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赤城大街熱鬧依舊,人聲鼎沸,來往不息,似乎並無什麼異樣,但細細觀察,還是能感覺到城中瀰漫着股淡淡的不安氣氛,可見昨晚客棧中的幾十具死屍仍對城中百姓有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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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中,有三道並肩而行的白色身影,隱然顯得有些鶴立雞羣。
北冥昊宸看着街上的百姓,感覺到了他們眼中的那點不安,不禁皺眉自責。看來昨晚的事還是打擾到了他們的平靜。而一旁的零微殘憶見了,明白他之所想,有些贊服他的仁心,只是,他這有些過分了的憂民懷民也讓她疑惑。
沈希白左右顧盼了兩眼這熱鬧的大街,有些猶豫地側頭看向身邊的北冥昊宸,問∶“大哥,我們真的就這樣離開赤城,不等師兄回來一起走嗎?”
收回目光,北冥昊宸眉頭微皺,有些沉重道∶“君燁追去了一夜,卻遲遲未回,看來那黑衣男子並不好對付,再在這待下去,形勢會對我們不利。”
“而且,”零微殘憶接過話,道∶“赤城並非久留之地,我們若不離開,要是他們再來一場襲擊,恐怕這滿城的百姓,就不會像昨晚那麼幸運了。”說完,側目看向北冥昊宸,卻見他也正看着她,眼中還有些笑意,似是爲有她這個知己而高興。
“可是大哥,”沈希白還是有些不放心,“要是大哥回來了,而我們卻離開了赤城,那他怎麼找我們?”
“你就放心吧,希白,”北冥昊宸微笑道∶“我會沿路留下暗影閣的暗記,君燁看到了,自然會跟上來與我們會和。”想到那個黑衣男子,北冥昊宸喲又不禁皺眉自語。“只是,那個黑衣男子到底會是誰?那些殺手果真是他的人嗎?”他來殺我,又是爲了什麼?皇位?江山?抑或只是受命於人?他,又與楚銘是否有關係?
看着北冥昊宸鎖眉冥思的側臉,零微殘憶不禁皺眉,心底也有些擔心他的處境,但更多的還是對他的好奇。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殺手來殺他?昨天的那個怪人也是來殺他的吧,可他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招惹這麼多人來殺他?那個怪人,又是誰?爲什麼他連暗影閣也敢惹,甚至,連我對他都本能地有些不安與害怕?
北冥昊宸輕搖了搖頭,決定還是不去多加猜測。這一切他終會明白的,發現零微殘憶也正皺眉想什麼,便好奇地問∶“你在想什麼,零微姑娘?”
“在想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引來那麼多人來殺。”頓了下,轉着雙目,巧笑道,“難不成你富可敵國,命值數城,他們是圖財而來的?”
零微殘憶的巧笑讓北冥昊宸看着有一瞬失了神,但也還是用同樣玩笑的語氣回道:“還真被你說中了,我的命呀,值不少銀子,不過,我的命也大得很,他們想要,也得有那個本事。”說完,兩人不禁對視而笑,四周的氛圍也輕鬆了不少。
一旁的沈希白見北冥昊宸這般輕鬆,也跟着笑了。沒想到大哥也有笑得這麼輕鬆的時候。
零微殘憶收了收笑,又道:“我看,不是你命大,而是你的‘混元真氣’厲害吧。”
聞言,北冥昊宸連忙頓下雙足,一臉驚疑地看向零微殘憶。混元真氣?她怎麼知道?
