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匆匆,轉眼間,一月已過,到了八月,凝月帝王去祭臺祭天的日子。
祭天的習俗是凝月開國之初就流傳下來的,起先祭天的目的,只是帝王以虔誠之心登上祭臺,祭告蒼天,祈求凝月國風調雨順,政通人和,國泰民安;後來逐漸演變,除了之前的目的之外,還有帝王歌功頌德,彰顯君臨天下之意。
八月十五的早上,京畿衛全數出動,封鎖了凝月京都的街道,將百姓阻隔在外面,以免驚擾了帝王出行,而章靖帶着數千禁軍護送在蕭凌聖駕兩側,以護安全。
朝中的文武百官皆早早地自行去了祭臺,候在那裡,等着聖駕降臨,與蕭凌同行的,除了後宮妃嬪之外,還有蕭逸和沐清塵。
三百禁軍在前方開道,而後是蕭逸和章靖騎着馬爲蕭凌引路,再是蕭凌的聖駕,兩旁有一千禁軍護衛,再往後,則是妃嬪鸞駕,按照品級排先後,依次是皇貴妃沈碧環,淑妃顧嫚如,安妃羅依依,逸王妃沐清塵,於美人和蘇才人因地位低下而並坐一轎,楊舒因爲懷有身孕而並沒有同行,再往後,又是一千禁軍墊後。
這一支隊伍,上至帝王妃嬪,下至太監宮女,總共三千餘人,不可謂不宏大。
清塵坐在馬車裡,錦顏沒來,陪着她一起坐着的是懷瑾,握瑜在馬車邊上走着,並且留意四周的動靜。
從皇城到祭臺,需要走上半日,天氣雖然已不似酷暑那般炎熱,可清塵坐在馬車裡,還是覺得有些悶,便掀開車壁上的簾子,向外面看去,順便透透風。
“王妃,他們會在路上動手嗎?”懷瑾看見清塵的動作,便開口問着。
“不會,顧嫚如就算再傻,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此時禁軍從皇城出來,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且禁軍集中,不易突破,要行刺難度很大。更何況,顧嫚如的車駕與蕭凌的聖駕中間還隔了一個沈碧環,她不可能把這個機會白白讓給別人的。”清塵搖了搖頭,說着。
“沒想到淑妃娘娘這般大膽,連這樣的主意也都想得出來。”懷瑾感嘆着,“可祭天是大事,戒備森嚴,等級分明,就算她想這麼做,也未必會有機會。”
“葉夕說了,這主意是顧嫚如身邊那個叫文琴的宮女想出來的,她是個聰明人,當初爲幫顧嫚如爭寵,甚至向顧嫚如舉薦葉夕,她低估了葉夕對葉家的忠心,以爲隨便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收服葉夕的心。”清塵說道。
“照王妃之前的說法,最好的動手機會,豈不是皇上登上祭臺的時候?”懷瑾問道。
“沒錯,蕭凌登上祭臺,身邊除了皇族和妃嬪便只有章靖一人,四下是朝臣,禁軍只能守在周圍,若是對方用箭或者輕功甚好,便可直取蕭凌面門。”清塵點點頭。
懷瑾不會武功,便沒有再開口,清塵看着外面,心中驀地劃過一絲愴然。
這條路,她曾走過多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身份。起先是葉家的女兒,先帝身邊的尚儀,後來是蕭凌的妻子,凝月的皇后,如今是天星國的公主,蕭逸的王妃。
從前走這條路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她並非再是一心爲了凝月國盛世江山打算的葉家獨女,也不再是一心想幫着蕭凌登上帝位的葉傾城,她藏身局中,不過是爲了復仇而已。
而今日,有好戲看。
約莫兩三個時辰之後,這隊人馬纔到了祭臺,文武百官已悉數到齊,見到蕭凌,便紛紛跪下,山呼萬歲。
前中後三隊禁軍整合成一隊,分頭將整個祭臺合圍起來,蕭逸和章靖翻身下馬,躬身立在一邊,秦喜見百官跪迎,中間通向祭臺的路已被讓了出來,便走上前去,扶着蕭凌走下車駕。
蕭凌一身明黃色龍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頭頂的皇冠隨着蕭凌的步伐而左右輕晃,見蕭凌緩步走上高臺,後面的妃嬪包括沐清塵在內,纔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依次朝着上方走去。
文武百官按照文左武右的順序,按品級排成兩列,新上任的張丞相和蕭逸分別站在文武大臣之首,而後宮妃嬪站在蕭凌的身後,由於沐清塵不屬於後宮妃子,便單獨站在一衆妃嬪的最右邊,靠近蕭逸。
禮部的禮官手中捧着卷軸,站在高臺之上,高聲場合,說着叩拜或者起身的動作,隨着蕭凌祭蒼天,拜先帝,身後之人也跟着跪下叩首,整個祭臺鴉雀無聲,只有禮官一個人的聲音響徹在半空中。
清塵自然也不例外,跟隨着禮官的唱和,將一整套宮禮做的滴水不漏,毫無錯處。
蕭逸就站在清塵的右邊,看着清塵的動作,目光漸深,心中涌起無數思緒。凝月國祭天一年一次,除了後宮女眷,便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女官有資格參加,而沐清塵身爲天星國的公主,從未到過凝月,而之前也不可能與凝月宮中女子有所接觸,又是怎麼能將這一整套宮禮做的行雲流水,嫺熟至極?
