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內殿的大門卻打開了,只見無憂正攙扶着一襲盛裝的零微殘憶走了出來。
肌若凝脂,肩若削成,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竟紅,略施粉黛如朝霞映雪,眸似幽海。大紅中帶着金華的喜服上鳳凰擡頭,滴血的寶石眼,白玉鑲的啄,傲然的身軀盤踞了兩片前襟,長達三尺的九尾鳳翔衣襬拖曳在地,振翅欲飛。頭上戴着的遊鷸高翠金鳳冠垂下白玉流蘇碰撞有聲,鑽石鑲嵌滿滿,光芒四射。素手靜放的腰間繫着夜目玉佩,腰帶的流蘇直垂到腳下,金蓮玉足正藏在長長的衣襬下。雍容華貴,鳳傲天下。
看着這樣的零微殘憶,所有人都震住了,這,實在是太美了!
零微殘憶看着大家都這樣看着自己,不由笑了起來。“有這麼誇張嗎?都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着我。巧瑜,他們也就算了,你不至於也這樣吧,這衣服我聽昊宸說,可是你早些時候親手裁製的。”
巧瑜回神,那喜服確實是當初從離山迴雪陽時,北冥昊宸託她做出來的,可這設計卻是北冥昊宸的,還有那鳳冠,也是北冥昊宸設計好了樣式讓宮裡的人做的。拿着看的時候,她就覺得很漂亮了,可沒想到,穿在零微殘憶的身上,更美了。不僅是美,她更將那個鳳臨天下、傲視羣雄的氣勢穿出來了。這世上,只有她才配穿這件鳳服,也只有她可以穿。
“表姐果然漂亮!”看着這樣的零微殘憶,楚銳卻是低聲喃語。他可以想象,他的母親是多麼的美麗。
無憂掃了眼衆人,又看了眼窗外,眉頭微皺,“時間好像不早了!”
“當然不早了,”遙兮鼓着臉道,“你怎麼幫憶梳洗打扮了這麼久?我們都等急了!”
“是嗎?”無憂微笑,眼中卻有些苦澀。時間過得可真快,他已經儘量快了,可還是拖到了現在,她真的,很不想就這麼送零微殘憶遠嫁。今日一別,從此要見上零微殘憶一面就難了。只有等到十年後,她退位了,纔可以去找零微殘憶。
見無憂如此,善解人意的巧瑜便笑着道:“憶,你今日出閣,我們都有禮物送你。”
“什麼禮物?”零微殘憶順着問。
“我的禮物你已經穿上了,至於他們的嘛。”巧瑜看向大家,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我先來!”洛臻最大,率先起身,“憶,你大婚,嫁的是一國之君,什麼都有了,我也沒什麼好送的,就把送你這個吧。”
說着,司徒清遠便將一個狹長的木盒拿了出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把寶劍。
“憶,這是紫金鱉皮軟劍,”洛臻解釋道,“堅韌靈巧,是軟劍之最!”
零微殘憶拿起一看,紫金的劍柄,瑩白的劍身時隱時現鱉紋,銀光閃閃,寒氣逼人,是把難得一見的寶劍。
“謝謝你了,臻兒!”零微殘憶微笑着收下了。
“拜託,憶今天成親,你送什麼劍呀,這麼不吉利。”時珂卻道,“再說了,憶又不會使劍,你送這軟劍有什麼用?”
“憶不會使劍,可以給她未來的太子用呀!”洛臻理直氣壯地道,“這有什麼關係?我送的是一份心意。那你又送什麼?”
