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白葉正強自撐着精神等着隔壁院落的動靜,就聽得外面遠遠傳來叫嚷聲。她連忙和新綠豎起耳朵在窗邊仔細聽去,竟然是陳舸在冰窖被凍醒過來尋她麻煩。
守着院子的護衛並未真心阻攔他,只不讓陳舸入內罷了。陳舸就在外面大聲叫罵起來,語句之難聽早已經超出了白葉的認知,整個人都目瞪口呆起來。
這竟然是當年世家子,皇子的伴讀,又在楚容若身邊多年,發起潑來竟然如同市井潑婦一般,各種髒的臭的都能從他口中罵出來。
“姑娘!”新綠早就被氣得漲紅了臉,見白葉似乎毫不在意,不由皺眉道:“姑娘,再這麼讓他罵下去……”
“隨便他罵,我若是應了,才真是低了身份!”白葉若是說心中全然不動怒,自然是假的,只是她更明白若真是跟着陳舸一句一句的對罵下去,纔是真正的丟人。
陳舸卻覺得她這般躲着是怕了,愈發的罵得難聽。新綠幾次都想要衝出去,訓斥他一二,卻都被白葉給攔住了。
“且等着吧,他這般罵着也是有些作用的。”白葉脣角帶着笑容聽得新綠愣怔了下,竟然真的被白葉給拉着做了下去。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過去,低聲道:“姑娘,他這樣還能有什麼作用?”
“今晚那湯,你可喝了?”
“自然是喝了。”新綠道,她隱約也猜測到了一些事情,且新綠與祁紅原本就是一起在林家的,對祁紅更爲熟悉,如何會認不出她的聲音。此時聽得白葉問這些,忍不住擔憂道:“只那湯水,依着奴婢來看,喝的人寥寥無幾,大多都是當着隔壁那些人的面,應付了一兩口了事。”
“正是這樣,纔好呢!”白葉抿脣輕笑,輕輕指了下外面的窗戶,道:“你且看外面?”
“這是……什麼地方着火了?”新綠猛然起身,推窗朝着外面看去,而之前叫罵的陳舸也嚇了一跳,連着院中的護衛一同朝着隔壁莊子看去。
瑞王這莊子當時爲了韜光養晦,買的確實不大,後面大約有着三五十畝的良田,這莊子跟隔壁莊子也是緊緊相連的。如今看着隔壁失火,這些護衛也不敢大意,立刻叫嚷了起來拎着桶、拿着盆去起火的那邊救火。
“姑娘,好機會!”新綠先是嚇了一跳,轉而看着那些人都跑開,不由喜上眉梢,“一個陳舸,奴婢還是對付得了的。想來這般好機會也是特意給準備的……”
她說的興奮起來,卻見白葉直直看着外面。
“瑞王那般精明的人,如何會想不到這些。”白葉道,起身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已經帶人匆匆趕來的楚容策,笑着道:“瑞王殿下這般匆匆而來,可是怕我跑了不成?”
“這般好的機會,看來隔壁那人倒是爲了白姑娘費盡了心思。”楚容策見白葉還在屋內,就頓住了腳步,只站在院中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葉,“我那位好弟弟倒是真把你
放在了心上,不敢強行進入,怕傷了你。只可惜,他也未免太小看我這個兄長了,以爲這般手腕就能夠救出你來?”
“瑞王殿下說笑了,怕是殿下還不知道這陳舸之所以跟殿下合作,就是因爲端王也想要讓我就此煙消雲散,免得誤了他與白家的聯姻。”
白葉脣角帶着自嘲的笑容,心中卻是緊繃起來,暗暗示意一側的新綠去把門插上,免得被睿王帶人直接闖了進來。
“白姑娘這般說,難不成是想要讓本王覺得隔壁今夜有人來,繼而失火只是巧合不成?”楚容策冷笑了聲,上前兩步看着白葉道:“本王看着像是陳舸這般的傻子嗎?”
“陳舸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白葉說着瞥了眼一旁臉色難看的陳舸,轉而看向楚容策,“只王爺這疑心病,倒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沒辦法,誰讓白姑娘手腕驚人,讓本王吃過虧呢?”楚容策不以爲意地笑了下,“對着白姑娘,再小心都不爲過。”
“王爺的高看,倒是讓我有些不安了。”白葉冷笑了下,“只如今我也未曾傻乎乎的趁亂逃走,王爺可放心了?”她說着伸手出去拉住窗戶的邊角,“那火看着一時半會兒也燒不到這邊,既如此,我先睡了。王爺有閒情逸致,我卻是不奉陪了!”