見他這樣,零微殘憶不禁抿嘴而笑,有些高深地道:“看你昨晚出手,似乎只練到了第二層,如此你可以突破頸瓶,練到第三層的話,就算對方派出百倍武功高強的殺手,你也可以不用擔心了。”如果我的武功還在的話,我還真想看看,你練到的第三層“混元真氣”與我的“鴻蒙紫氣”第三層到底哪個更高一籌。
“你怎麼知道‘混元真氣’?”北冥昊宸皺眉問,前輩曾說,離山寶藏中有的不只是大量金銀,更有武林失傳已久的無上心法,“鴻蒙紫氣”和“混元真氣”。而他,則教了我“混元真氣”,只是,爲什麼她看我出手便知我練的是“混元真氣”,而且還知道我只練到第二層?難道她……
北冥昊宸正想開口相問,可零微殘憶卻笑着大步往前走,一副不準備向他解釋什麼的樣子。見此,北冥昊宸無奈搖頭,只好把疑問先放在心底,等日後有機會再問,連忙也跟了上去。沈希白看着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無言相隨了。
零微殘憶看着街上的熱鬧,輕捋了捋垂髮,微笑道∶“其實我覺得,如果不顧及百姓的安全或其他問題,留在赤城比離開要好。畢竟這一出城,就是二十里地的荒野,他們要想刺殺我們幾個,實在是比在城裡容易。“轉念想到什麼,不禁臉上一正,“也許他們就是知道你會爲了不驚擾百姓而及早離城,纔不在昨夜就動手殺你,畢竟那樣會留下證據給官府,爲他們帶來麻煩,而將你引出城,他們就無所顧忌了。”
也許,那個怪人昨夜出現,爲的就是讓我們有危機感,從而離開赤城,甚至,還可以將君燁這個大幫手給引走,好讓我們徹底立於無援困境。想到這,零微殘憶不禁轉過頭來看向北冥昊宸,果見他也一臉凝重,只是他的眼中卻很平靜,似是早就想過這些了,可仍舊沒有辦法,只能將計就計,順着對方的計劃去做了。
看着這樣的北冥昊宸,和旁邊顯然已經在緊張擔憂了的沈希白,零微殘憶這才懊惱起了昨夜自己真的不該執意要跟着他們。沈希白武功雖不錯,可到底幫不上多少忙,北冥昊宸武功高強,但孤掌難鳴,君燁未回,她如今被廢,跟着他們只會拖累他們,實在不該。看來,我不能與他們出城了。
零微殘憶看向北冥昊宸,正想開口說離開,卻不想,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壎音,曲調低迴,雖吹奏得不是很好,卻也帶着股淡淡的愁緒,足以令人爲之駐足一聽。
零微殘憶聽着這陣壎音,莫名的腦子頓白,忘卻了一切,耳畔惟獨聽得見這壎曲,眼前的情景也瞬間化爲茫茫一片白。她只感覺心底深處的另一個自己正蜷縮着、顫抖着,她感覺到了無助,感覺到了痛苦,但感覺到更多的是怨,是恨。
眼前忽而出現了一片藍天,記憶的光盤隨着這帶着愁緒的壎音再次轉動,緩緩上映出了裡面的內容:
藍天下,白鴿驚飛的噴泉廣場上,陽光流淌,哀傷的曲調在空中瀰漫。噴泉池邊有個俊朗的男子,他正專致地吹奏着手中的木壎,絲毫沒有發覺身後已經有個被他壎音吸引來的女孩。
女孩清秀的臉上長有雙張揚桀驁的眼,可在這有些哀傷憂愁的曲子面前,她的桀驁,他的張揚,頓時化爲烏有,她完全沉浸在了壎曲裡,沉浸在了這個俊朗高大的背影裡。
許久後,曲子停下,俊朗的男子轉過身,看到女孩有些驚訝,但還是很溫和地叫道:“是水漓同學呀!”