時珂冷哼了聲,示意南宮烈遞上,打開盒子一看,原來天下第一神偷送的是一塊純白色的暖玉,方形大小,如同硯臺一樣,卻未經過任何人工雕琢,乃自然形成的,其價值可見不菲。
“憶,你生性怕冷,所以送塊可以暖身的玉給你。”時珂笑着道,“你可以把它做成玉鐲、玉墜、玉佩,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貼身戴在身上,我保證你再冷的天也不會覺得冷了。”
“謝謝!”這個禮物很貼心,零微殘憶很喜歡地收下了。
“憶,”詩儀和顧影塵也送上了禮物,“我送的比較老套了,是文房四寶,後宮無事,你應該可以用到。”
打開一看,正是湖州白玉雕梅花羊毫筆、徽州紫玉光八棱墨、端石雲龍隨形硯、宣州涇縣雲紋紙。這是天下最珍貴最貴重的文房四寶。
那邊冷箏也不示弱地送上了天下第一名琴“九霄;鶯谷送上她多年研究寫成的歌譜;甘露送她用百味靈藥浸泡了三年,有包治百病之效的美酒溪風十壇。
靈蔓見甘露送了,也立即拿出了自己的,卻見那是一小瓶的藥。
“靈蔓,你這是什麼?”時珂好奇地問,“不會是毒藥吧?”
“怎麼可能?”靈蔓不禁白了她一眼,“這是‘春風一刻’!”
“啊?”衆人驚異。
春風一刻,顧名思義,就是春藥。
靈蔓卻不理會衆人的臉色,急將藥瓶塞到零微殘憶的手中,“憶,這可是我最新的產品,你大婚,一定用的到的。”
“呃!”零微殘憶臉色僵硬,真的是很想將這東西扔掉,可爲了不拂了靈蔓的意,只好尷尬地收下了。
“靈蔓,你實在是太有才了,連這東西你也送得出。”遙兮不禁搖頭,“幸虧北冥昊宸不在這,否則他非被你給氣死不可。人家大婚,你送春藥,這不明擺着罵人家……”
“咳!”君燁假咳一聲,示意遙兮不用說了。
靈蔓卻冷哼一聲,“那你又送什麼?”
“我的禮物就是婚宴,現在還沒法子搬出來,等我們到了雪陽再說了。”
靈蔓不禁白了眼遙兮,就知道她要顯擺的是她的菜,毫無新意。可這話她也只是在心裡說,否則要是讓遙兮知道了,到時候她就沒的吃了。
幾個姐妹都送了,只有綾袖了,大家都看向她,看看她這個摳門鬼會送些什麼,卻見她淡淡地說:“憶,我幫你算過了,今天你收的這些禮,件件價值連城,要是換成錢,你都可以買下盛都的一半了。”
“那你送我什麼呢?”零微殘憶好笑道,她也很期待呢。
“呃,”綾袖想了想,良久才道,“憶成親,而且嫁的還是水月國的皇帝,那好,我就送萬兩黃金,聊表心意吧!”
“萬兩黃金?”大家都很是驚異。
“綾袖,這回你這可是大出血了,不心疼?不後悔?”冷箏不禁問。
“這有什麼可後悔可心疼的?”綾袖卻表現得很大方,“爲憶花多少錢,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嗯,因爲你送的都是我自己的錢!”零微殘憶替綾袖說出了後半句。
綾袖的錢,就是天下第一樓的錢,天下第一樓的錢,說白了,不還是她零微殘憶的嘛。羊毛出在羊身上,綾袖可一點血都沒出。
被識破了,綾袖也不尷尬,“你也知道你很富有呀,那還要我們送什麼呀。”
零微殘憶不禁爲綾袖的狡辯而無奈搖頭。
“無憂,你呢?”綾袖看向無憂,“你又送什麼?”
無憂看着零微殘憶微笑,取出了一塊青色的玉佩,遞給零微殘憶。
“你就送一塊玉佩呀?”綾袖不禁白了眼無憂,覺得他比自己還小氣。
無憂沒有理會綾袖,只是看着零微殘憶道:“我想讓天下第一樓暫時沉寂,你覺得呢?”
零微殘憶點了點頭,“好哇!”沒有了樓主的天下第一樓,又有什麼意思?
