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銀會有這一次無妄之災,畢竟算是受了她的牽連,她若再因爲小心謹慎的一些猜測而閉門不出,豈不是太過於涼薄了些。
白葉匆匆帶着藥箱出門,正如祁紅所說薛如銀受傷的地方距離端王府並不遠,她趕到的時候前去請大夫的人還未曾出現。而薛家的馬車正停靠在路邊,薛如銀臉色煞白側靠在馬車一邊,把受傷的胳膊露在外面,小心避免二次傷害。
白葉一張臉緊繃着,只對一旁淩氏和薛氏姐妹點了下頭,就立刻擡腳上了馬車。
薛如銀聞聲擡起頭,滿頭的冷汗襯得她更加無助。看到白葉出現,她不由勉強笑了下,淚水卻順勢滑落。
“白葉……”
白葉飛快對她露出了安撫的笑容,低聲道:“不要擔心,我先看看傷口。”薛如銀乖巧地點了下頭,白葉要了剪刀準備剪開她的衣袖。薛如銀今天穿了一身石榴紅的衣裙,因此滲出的血跡並不算太過於明顯。只白葉對血腥味實在是太過於敏感,也注意到了順着她手慢慢淌下來又低落在她衣裙上的血珠。
“你要幹什麼?”一旁的薛如珠一臉的驚恐,“我們入宮的時間已經被耽擱了,現在剪了她的衣服,還要再讓人回府拿……”
白葉飛快擡頭看了過去,只冷冷掃了一眼薛如珠就把目光落在了淩氏的身上。“薛夫人,只怕薛大姑娘今日是不能入宮了,她受傷流血,就算是收拾妥當只怕也會衝撞了宮中的貴人。”
淩氏這才注意到了薛如銀手上的血跡,一時間不由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薛如銀這才努力聲音平穩地開口,低聲道:“母親先帶着兩位妹妹入宮吧,切莫真的晚了。白葉會照顧我的……”她說着頓了下,“切莫因爲女兒而耽誤了正事。”
皇上即將議親,議親之後,成親之前宮中還會再選納幾個真正大家閨秀出身的后妃來填充後宮,爲皇室開枝散葉。
依着薛家的家世,成爲皇后人選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入宮爲妃還是有希望的。
更何況,無論是薛如珠還是薛如玉,兩人都長得頗爲漂亮。年齡也很是適合。
淩氏只遲疑了片刻,然後就咬牙道:“好,有着白姑娘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她說着轉頭看向白葉,“那我這女兒就有勞白姑娘了。”白葉點頭,卻是連着回頭都沒有,只小心翼翼順着紋路把薛如銀的衣袖剪開。
淩氏見她這般傲慢,不由眼睛眯縫了下,轉而才神色不變的招呼女兒們上了另外一輛馬車,不過片刻功夫就揚長而去了。
薛如銀這邊,只剩下了祁紅一個人伺候左右,豆大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低落在華麗的衣衫之上,甚至濺起了水花。祁紅在另外一邊小心翼翼幫她擦淚,只低聲道:“姑娘切莫再傷心了。”
薛如銀只抽泣了幾聲,轉而冷笑着道:“如今這裡也沒有外人,我就直說吧,今日出事,這般巧就只我的馬車被人衝撞……”她說着擡頭,一雙眼睛明亮得嚇人,“怕是有人擔心我入宮耽誤了她們的前程罷!只是,我原本就對她們
在意的人無意,若是直說,我自是告病不入宮就是了。一個小小的三品官員的嫡長女,如何會勞得後宮中的人那般在意呢?”
她說着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眼淚給忍了回去。
白葉聽得她這般說心中不由微微一頓,卻是沒有多言語,只把剪開的衣袖展開,露出了薛如銀如今養得白皙如玉一般的胳膊。
那上面,血水蔓延,看着格外的嚇人。一旁祁紅和新綠都忍不住驚叫了聲,倒是薛如銀低頭看了眼她的手臂,倒是沒有驚叫只冷哼了一聲。
“只怕,我若是殘了,她們只會更得意呢!”
白葉從藥箱之中拿出了常備的泡了烈酒的棉絮,小心翼翼把薛如銀的手臂擦乾淨,清理了傷口。
“我要先看看是否真的傷到了骨頭。”她說着從裡面拿出了一塊上好棉布縫製的長方體的東西遞過去,“你且咬着,別再傷了自己。”這是淩氏走後,她第一次主動對薛如銀說話。
薛如銀張口由着白葉把東西塞進了嘴巴里,然後只瞪着一雙眼睛看着白葉捏住自己的胳膊,開始透過皮肉來檢查她的骨頭。
傷處的碰觸讓薛如銀額頭又冒出了一層的冷汗,一旁祁紅幫着她擦拭汗水,也巴巴看着白葉的動作。偏偏白葉動作不疾不徐,若非知道兩人感情深厚,只怕還會讓人懷疑她是故意這般折磨薛如銀的。
一通檢查下來,白葉緊皺的眉頭這才慢慢舒展起來。
“骨頭沒有大傷,只是當好好養着纔是。”她再次處理了滲血的傷口,回頭看着新綠道:“讓馬車過來,扶薛姑娘回端王府。免得再次耽擱了旁人入宮。”
實際上,因爲薛家的馬車停在路邊已經引來了不少人詢問,都是新綠在車外應酬的。
而這些詢問的人家中,卻並未出現蘇家的人,甚至連着林府的人都沒有出現。不由讓白葉覺得,是否因爲她對蘇倩蓉懷疑太深,這才因此想得太多了。
也許,薛如銀受傷的原因真的是如她所說,只是薛家人之間的爾虞我詐?
