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臻派人去傳口信的時候,錦瑟正在看着出門那些天裡,由廖庚寫給自己的信件。
在這些信中,錦瑟看不到許多的浮華,看不到許多的情.欲,更多的,是廖庚給自己的噓寒問暖以及在六度寺裡的一些趣事。
每每看到此處,錦瑟都會不禁莞爾一笑,對於這個廖庚,錦瑟也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來,他與廖庸不同,少了一些滑油多了一點童真;他與賀萱也不同,少了一些一見如故,多了一點日久彌深……
若是沒有賀萱,也許自己會選這樣的一個人陪着自己吧。
錦瑟這樣想着。
賀萱……想着年初時,每每想到這個名字時自己的那種百轉柔情,錦瑟如此卻覺得有些心寒……這個人正的在意自己還是也如允臻或者太后那樣,只不過是在利用自己……
“姑娘,王爺派人傳話過來了。”正在錦瑟望着信件出神的時候,聽到嬌姨走進來對自己說道。
錦瑟點了點頭,把手裡拿着的那封信摺好,依舊放在那個小小的木匣之中,蓋好蓋子,錦瑟把木匣交給嬌姨。
“收好了……”
“姑娘要收着這些?萬一……”
錦瑟搖了搖頭,說道:“好好收着吧。沒什麼萬一的。若我還能活到鶴髮雞皮的時候,拿出來再看看,也是件樂事。”
嬌姨聽錦瑟這話說的實在是酸楚,嘆了口氣,悄悄的把信收了起來。
打從十六那日開始,這信每日不落的送過來,嬌姨不得不慶幸,那次出門自己沒有去,否則,這信若是落到賢王爺的手裡,指不定又得掀起什麼風波來呢!說不準,還會害了這位廖家的二公子。
嬌姨收好信,這才把王府的下人讓了進來。
“姑娘不舒服麼?讓小的在外面好等。”那位下人的語氣雖然謙卑,可是話裡透出的意思卻有些不同。
“怎麼?嫌久了?既然覺得不耐煩,大可以回去,何苦還讓我換次衣服。嬌姨,送這位爺出去吧。”錦瑟沒有半點的讓步,真截了當的把這個的面子折在了當場。
一見錦瑟有些怒了,這下人忙換了口吻,賠着笑臉說道:“哪裡就敢不耐煩了呢。不過是和姑娘鬧着玩罷了。姑娘可別生氣。”
“我哪裡敢生爺的氣。有什麼話就說吧,免得爺站久了腿乏。”
見錦瑟的臉色仍然未見迴轉,這下人只好把要緊的話先說了。
“王爺讓我過來告訴姑娘一聲,王爺答應姑娘準備的東西都準備齊了,後兒是個好日子,王爺已經請了賀大人過府了。那日也請姑娘一定要到的……王爺說,就算是給姑娘送嫁了。”
“送嫁?”錦瑟挑了挑眉反問了句。
“是,王爺是這樣講的。”
錦瑟點了點頭,說道:“回去轉告王爺,我知道了。可是,什麼時候去呢?”
“哦,王爺說到時候會派馬車過來接姑娘的,大約也就是在午時左右吧。最近衙門裡沒有什麼事兒,賀大人也不是很忙,所以,就定在午膳的時候了。”
“知道了。”
錦瑟答了這三個字,便轉身回到了裡屋。嬌姨賠着笑,把那下人送到了院外。
嬌姨才一轉身,那下人衝着門口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什麼東西,還當自己是王爺眼裡的紅人呢!要什麼不是什麼,還真拿自己當盤子菜了!”說着,這下人氣呼呼的上了馬,回王府報信去了。
嬌姨回了屋子,看錦瑟已經把那匣子翻了出來,正繼續看着,姨姨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姑娘後兒準備穿什麼過王府去?”
“你看着選吧……”
嬌姨有點意外,什麼時候起,這錦瑟竟然對賀萱的事情變的不那麼上心了呢?
“姑娘這是怎麼了?既然說是送嫁,只怕王爺是真心將姑娘許了賀大人的,姑娘難道不高興麼?”
“送嫁?哼……也不是頭一遭了……”
聽了錦瑟這話,嬌姨忽然想到了當時在慶縣時候的事情,她皺了皺眉,一偏腿,也坐到了牀邊兒上。
“姑娘的意思是……這次王爺又要……”
“我不過是他們手裡的一件工具罷了。王爺要用我來試賀萱,誰知道賀萱又是不是藉此在試王爺呢!我不過是件趁手的家式,穿什麼戴什麼的,有那麼重要麼!”
“姑娘這話說的,也有點太寒心了。”
“不是我有意說的寒心……是我的心真的徹底冷了……”說着,錦瑟放下手裡的信,看着嬌姨說道,“姨娘,您覺得,賀萱對我有幾分真心呢?”