“天下第一樓將在江湖上暫時消失,可它的商鋪依舊在,它的情報網不毀,所有的一切都歸於黑暗之中,默默地繼續爲我們服務。我已經傳信給了溶月,將天下第一樓一分爲二,水月國的歸你,琉球的歸我,這就是你的信憑,也可以說是你的令牌。”
零微殘憶和除了楚銳以外的人都震驚了,原來,這玉佩的背後有這麼重大的意義,這可謂是不輸於一座江山的重禮。
零微殘憶愣了愣,“可是,我不懂經營!”呃,好吧,不是真的不懂,而是懶得不想管。
無憂自然明白零微殘憶的小心思,不由一笑,“你放心,溶月會幫你的,我已經吩咐她了。以後,她就是你的貼身宮女,會一直在你身邊幫助你的。”
見無憂意已決,零微殘憶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反正,這一切本來就是在她名義下的。
“表姐,”無憂送出了自己一半的天下第一樓,楚銳卻將風起丟給了零微殘憶,“我沒什麼可送的,這個就給你吧。”
“可是,這風起,我又不會用,你給我也沒有用呀。”零微殘憶苦笑。
“怎麼沒有用?”楚銳笑道,“你可以用它照鏡子呀,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寶鏡。再說了,你留着它,沒事的時候,也可以拿出來看看,就當是看我了。”以後,我們也很少有見面的機會了。
零微殘憶垂下眼瞼,收下了楚銳的禮物。她知道,楚銳嬉笑着的臉下也有着離殤。他送風起給她,除了他說的那些,也因爲,他已經很厲害了,不希望再擁有風起,真的成爲一個神一樣的人物,那樣的人生,只會更加枯燥乏味。
這下只剩下一直靜靜站在門邊的星魄沒有送禮物了,大家都看向他,卻見他面無表情着不說話,只是凝視着零微殘憶。
片刻,零微殘憶一笑,“好,我送下了,謝謝你,星魄!”
星魄沒有說話,可零微殘憶知道,星魄送的,不是別的,而是他自己。他將自己送給她,從此日夜守護在她身旁,不離不棄,永不後悔!
禮物已經送完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正準備打開大門離開了,可楚銳卻攔住了他們。
“你們的禮物送完了,可我還有禮物送給大家。”說完,十二令使的手上就憑空出現了一個小方盒。
打開一看,卻見是塊玉佩。每個人的玉佩都是一樣大小,可顏色卻不一樣,上面刻着的字也不一樣。
巧瑜的是米黃色的,上刻“衣”字;鶯谷的是鵝黃色的,上刻“歌”字;綾袖的是火紅色的,上刻“舞”字;冷箏的是月白色的,上刻“樂”字;甘露的是藕色的,上刻“醫”字;靈蔓的是綠色的,上刻“毒”字;洛臻的是紫色的,上刻“洛”字;詩儀的是天藍色的,上刻“書”字;遙兮的是橙色的,上刻“餚”字;時珂的是茶色的,上刻“盜”字;星魄的是黑色的,上刻“魄”字;而無憂的是白色的,上面沒有刻字,卻勾勒出了一枝竹子。
“這是你們各自的信憑,收好了!”
午時,鸞轎從宮門出發,一路向西去,由洛臻等人護轎相送,聲勢浩大,風光無限,號稱是天下第一送親儀仗也不爲過。
出了城門,零微殘憶坐在奢華的鸞轎中,打開了楚銳在攙扶她上轎時塞到她袖子裡的一封信。
“但願相憶莫相忘,幽懷幾許終難忘。路途遙遙,隔不斷萬里信箋,止不住悠悠思緒。”
字跡不是楚銳的飄逸雋秀,而是端正嚴謹的,零微殘憶知道,這是無憂寫的,一定是楚銳偷出來交給她的。
回頭望向已經遠去了的城樓,雖然什麼都看不清了,可零微殘憶心中明白,那一大一小一定還在那裡遙望。
“鈺姐姐,希望,我留給你的永遠都是快樂,而不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