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銀說不上聽着蘇倩蓉這般的話是什麼感受,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麻,木木的,只憑着本能開口。
“她如今可再不是薛家的奴僕了。”她緩緩道:“縱然是我,也不可能再以舊主的身份命令她什麼。”
“然而,這點香火情卻也可以讓你做些什麼,不是嗎?”蘇倩蓉機靈地跟上薛如銀的話,“只是,你爲什麼要幫我?”
“對,我爲什麼要幫你。”薛如銀平靜地說,只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回過神來,她看着蘇倩蓉,“別說什麼你可以幫我整我那兩個妹妹。無論如何,縱然薛家有再多的問題,那也只是薛家的問題。我自己就會解決,不需要外人插手。”
蘇倩蓉沒有絲毫的氣餒,只笑着道:“那薛姑娘需要我做些什麼來交換呢?”
“那個藥方,”薛如銀反而沒有立刻提出要求,只皺眉想了想才道:“真那麼重要?”一萬兩千兩的銀子,白葉不願意換,如今蘇倩蓉甚至擺出了一副可以再加價,一切好商量的樣子。
蘇倩蓉目光閃了閃,卻沒有說什麼。
薛如銀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一動,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兩人有些沉默,蘇倩蓉在盤算着該怎麼打動薛如銀,而薛如銀則想起了另外一樁曾經被薛如玉無意中提起過的事情。說是蘇行歌,敬獻了一種藥,說是失傳已久的補藥,對人身體極好,能夠醒腦提神、延年益壽之類的。
而如今蘇倩蓉這般急着想要白葉手中的藥方,難道那個藥就是用白葉的藥方做出來的?
可是,若是蘇家的藥,爲什麼藥方會在白葉手中?若是白葉的藥,蘇家又是怎麼拿到那藥丸的?還是說,真如當初蘇倩蓉和白葉所約定的那般,藥是蘇家的,然而蘇家沒有藥方,這才請了白葉來重新研製藥方?
一時間她心緒頗亂,竟然全然忘記了楚容若,只把注意力落在了那藥方之上。
那藥,真有那般神奇嗎?竟然值得蘇倩蓉,或者說她背後的蘇家做出這麼大的決心。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爲了得到藥方,還會做什麼事情?
薛如銀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了出來。
蘇倩蓉精神一震,知道她應當是做出了決定。她立刻看向薛如銀,等待着她說話。
薛如銀扭頭過去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
“我知道如意軒中新出了一款頭面,叫做傾城。”她若有所指,“只是實在太過於昂貴,讓人心生嚮往,卻又不能輕易下定決心。”
傾城?!
蘇倩蓉猛然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看着薛如銀。原以爲她會提什麼旁的條件,誰知道竟然是這般的市儈,且這般的貪心。那款“傾城”她曾經見過,確實美得傾國傾城,用的是整塊的紅寶石鑲嵌而成,加上如意軒老師父的手藝,讓人一見就頗爲喜歡。
而這款“傾城”,如意軒開價三千六百兩!
薛如銀
一開口就要一套“傾城”,不是獅子大開口,又是什麼?
蘇倩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錯愕地看了薛如銀片刻,這纔回過神來,訕笑着道:“傾城確實漂亮,只是薛姑娘這般情況,得了一套傾城,怕是也不能公開,萬一被人發現說不得還會惹來麻煩……”她越說越覺得心中有底氣,只笑着道:“我爲着薛姑娘好,還是選一些低調些的東西吧。”
“也是,傾城畢竟太過於耀眼了。”薛如銀笑着抿脣,“那不如,蘇姑娘把臨二十七巷那邊的鋪子轉給我可好?”她說着看向蘇倩蓉,“那地方,地段一般,蘇姑娘那鋪子如今也不怎麼賺錢,若真是轉手賣的話,怕是還換不來一套傾城吧?”
蘇倩蓉怎麼也沒有想到薛如銀真正盯上的竟然是她手頭的鋪子!臨二十七巷的鋪子賣的不過是一些筆墨紙硯的東西,生意一般,一個月也不過是幾十兩的收入,若是遇上有些月生意不好,說不得連着十幾兩銀子都沒有。她雖然覺得這鋪子在手中是個累贅,想着遲早要把它賣掉。可是卻從未想過,竟然要拿它送人的。
就如同薛如銀所說,那鋪子雖然位置不算太好,卻也值個兩三千兩的銀子。
“這……”她露出了遲疑之色,薛如銀見狀不由神色冷了下來,“若是蘇姑娘再推辭,我就只能當你今日是特意跑來消遣我的了。”她說着略微垂下眼簾,沉聲道:“既然如此,蘇姑娘就請回吧。”
蘇倩蓉心中一慌,想起蘇行歌的威脅,不由狠心咬牙道:“我是想着那鋪子並不值錢,這般給了薛姑娘,豈不是騙了你?”