“姑娘這話是怎麼說呢?”
錦瑟嘆了口氣,輕輕用手撫了撫匣子裡的其他信,說道:“若他真的無心,我卻也能感覺得到他對我的關心……可若說她真的有心,爲什麼我卻總覺得哪裡不對……我不想求着他能像廖家二公子這般,百轉千回的關注,可是,哪怕不能見時,能有個隻言片語也是好的。你看他,想起我來時,真的似乎恨不得把心掏給我看,可是一轉臉,似乎就又把我拋到腦後,十天半月不見一面,也沒有半點兒消息……”
“而且,您想想,他在我身邊兒打轉的時候,幾乎都是王爺有事的時候……一回如此,二回還是如此,您叫我怎麼能不起疑呢……我從小就是顆棋子,被人派來指去,這樣的日子,我真心的是過的夠了!”
“那姑娘就不要去了。”
錦瑟搖了搖頭,慘然的一笑,說道:“明日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的身份文書一切都在王爺的手裡,好不容易有了清清白白做人的機會,我怎麼能不去呢!哪怕舍了我這身子,我也要換回自己的自由來,然後,哪怕是死……我也要死的遂了自己的心!”
“姑娘……”聽了錦瑟的話,嬌姨心疼的直皺眉頭,“您可是有了什麼打算了麼?”
“打算……”錦瑟嘆了口氣,看看四下無人,然後對嬌姨說,“你去把那櫃子裡的幾個匣子拿出來。”
嬌姨點了點頭,把錦瑟放在櫃子裡的那幾個裝着貴重物件的匣子取了出來。一一擺在炕桌上。錦瑟先倒空了兩個,然後把其中最貴重的一些東珠之類的東西,一分爲二,放了進去,然後再把些成色上等的金銀首飾也是照樣着分成兩份兒。一些差一些的東西,錦瑟則放在了桌上。然後錦瑟又把手裡的一些銀票拿了出來……
“明兒咱們出去逛逛,然後到廖家把這些銀票,都換成全國通兌的……”
“姑娘,您這是……”
“姨娘您從小就照顧着我,我不能到了臨了兒,不給您留條後路,聽我的話,別和我爭……這一匣子東西您帶着……以後遠遠的離開這裡,銀票就貼身兒放着,這匣子裡面的東西,都是以前那些客人賞的,沒有什麼記號,銀票子別露,沒有銀子花的時候,拿出個來當了就夠用些日子了。”
“姑娘……”
“姨娘……這一次不同往日了,你一定得聽我的。就算什麼也不做,這些東西,也足夠您這輩子吃喝的了。等您落了腳……就給廖家二公子……或者左良將軍那裡去個信兒……若我還活着,他們自然會告訴你的……若是我死了,您就再換個地方,然後,就此別再和任何人聯絡了。”
“姑娘……”
錦瑟抓着嬌姨的手,拍了拍,然後笑着說道:“你去把那些小丫頭們,還有僕婦都叫進來吧。他們也算是服侍了我一場,我也不能虧待了她們。”
嬌姨嘆了口氣,把東西又重新收好,只留下了錦瑟要賞人的在外面。不多時,這院子裡的其他下人也都進了來,錦瑟一一的安排好了,這衆人才散了去。
……
當夜,錦瑟整整一夜都沒有入眠,她一隻手裡拿着賀萱贈與自己的步搖,另外一隻手一直沒有離開過廖庚寫給自己的那封信……一個有情,一個有義……錦瑟苦苦一笑,那允臻對自己的又是什麼呢?也許是情與義都有的吧!只是……只是他對自己更多的應該是利用……
好不容易捱到天快亮的時候,錦瑟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會兒,等她醒的時候,日頭已經上了三竿了。
見時間已經不早,錦瑟披衣起身,先給廖庚寫了一封信放在了那一匣子信的最上面,然後把銀票、細軟幫着嬌姨收好,匆匆的出了門兒。
錦瑟先是親自把信匣送到了廖家的府上,然後才調轉馬頭,往城裡最繁華的街道行去。在換完銀票之後,錦瑟送着嬌姨出了城門。
目送着嬌姨離開,錦瑟的淚水奪眶而出,這麼多年以來,嬌姨可以說是她唯一還稱得上是親人的人了……自己眼下的境況,真的可謂是朝不保夕,若是自己真的一死,那嬌姨自然也是要搭上性命的。自己已經親身經歷過了許多的死別,真的不願意再多加上一次了。
錦瑟嘆着氣上了馬車,這一路上,錦瑟都有如做夢一樣的,完全不記得看到過什麼聽到過什麼。回到了聽雨軒,一下馬車,就看到一個人正在門口等着自己。這個時候,錦瑟才從剛纔的恍惚中回過了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