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盧修斯在出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小龍的聲音,他鎮定地轉頭,和兒子尊敬又帶着些微不贊同的視線對上。
“怎麼,紅頭髮終於放你出房間了?”盧修斯下意識地管教子嗣。
德拉科耳根一紅,好在他很快就掩飾住了,端正了臉色表達自己的不滿:“母親來信說愛爾蘭的雪景很好,父親您最近每天晚上都出去散步,既然沒什麼工作忙,不如也去放鬆一下。”
作爲一個維護家庭和諧人人有責的馬爾福之一,德拉科無法像幸災樂禍的紅頭髮那樣漠視自己的父親因爲亂七八糟的情人讓母親生氣,他理解父親工作應酬的需求,可這樣每個晚上都不着家的頻率也顯得異常了。
盧修斯的第一反應是自省。
——每天晚上都去瘋狗那兒了?有那麼頻繁?自己怎麼沒覺得?
一邊心驚、後怕於自己的毫無所覺,一邊因爲小龍的警告感到窘迫,盧修斯維護着身爲一個嚴父的自尊:“魔法部那邊離不開我,旅遊這種休閒還是留到退休比較合適。”
婉拒了小龍去陪西茜的請求後,盧修斯有些愧疚,同時他也覺得應該對自己失控的行爲有所控制,於是假裝看了看窗外明朗的天氣:“據說傍晚有可能下雪,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德拉科和父親道了別,表情滿足地轉身離去。
盧修斯暗笑,小龍的表情太虛假,肯定在暗地裡監視自己是否派貓頭鷹或家養小精靈出去,以便揪出並控制膽敢覬覦馬爾福莊園女主人之位的小蟲子。
年長的馬爾福將自己放到藏酒室裡,挑了幾瓶適合今天心情的紅酒,這種如同女士購物般的差事交給家養小精靈做就有點暴殄天物了,十足的暴發戶風格。
——說到暴發戶……不知道今天自己不在瘋狗還喝不喝得到熱湯。
盧修斯輕抿了一口,享受地閉了眼睛。
即使經過牢獄、逃亡和戰爭的打磨,布萊克身上永遠也透着點貴公子嬌生慣養的習性,除非必要,他不會主動去做收拾、打掃之類的粗活,這種性格可以稱爲懶惰,所有被寵壞的孩子都有這種毛病,這和家境無關,窮鬼家也要靠一頭母獅子打掃。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被人理解爲眼高手低。
盧修斯越來越深信自己的判斷,西里斯·布萊克是那種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由對手塑造而成的人物。如果布萊克每天面對的敵人是滿屋子的灰塵和窗簾上積聚的小妖精,那麼那些曾經無比耀眼的高貴品質都會被生活中的平庸消磨乾淨。
這個念頭讓盧修斯更爲自得了,因爲那個重新振作爲家族踏入商界的瘋狗是自己調/教出來的,若是沒有一開始的意外糾纏,沒有緊接着的要挾刺激,救世主恐怕就要面對一具自殺死掉的教父犬屍體了。
只要自己一露出這樣的得意表情,瘋狗就會被人踩到尾巴一樣跳起來,想也不想把手頭的所有活扔掉,頗具攻擊性地撲過來。
那雙紫色光芒的出現變得不再罕見的深邃眼睛總能讓自己忘記躲閃,而他齜牙信誓旦旦宣稱的教訓,實際上完全可以算成是另一種方式的享受。
盧修斯用魔杖點出時間,有些訝異,離約定的最後時間限制還剩下大約四分鐘的樣子。
——時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慢了?
盧修斯給自己倒滿,喉嚨還殘留着酒精涌過的澀味,他焦急地等待紅酒本身的甘醇,直到嚐到舌上的芳香醇厚才勉強平靜下來。
深深吸氣,然後吐出,盧修斯看着手裡晃盪的深紅**,腦裡映出瘋狗的模樣。
野蠻的格蘭芬多在不發瘋叫喚的時候,的確很耐看,安靜下來的臉上,更有一股中年男子獨特的味道。比未經大風大浪的巫師勝了一分沉穩,又比普通貴族的冷靜多了一分孩子般的真誠。在那種略帶點輕佻卻彷彿專注了諸多無法說出的感情的目光裡,任何人都會被感染。
所謂酒後吐真言,盧修斯也不得不坦然面對自己的異常,他知道比起一開始純粹的利用和褻玩之心,多了一絲真實的欣賞和一點點不由自主心嚮往之的情愫。
以冷靜自持爲人生準則的斯萊特林必須隨時警惕強制扼殺那種充滿不定危險的‘不由自主’。
作爲一位負責的丈夫,他可以放任身體下半身的自由,卻不能任由莫名其妙的感情威脅家庭在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有着一頭柔順長髮的貴族強硬地逼迫自己看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室內只聽到酒瓶不小心撞到高腳杯的清脆聲音,和忽急忽緩不平靜的呼吸聲。
直到完全錯過約會的最後時限。
盧修斯纔像是壓迫脊背和前胸貼到一塊的重擔落地般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手邊的臺子,已經喝空了好幾瓶需要滿品的好酒了,暗道一聲可惜。
——今天瘋狗大概能把成品做出來,宣稱要在自己面前親自試飛的,要是錯過瘋狗掉下來摔斷骨頭的場面多可惜啊……
手拿起最後一瓶,盧修斯一點也沒覺得舒坦,因爲雖然沒有了有細針在坐墊上的不安感,原本緊緊繃着的胸口忽然變得空落落的,不下於之前坐立難安的強烈感,令人難熬。
——算了,時間已經過了,瘋狗說一定已經出門,再說本來就已經決定了不去的。堂堂救世主教父還找不到人看黑狗飛天跳火圈的表演嗎?
