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箏從沈希白房中出來,一時不知道該去哪,信步遊走,竟來到了碧落軒外。
想到楚銘正是住在這,冷箏不禁自嘲。還是擔心他,忍不住要來看看嗎?別忘了,他和你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轉身欲走,可想了想,又還是回過身走了進去。反正來了,看他一眼,也沒什麼大不了。
站在窗外,正好瞧見安南正給楚銘端藥的一幕。看到楚銘面色憔悴,皺着眉服下風芷特意爲他加了料以致愈加苦澀的藥,冷箏不由有些內疚地皺起了眉。他傷得好像挺重,我昨晚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去呢?”巫雲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冷箏不由一僵。轉過身去,果見巫雲揚一臉笑意地站在不遠處。“路大小姐,多謝你這麼關心皇上,特地跑來看他,不過我覺得,你如果光明正大地進去,皇上會更開心。”
“誰說我是來看他的?”冷箏面色微紅,卻嘴硬的否認。
“那你是來看誰的?”巫雲揚饒有趣味地看着冷箏,“北冥昊宸?安南?還是我?”
“我……”冷箏語塞,“ 我誰也不看,只是過來看看我房外的菊花。”說着便看向院中開得正盛的黃瓣菊花。
巫雲揚看了眼楚銘房間門楣上的那個“樂“字,這才明白過來,楚銘住的正是冷箏的房間。
不待巫雲揚再說什麼,冷箏便繞開他匆匆離開了,這讓巫雲揚不禁一笑。其實這個冷箏,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看來她已經對皇上上心了,只是嘴上不承認。路家的人,果然個個重情重義,用親情來打動她,的確奏效,只是。想到什麼,巫雲揚又不禁擔心地皺眉看向楚銘的房間。皇上身上流的也是路家的血,那他,又能斬斷情絲,化作無情人嗎?想到情蠱一事,巫雲揚就爲當年沒能力勸說巫霸天別在楚銘身上下情蠱而懊悔。
次日
靈蔓拉着心不甘情不願還打着呵欠的時珂起牀,準備帶她一起下山去採草藥抓毒蛇。不想,剛走出水天間,後面的南宮烈就追上來了。
“你來做什麼?”靈蔓挑着眉看向南宮烈,瞥了眼身邊的時珂,“想帶她回去?我勸你還是省省吧。無憂把她發配給了我,誰也別想跟我搶人。”
南宮烈面上一紅,支吾着道:“不是,我不是來搶人,而是想和你們一起去。”
靈蔓和時珂愣住,對視一眼,都覺意外。
“你不是要幫北冥昊宸找寶藏嗎?哪來的功夫和我們去採藥?”時珂衝南宮烈擺了擺手,“算了,你還是忙你的去吧,不用陪我了。”她又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不想他爲了她而耽誤正事。
“是皇上讓我來陪你的,”南宮烈如實道,“他說不需要我再幫着找了。”
靈蔓與時珂又是一驚。
“什麼?他不找寶藏了嗎?”靈蔓不敢相信。
“應該不是,可能他已經有頭緒了吧。”南宮烈想了下,道。
“那他現在在哪?”時珂連忙又問,“從昨天在水榭走了後,就沒再見着他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他一個人去找寶藏了吧。”
靈蔓和時珂可不敢苟同。昨天水榭的事,北冥昊宸的臉色差到了極點,受了很大的刺激,怎麼可能轉眼間又去找寶藏了?恐怕,他一個人待着,不是爲了什麼寶藏,而是爲了療心傷吧。
迷霧森林,雕刻石屋
陽光透過窗櫺射了進來,屋中石器刻具滿是,此時正有個白衣男子坐在窗下的刻桌前,低着頭專注地刻着手中的一小塊沉香木。不消片刻,就見一朵梨花在他手中綻放。
放下手中木雕的梨花,北冥昊宸細數了下桌上早已經雕好的其他梨花,一共七朵。一個月後,離開離山的那天,無憂便會爲她在碧波湖畔種下第七棵梨花樹了吧。
腦中一再浮現昨天清晨在水榭的一幕,北冥昊宸只覺心下陣痛。他知道,那是一場戲,零微殘憶與無憂並未發生過什麼關係。在零微殘憶心中,無憂僅僅是個親人,連男人都說不上,她演這齣戲,爲的無非還是讓他死心,讓他討厭她。
“你就當真,這麼討厭我嗎?”討厭到,不惜犧牲自己的清譽,也要讓我對你死心?