“那鋪子值多少錢我心中自然是有數的。”薛如銀這才轉而露出笑容,“只要蘇姑娘樂意,回頭讓人辦好了手續,把房契送來就是了。”她說着眯着雙眼,“至於白葉,你若真想要與她見一面,好好說說話,我倒是能夠促成呢。”
蘇倩蓉見她終於應允,不由鬆了一口氣,就聽得薛如銀又道:“只是,地方要由我來定。”
這……她略略遲疑了下,然後一口應下,笑着道:“既然是託付給薛姑娘你來安排,地方自然是要你定的。只是,這地方還請薛姑娘到時候提前告知我一二,免得我去晚了,反而讓白姑娘覺得我怠慢她。”
從白葉到如今的白姑娘,薛如銀如何聽不出蘇倩蓉語氣的變化,她不過是在心中略微嘲諷了下,事情既然已經說定,那自然是要等房契到手了。
“蘇姑娘,房契送來之時,我自會告訴你約定見面的地方。”她說着露出疲憊之色,道:“我有些乏了,就不送蘇姑娘了。”
蘇倩蓉滿臉笑容離去,似乎不以爲意一般。薛如銀看着她離去,臉上的笑容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臨二十七巷的鋪子都捨得給出來,看來蘇倩蓉這是遇上了大難題了。”
祁紅在一旁給她倒了茶水,聽得薛如銀這般說不由頓了一下,之前薛如銀和蘇倩蓉說話,
是把所有人都屏退了的。因此,她並不知道兩人究竟說了什麼話,此時不由問了一句,“臨二十七巷,不是上次去林府的時候,林大姑娘說的蘇姑娘的私產嗎?說是蘇家人擔心她的京中受委屈,特意給她的鋪子?”
“正是呢。”薛如銀一隻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溫度適宜的茶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所以我才說,她這般下了血本定然是遇到了大麻煩。”
她,究竟要不要幫蘇倩蓉這個忙呢?
正在這個時候,外間有人匆匆入內,臉上帶着笑容,道:“姑娘,白姑娘讓人給您送了信,還送了些治療跌打損傷,消除疤痕的藥膏來。”
薛如銀愣怔了片刻,然後才露出笑容。
“快把信拿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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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容若有些疲憊地把一張熱毛巾捂在臉上,昨天半夜才睡下,如今天色還爲亮就要入宮早朝。熱氣撲面而來,他這才覺得精神一震,清醒了過來。一旁伺候的內侍容貌俊美竟然不弱於楚容若,更無旁的內侍那般彎腰駝背的小意逢迎,反而身姿挺拔,笑着遞過去了一盞茶:“王爺漱漱口,廚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雲吞,王爺吃過再上朝也不遲的。”
“還是你在身邊用着順手。”他丟開毛巾,張開雙臂由着身邊的人幫他更衣,低頭飲了口茶漱口,回頭衣衫整理好,這才問道:“昨夜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讓人說一聲。”
“回來的時候,冬晴說王爺剛剛睡下,奴才想着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就沒有打擾王爺。”那內侍笑着應了聲,回頭給楚容若腰間帶好荷包和玉佩,後退兩步略微看了看,這才笑着道:“這般便妥帖了。”
楚容若笑了下,“你昨夜一路奔波,又早起伺候我起身,想來也沒有休息好。陳舸,不如陪我一同吃了早膳,你就回去先歇着。”
“那怎麼成,奴才還得陪着王爺早朝呢。之前不在也就罷了,如今回來可不能怠慢了。”陳舸笑着道,利索得在前面打起了簾子,等着楚容若出去又放下簾子跟上,“再者,王爺讓我跑了一趟雲州,我還真有些收穫。”
“哦?”楚容若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扯個,“先說說發現了什麼。”
陳舸略微頓了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楚容若這般在意雲州的事情一般,轉而心中又一鬆,意識到若楚容若真在意雲州的情況,那就不是對他起疑,故意把他調派開的。
他連忙低頭,怕自己這一放鬆露出什麼端倪來。
“如王爺所料,雲州那邊茶葉一項牽連甚廣,京中不少世家都牽扯其中。至於蘇家這些年來,手伸得也頗長,下手也夠狠絕。且仗着蘇家那位庶女與王爺定親的緣故,竟然橫行霸道,在雲州佔了一塊不小的利潤,偏那些人還以爲這好處是給了王爺……”
楚容若眉頭皺了起來,雲州的情況,怕是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差些。
蘇家,是他大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