在男子的注目下,一向大膽無畏的女孩竟有些臉紅了。猶豫許久,她還是不知該怎麼衝這個男子說些什麼,便只好丟下聲“尹老師好!”就倉皇地跑了。
畫面轉換,在一個花草相映的公園裡,俊朗男子坐在長椅上依舊吹着壎,只是身邊卻坐在那個清秀女孩。女孩出神地看着男子吹壎的側臉,棱角分明,剛柔並存,讓她不覺深陷。
“你從這曲子裡,聽出了什麼嗎?”一曲畢,男子微笑着問。
“快樂!”女孩無意識地道,這就是她此時的心情,而男子聽了,卻很高興。
“對,說的沒錯,這曲子聽起來很平靜,可我的內心卻是快樂的。水漓,你竟能聽出我曲中的心情。看來,你對樂律有着不一樣的天賦,不如以後,你再來聽我吹壎的時候,我就教你吹壎吧。”
女孩驚愕,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語文老師竟要教她吹壎。壎?天!她對音樂可是一竅不通,更別說這種古老的樂器了。不過,看到男子開心的樣子,女孩還是答應了,這不僅是爲了讓他高興,而且。有了這個理由,那以後她要找他,也是很自然的囉。想着,女孩欣喜地笑了。
畫面再次變換,這次是在一個復古的涼亭裡,俊朗男子依舊吹壎,不同的是,他是在合女孩剛學會的古琴曲《高山流水》,山水和諧,他二人合奏得更是完美,女孩與男子四目相對,眼中滿是幸福與羞澀。她知道,他的老師對她不再只是師生情,而是另一種感情,她分明,已經在他此時望向她眼中看到了寵溺與愛意。
然而,女孩不知,自己此時身後不遠處有個嫵媚美麗的女子,她正望着俊朗男子巧笑。而那男子的目光,分明是投向她的,寵溺與愛意,更是爲了她而浮現。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一股怨懣之氣瀰漫空中,讓人喘不過氣來……
“零微姑娘!”
一聲叫喚傳來,畫面中斷,記憶再次封存,零微殘憶也隨之回神,擡頭一看,引入眼簾的是北冥昊宸滿是關心與擔憂的雙眸。
見零微殘憶終於有了反應,北冥昊宸這才鬆了口氣。“你怎麼了,零微姑娘?怎麼哭了?”
“哭?”零微殘憶驚愕。她哭了嗎?怎麼可能?伸手撫上臉頰,卻發現那果然溼了一大片。
零微殘憶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滿淚水的指尖,不明白這是爲什麼。我怎麼會流淚了?因爲那些奇怪的畫面?可那些畫面分明都是溫馨快樂的呀,爲什麼看着那些我的心頭卻像壓了千斤重石一樣,沉悶得喘不過氣來?這到底,是爲什麼?零微殘憶無奈地緩緩閉上雙目,深深地嘆出了口氣。爲什麼她總會有這些奇怪的感覺呢?誰來告訴我,這都是爲了什麼?
許久後,零微殘憶已平復下了莫名悲傷的心情,再度睜開眼,卻見北冥昊宸眼中的擔憂更盛,甚至還有些着急了。零微殘憶微微一笑,故作無事地擦着眼淚,道:“沒什麼,只是這曲子讓我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往事罷了。”望了眼前方不遠處的城門,“我們不是還要出城嗎?快走吧。”說完,也不等北冥昊宸說什麼,便直徑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她此時只想快些離開這,離開,這有壎音的地方。
北冥昊宸看着零微殘憶的身影,眉頭緊皺,眼中也浮現了深深的擔憂,以及那點心疼。
“大哥!”沈希白叫道,只見他指向街頭一個小攤,“你看,是那個賣小樂器的老人在吹壎。”
北冥昊宸看去。果然,那小攤上擺滿了笙簫笛壎,以及葫蘆絲、排簫、箎等管絃吹奏樂器,這愁緒滿滿的壎音正出自攤後站着的那位滿臉滄桑的老者。
北冥昊宸猶豫了一下,還是快步走向那個小攤,身邊的沈希白見狀便也跟上。來到攤前,北冥昊宸細細挑選着木壎,片刻後,終於挑中了一塊勾勒着些許花紋的木壎。
看着手中木壎,北冥昊宸微微一笑,掏出了一塊十兩的銀錠放在攤上,便將木壎收在懷中,於人羣中尋找了一番,又連忙向零微殘憶那點略顯孤寂哀傷的倩影追去。沈希白見北冥昊宸竟買了塊壎,本覺驚奇,但想到北冥昊宸曾於宮中吹壎給巧瑜聽,知道他愛吹壎,也就不再奇怪,亦緊緊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