說着她“啪”得一聲拉上了窗戶,這才渾身無力地往旁邊一坐,長長舒了一口氣。
“姑娘?”新綠又驚又疑,不知道白葉這番跟楚容策交鋒究竟是爲了什麼。白葉只輕輕擺了下手,低聲道:“你同我一起,把這案桌擋在門口,不要讓他們輕易衝進來。”
“姑娘是害怕他們會進來?”
“狗急跳牆,更何況是楚容策。他吃過虧,定然會更小心的。趁着這時候他未曾察覺不對,我們且小心些纔好,免得真到了最後,他自知無路可逃拉着我當做墊背。”
新綠聽着她這般吩咐,也不敢遲疑一邊幫着擡桌子椅子堆在門口,一邊低聲道:“姑娘的意思是……”
“隔壁送來的湯裡自然是沒有下藥的,不止是沒有下藥,還是一味讓人四肢無力的迷藥的解藥。”白葉抿脣輕笑,想起那一日和明崬說起這樁事情的時候,楚容若不過是在一旁聽着順帶跟張遠霖下棋罷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來對付楚容策。
楚容策多疑,楚容若這個弟弟再清楚不過了。因此一開始送來的湯水,他就未曾想過在裡面下藥。因爲他清楚知道,縱然東西送進去,楚容策也不會吃的。甚至會讓白葉來試吃,以免裡面下毒。
因此,他就反過來操作,利用了這一碗綠豆湯水和楚容策的疑心,加上一場大火燃燒讓迷香散發出去,反而放倒了楚容策的手下。
白葉看到綠豆湯的時候就隱約有所猜測,等那湯水入口,她就明白了楚容若的想法。這才故意與楚容策說話,又態度傲慢地把他攔在了外面
,免得他察覺不對的時候先動手要了她的性命。
外面救火的糟亂之聲漸漸消失不見,白葉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楚容策的聲音透過窗戶隱隱傳了進來,“去看看怎麼回事……不,去把白葉帶出來!”他的聲音很是警惕,白葉心中一緊,連忙和新綠一個堵在窗戶口,一個堵在門口,聽得外間門被踹開的聲音,兩人不由交換了一個驚慌的眼神。如今,最爲重要的就是拖延時間了。
只那一聲門“哐當”的聲響之後,踹門的人卻未曾來得及入內,反而外面響起了呼喊之聲。
“姑娘……”新綠驚訝地叫了出聲,白葉對着她搖頭,側耳聽去,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聽清楚了那外面呼喊的聲音。
“……逆王伏誅,餘下無罪!逆王伏誅,餘下無罪……”接着外面就傳來了兵刃交接的聲音,白葉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依靠在門上不由自主往下滑落下去。
楚容若來得很是及時,恰好在關鍵時候趕來,避免了她這邊直面的危機。
主僕兩人半響才反應過來,白葉和新綠兩人合力把窗戶邊的東西挪開,推開就看到了外面楚容若揮刀直接坎在了楚容策的肩膀上,抽刀時血花飛濺的樣子。
白葉雙手猛然緊了下,一旁新綠不由叫道:“姑娘!”
楚容若聞聲扭頭看了過來,平日裡素來俊美中透着蒼白的臉上,此時半張臉都是嫣紅的血點,看着格外嚇人。白葉不得不說她被嚇了一跳,只雙手越發的收緊,握着那窗戶的邊,只下意識地對着楚容若露出了一絲笑容。
“王爺呢?”白葉靠在牀頭,一旁祁紅端上了安神湯,聽着她問不由遲疑了下,這才道:“端王殿下正在忙……”她說着避開了白葉的目光,“特意讓我們姑娘過來,先陪着白姑娘說說話。”
白葉深深吸了一口氣,瑞王莫名從死牢中逃出來,楚容若此次抓住了他自然要弄清楚他究竟是怎麼逃脫的。只是,她進入隔壁薛家的莊子已經有些時間了,至今未曾見過楚容若一面,連着當時過來都是李嶽帶人護送她的,這般實在是讓她心中有些彆扭。
祁紅送了東西連忙出去,一旁薛如銀坐在牀邊低聲道:“端王殿下怕是實在忙碌,你失去蹤跡之後,他差點把京城給翻了個底朝天……如今一直不曾過來,卻也擔心你害怕,特意讓人請了我過來陪着你……”
白葉聽着這話不由抿脣輕笑,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多想的。只是,他再忙……”這般說似乎有些矯情,然而白葉真心有種楚容若是故意避開他的感覺。
而祁紅這邊出了院子,還未曾鬆一口氣就被一旁陰影之中的人嚇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卻見那人影正是之前她口中因爲忙碌而無暇過來的楚容若。
“王、王爺……”她驚叫出聲,楚容若連忙上前,“禁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