“不是討厭,恰恰相反,她是愛你的。”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北冥昊宸來不及回頭,就見那人已經站到他的身邊。清逸絕塵,雙瞳紫眸,白衣謫仙。
“前輩?”北冥昊宸驚異地看着這已經許久未現身的樂,“你怎麼會在這?”
“是我讓你來離山的,難道我不該來看看你的進展嗎?”樂不理會北冥昊宸,拿起北冥昊宸剛雕的那朵梨花,在手中把玩細看,“這個是,梨花?”眉頭皺起,“你這手藝還真有些不入眼。”北冥昊宸不禁赫然。“不過你一個人在這偷偷雕花有什麼用?喜歡就去跟她說呀。”
北冥昊宸苦笑,“前輩以爲我沒有說嗎?我說過好多次了,可她每次不是轉移話題,就是用無憂來敷衍我。”頓了下,“我分明感覺得到,她對我是有情義的,可爲什麼,她總是否認,還不惜一切地來讓我死心?我真是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呀。
“你說的沒錯,她喜歡你,可這份喜歡,對她來說,是不應該存在的。否認自己的感情,讓你對她死心,這一切不過是想將所有都抹去,製造出你不愛她,她也不愛你的假象。”
“可這是爲什麼?”北冥昊宸很是不明白。
“因爲她固執,她膽小,她自卑,她好勝,她放不下那該死的自尊!”說起這個,樂就激動氣惱起來。好個水漓,竟想犯規,輸了還不承認,妄想反敗爲勝。
“她固執地以爲,自己不可能得到完美的愛情;她膽小地不敢正視自己對你的感情;她自卑地不敢去相信你這個皇帝會對她至死不渝、永不離棄;她好勝地不肯低頭認輸,永遠認爲自己纔是對的;她更放不下她的自尊,她不甘心自己的命運早已經被人規劃好,她要自己創造另一番天地。”
北冥昊宸愣了愣,他沒想到樂會這麼貶低零微殘憶。想反駁,可樂說的又似乎句句是真。“那要怎樣,她纔敢正視自己的心,並且相信我?”
“爲什麼你老是要遷就她?”樂只覺頭疼,“她這臭脾氣,就是你們這些人給慣的。她說不愛,你就默默守護;她演戲傷你,你就偷偷躲起來傷心。你就不能勇敢一點,跑到她面前說一句‘不論你愛不愛我,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你都是我認定的女人,別想跑’嗎?”
北冥昊宸怔住,“如果,如果我這麼說了,她只會覺得我強勢、、霸道,只會更加想躲我。”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樂有些無語,看着北冥昊宸,滿眼無奈,“阿宸,你真不像你父皇!”要知道,當年他就是強逼着沈薔和他回宮的。
“我很慶幸我不像父皇,”北冥昊宸淡笑,“否則,我也會害了憶。再說了,我不是父皇,憶她也不是母后。母后外剛內柔,也許逼得緊一點,她就會低頭順從。可憶不一樣,她外柔內剛,越是逼她,她就越是不肯低頭,非要和你一較高下,不死不休,是不會低頭認輸的。”
樂沉默不語,細想這些年,其實他一直在無形中逼迫零微殘憶,而他得到的,不是她的低頭,而是她的反擊,她的永不認輸。
“你比我瞭解她!”樂頓時明白了,“她就是個蝸牛性格,壓力越大,就縮得越裡。如果再這麼逼她,沒準她就打定主意,死也不出來了。不過阿宸,你也別太放縱她了,一個月後,她會對你們下逐客令,如果你再不好好把握,也許就真錯過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如果會錯過,那就證明,我們確實沒有緣分,再怎樣,也是徒勞。”北冥昊宸不禁有些灰心。
樂聽了心中惱火。這世上能讓我這個神仙一而再再而三發火的,也就數你北冥昊宸和那個水漓了,我真是快被你們氣死了。
樂將一物塞到北冥昊宸手裡,“你錯了,你們的這段緣分,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如果你不抓牢,就是神仙也無能爲力。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是否要錯過,就看自己了!”他在一旁瞎擔心也沒用,還得這兩個小祖宗自己想通。說完,便瞬間消失了,彷彿從沒來過。
“前……”北冥昊宸驚愣,再看手裡的東西,卻原來是當日他還給樂的那塊歐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