眼前忽然閃過當夜布萊克和別人共眠的畫面,盧修斯重重地將酒瓶放下,他的雙腿換了好幾個姿勢,仍然無法減少站起來離開莊園的慾望。
“出來! ”
喚出忠心耿耿唯唯諾諾的家養小精靈,盧修斯沒有掩飾自己此時的脾氣,命令惶恐顫抖的卑賤生物給自己拿了最烈的酒,用激烈取代溫和,鎖緊喉嚨,壓制從胃部往上涌的苦澀感情。
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盧修斯其實已經違反了情人間默認的規定——不在約定以外的時間涉足對方的生活。
離去又突襲的那樣很危險。
聖誕的那晚,即使反覆強調是爲了瞭解敵人戰勝敵人的戰略需求自欺欺人,可目睹那種無論如何狡辯粉飾都是欺騙的場景,遭到背叛的噬心感在麻木的反覆催眠裡被壓制。
布萊克不是天生浪蕩薄情,他有值得交付信任可以共枕的牀伴——抑或是戀人——反正無論哪個稱呼都無法平息深藏於心底的那一絲不甘和……委屈。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布萊克說出“你見過哪個阿茲卡班的逃犯能和別人在同一張牀上睡着的”這句話時聲音裡被刻意掩藏掉的落寞和孤獨。
——折回去看他,真的完全是陰謀嗎?
盧修斯不想回答理智咄咄的逼問,他寧願在這一刻沉浸在火一樣燎燒着喉嚨的酒精裡,其實他能感到布萊克對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投入了一些情感,有的是逢場作戲,偶爾也有是真情流露,可終究不會抵達靈魂深處,他自己也不會允許心門敞開任由對方的情緒傳遞過來,盤根在頭腦裡,一遍又一遍地用格蘭芬多獨有的灼熱對自己完美的防衛壁壘進行侵蝕。
然而感情就和水流一樣,越是圍追堵截,越會像洪水一樣爆發。
之前的竭力剋制和變相否認,經過不知不覺密集聯絡和交往的積蓄,在德拉科警告的□□下突然炸開,讓措手不及的斯萊特林開始折騰自己的口腔、食道和胃。
眼前的暈眩感被腹部貫穿器官內壁的絞痛驅散,盧修斯倒吸一口氣,視野裡一片黑,等黑暗慢慢散去之後他迎來了更劇烈的暈眩,連天花板都好像因爲這種劇痛搖晃起來。
鉑金貴族弓起身體,勉強站起,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剛纔爲掩藏情緒趕走了家養小精靈,現在連卑賤的物種都沒有來替他拿魔藥了。
夜已經深了,十分幸運地,走廊裡沒有其他人。
不會有一個從小就仰仗、崇拜自己的繼承人看到他父親酒醉後的狼狽模樣,也不會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憐惜心疼地斥責自己行事荒唐,更不可能有一隻充滿敵意巴不得自己疼到在地上爬的險惡紅毛獅子潛伏在某處黑暗裡伺機而動。
盧修斯拿到胃藥微微鬆了口氣,大口灌進去,抵靠在牆上休息了一會才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酒精讓步行的路線彎彎扭扭,連宏觀上的方向都……拐到別處去了。
彷彿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着,又因爲奪神的咒語失去了對舌頭的控制權。
盧修斯不知道自己在壁爐裡唸了什麼,他只知道倒下時並沒有撞到地面的疼痛,反而是一片溫暖和柔軟。
還有在最後昏迷前熟悉聽到的暴躁聲音:“馬爾福?!你又想折磨誰?”
恩,外面下雷陣雨,不敢用插座,靠着電池一個半小時的電量超常發揮出來的
晚安~呵呵
另:前面章節的蟲明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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