沐清塵神色坦然,動作自然,之前他還曾擔心她在祭臺之上會出錯,叮囑她只用跟着身邊的妃嬪做就好,可是沒想到,放眼看去,清塵的動作纔是這一衆女子中最標準的。
蕭逸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除非清塵在凝月宮廷中生活過,與凝月皇族妃嬪接觸過,否則不可能將這套紛繁複雜的宮禮做的這般自然。
“禮成——上香——”
禮官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場持續了半個時辰的叩拜儀式終於結束,清塵起身,發現了蕭逸看過來的帶着疑惑的目光,心中一凜,心中頓時明白蕭逸的疑惑從何而來。
待蕭凌走到最高處上了香,便是宣讀祭文呈上佛經的時候了,祭文和佛經一向由禮部準備,可還沒等禮部把東西拿出來,一個清麗的女聲忽然響起:
“皇上,臣妾閉門一月,所思良多,最大的感觸便是皇上日理萬機,無非希冀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臣妾在朝政上不能幫助皇上,但祭天一事,臣妾卻希望可以爲皇上分憂,所以臣妾這一個月來,潛心抄寫佛經,撰寫祭文,以赤誠之心替皇上向上蒼祈福,求上蒼保佑皇上龍體安康,保佑凝月政通人和,生生不息。”
顧嫚如說着,便從身邊葉夕的手中接過那些祭文和經文,雙手作奉上的樣子,等着蕭凌發話。
比起禮部短短几天內寫出來的祭文和禮部衆人趕工抄寫出來的佛經,顧嫚如親力親爲的東西顯得更加真誠,蕭凌的眼中露出讚許,而後開口:
“呈上來。”
“臣妾遵旨。”顧嫚如直起身子,朝着高臺之上走去,特意避開了秦喜遞過來的雙手,親自將這些經文和祭文送到了蕭凌的面前。
就是現在!
清塵看着顧嫚如的動作,心中驟然一驚,原來這就是顧嫚如爲自己創造的機會,藉着進獻祭文和經文的名義,名正言順地走到蕭凌的身邊,然後……
咻咻咻——
忽然間,祭臺的四周傳來清晰可聞的破風聲,正是有箭只從遠處飛來,直接朝着蕭凌射過去。
“有刺客,護駕——”章靖見狀,立即喊出聲,順手拔出自己的佩刀,擋下了兩支箭。
可那箭只來勢洶洶,並且一支接着一支,章靖應接不暇,而且事發突然,所有的人都還沒回過神來,聽到章靖的叫聲,便開始驚慌失措,紛紛亂成一團。
由於祭天的時候,除了皇上特許,其餘人不得佩戴兵器,是以祭臺之上除了章靖,沒有人有兵器在手,文官早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雙腿發軟,而武將也只能憑着自己在沙場上練就的本事,赤手空拳地躲過這些暗箭的襲擊。
“皇上小心——”眼看着一支箭直射蕭凌的胸口,顧嫚如忽然反應過來,一個轉身直撲到蕭凌的懷裡,用自己的背部替蕭凌擋下了這支箭。
“愛妃——”蕭凌看着眼前這一幕,眼中閃過震驚的神色,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驚叫出聲。
“皇上沒事……”顧嫚如倒在蕭凌的懷中,口中喃喃,吐出這四個字,忽然間暈了過去。
此時祭臺上的人更加紛亂,朝臣和妃嬪四處躲避,亂成一團,就在這時候,卻有幾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中持劍,不論是男是女,也不管是誰,對着這些人就大開殺戒,霎時間,從宮中帶出來的禁軍便倒下不少。
蕭凌抱着顧嫚如退後,將戰場交給章靖和禁軍,頃刻間,章靖便讓禁軍將文臣送到祭臺外圍,並分出一隊專門保護妃嬪的安全,剩下的和那些黑衣人交戰,只見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不時地有禁軍或者黑衣人倒下。
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清塵便已經閃開,靠近了蕭逸,兩人站在一處,看起來就像是蕭逸將清塵護着,幫助禁軍抵擋黑衣人。可沒過多久,就在衆人以爲禁軍有能力將這些黑衣人悉數拿下之時,卻有另一波黑衣人出現,帶着濃濃殺氣,直奔蕭逸和沐清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