動。
西里斯從小到大都不能適應被動的角色。
其實只要盧修斯少些疑心,多些耐性,第二天早上他就能從預言家報紙上看到人證死亡的好消息了。可惜他的話激起了布萊克的反骨,抑或者,爲一個臭名昭著的食死徒保守桃色秘密而死的想法徹底噁心到了布萊克,成功地將他的自殺日期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