端王府的馬車很快就靠了過來,新綠體貼地拿了斗篷給薛如銀披着,遮擋裸露在外的手臂,而就在白葉小心翼翼扶着她下車的時候,有人過來了。
“我遠遠看着就像是端王府的馬車,近前一看怎麼是薛大姑娘要坐端王府的馬車?”蘇倩蓉不疾不徐地聲音響起,兩人同時回頭,見她緩步過來,白葉不由把薛如銀交給了新綠,“扶薛姑娘上馬車。”
“姑娘?”
“白葉?”
薛如銀畢竟不笨,知道白葉是準備要獨自面對蘇倩蓉,不由心下着急。她和白葉前後被蘇倩蓉算計過幾次,有些躲開了,有些卻是吃了不小心的虧。她如何能夠讓白葉獨自面對蘇倩蓉弄?
“無妨,你上去吧。”白葉搖頭,眼神示意新綠不要耽擱。新綠無法,只得和祁紅一同送了薛如銀上車。白葉這才轉身看向蘇倩蓉,脣角微微抿着露出了一絲笑容,“蘇姑娘這是特意來給我送錢的嗎?”
蘇倩蓉見她這般
姿態,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轉而才露出了笑容。
“錢我倒是早就準備好了,只是這些日子見不到白姑娘,如今可是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期限了。”她說着揚眉,“白姑娘未能給出藥方,所以我並非是來送錢的,而是來討錢的。”
白葉露出訝異的神色,“然而我確實把藥做出來了,蘇姑娘這是準備反悔嗎?”
蘇倩蓉低頭看了看自己指甲上精心突然的豆蔻,再看白葉那光禿禿的手指,不由露出了一絲的鄙夷。麻雀就是麻雀,這輩子也成不了鳳凰的。
不過些許的錢銀而已,她早就該猜測到,縱然白葉知道了藥方,怕也不知道那藥究竟是做什麼的,更不會因此就躲藏在端王府不出。
“可是,我們定的一個月之內,你給我藥方的。”蘇倩蓉笑得格外從容和輕蔑,“如今,可是已經過了一個月之期三日了。縱然你此時能夠拿出藥方,也當扣除三成。”
一萬兩千兩的三成,也有將近四千兩銀子了。若是她能夠順利拿到藥方,這錢就是她的私房錢了!
蘇倩蓉想到此處不由心跳加速,“只是不知道白姑娘是否真的能夠拿出藥方呢?”
“三成?”白葉神色大變,“那可是將近四千兩的銀子!一天一千多兩,蘇姑娘這般也未免太過於苛刻了。是端王殿下病重,這才拘了我和老師在端王府不得出入的。更何況,蘇姑娘也未曾去端王府尋我不是?端王殿下與蘇家總歸是有舊的,蘇姑娘若真打着探病的旗號去端王府尋我,也並非是難事!”
她越說神色越難看,“現在看來,蘇姑娘是故意這般,只爲了剋扣我的錢吧?”
蘇倩蓉抿脣輕笑,“白姑娘,你是卑賤出身,看中錢財,會這般想我也就不與你斤斤計較了。”她說着垂下了眼簾,緩緩道:“不過區區三四千兩銀子,我還不看在眼中。這只是你違約的懲罰罷了,你若真的不服,那就把之前給你的預付退還給我。我不要那藥方了,可好?”
“你……”白葉神色掙扎起來,蘇倩蓉冷笑了下,“再不然,端王殿下對白姑娘你素來是另眼相看的,聽聞當初爲着能夠讓你擺脫奴籍,還特意尋了何太醫來收你爲徒。白姑娘如今是自由身,還是名醫高徒,倒是可堪入端王府伺候端王殿下了,不是嗎?你去求了端王殿下,若是他開口說讓我把所有銀子都如數給你,我自當從命。”
蘇倩蓉話音剛落,就聽得馬車裡面發出一聲輕響。白葉神色微微一變,想起薛如銀對楚容若的那點心思,不由心中惱火。
“蘇姑娘這話我可不敢當。”她沉聲道:“我白葉雖然出身卑賤,然而卻也不會當小做妾,以色侍人。蘇姑娘身爲出身高貴的大家閨秀,說出這般的話,可真是有失身份了。”
她說着不給蘇倩蓉反應的機會,冷聲叫了下,“新綠,你陪着蘇姑娘去一趟何府,把銀票取出還了她吧!”她說着直接上車,一旁新綠攔住了蘇倩蓉,端王府的馬車揚長而去。
而馬車之中,白葉和薛如銀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