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醫的端王府，毒發的端王，還有最後端王府的人沒有入宮請旨，端王卻若無其事的結果，都會讓人把注意力留在她這個小小的學徒身上。
不是白葉妄自菲薄，而是她之前已經在太后跟前露過最少一次臉了。
上官靜。
她一時間再也顧不上薛如銀的事情，連忙推門出去叫了新綠問道：“王爺如今在什麼地方？”
新綠愣怔了下，連忙道：“聽冬晴姐姐說他已經醒了，這會兒應當在前院落鬆院……”
白葉沒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出去了。新綠見狀連忙回屋給她拿了斗篷追上去，二月底的天氣雖然已經和暖了，但是下午的時候外面起了風。初春的風還是帶着刺骨的涼意的，更何況天已經有些晚了。
楚容若醒來之後就開始處理正事，等着白葉匆匆而來的時候他不由露出了有些驚訝的神色，轉而眼中一閃而逝的心虛被白葉看了個清楚明白。滿腦子暴露的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着入內看到矮几上堆積的奏摺她這才皺起了眉頭，知道楚容若的心虛從何而來。
“你們都先下去吧。”楚容若淡淡道，在下屬跟前並未露出什麼端倪，等着人都退了出去，他這才道：“你匆匆而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白葉壓下對他過度操勞的不滿，把想到的事情對他提了下，然後就盯着楚容若。然而，楚容若沒有半分的緊張或者慌亂，只輕輕地摸了摸下巴，緩聲道：“這確實會讓太后更加註意你。”
白葉留意到他的用詞，下意識追問了一句，“更加？她已經注意到我了。”
“太后還是很喜歡雲容，當然還有上官家的那兩個孩子的。”楚容若嘲諷地勾了勾脣角，“因爲你的緣故，上官靜在雲容那裡受了怠慢，甚至爲此兩家的婚約要解除。無論如何，太后都會注意到你的。”
他說着深深看了白葉一眼，“而我確實阻止了李嶽去宮中請太醫。”
“阻止？”白葉揚眉，“也就是說本來李管家是準備再去一趟宮中請老師或者是旁的太醫過來的？”她頓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看着楚容若，試圖說服自己相信他的決定，“爲什麼？”
“就如同之前你所猜測的那樣，我也猜測我身邊可能有人不那麼可信。”楚容若緩緩道，目光中透着冷漠和決斷，比之之前在小院暖閣中那個憤怒的端王殿下又全然不一樣了。白葉對於他控制自己脾氣的能力趕到了可怕，如果是她，真的有一天被信任的人所背叛，她不大可能會在一覺之後就能夠控制自己的怒火。
楚容若淡淡道：“所以這一次毒發的程度讓我意識到我是被人下毒了之後，我就立刻吞下了一顆藥。”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楚容若能夠恢復得這般快了，加上回來之後白葉化開給他灌下去的那顆藥丸，他等於是吃了雙倍的藥。白葉輕輕舒了一口氣，楚容若說到這裡卻是笑了下，看過去道
：“說起來，我還是應該多謝你。”
白葉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我在宮中的時候雖然感覺到了不適，卻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只是尋了藉口出宮。而出宮之後，我再發作起來時身邊有着李嶽，自然不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症狀。”
假設，是太后下令讓楚容若身邊的釘子給他下更多分量的毒，直接毒死他。那麼，楚容若回府之後一直沒有請旨尋了太醫上門看診，第二日也完好無損地去了朝會，那麼太后會懷疑誰？
一個懷疑對方沒有下毒，一個堅持說已經對楚容若下了毒，那麼這兩個人之間的信任關係說不得就此土崩瓦解。
白葉目光閃動，等楚容若說到這裡，大致上已經算是確定了他的算計了。只是，她呢……萬一有人把她供出去……她微微抿脣，等着楚容若繼續往下說。
“至於你，”楚容若頓了下，看向白葉，“因爲薛姑娘入宮途中出了差錯的緣故，我回府的時候你正好送她回薛府了。”
白葉揚眉，楚容若只抿脣笑了下，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馬車，等着晚間的時候你再回來就是了。只是，這般做雖然給了你不在場的證據，卻也並非那般完美，說不得太后還是要問詢你一些話。”
白葉脣角微微動了下，楚容若的話讓她心中略微好受了些。事實上，她早已經在太后那邊掛了名字，只怕今日不管楚容若如何安排，太后都會注意到她的。畢竟，就算請了太醫來王府，只怕對方也會看得出來楚容若之前已經得到了妥善的治療。而何太醫能夠被派來端王府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薛姑娘的事情，還有一事怕也知道了吧？”白葉直接撇開了這個話題，“我在出去的時候遇到了蘇倩蓉。”
楚容若垂下了眼簾，“那‘長生藥’被敬獻給了皇上。”
今上不過十三歲，這藥得來應當也沒有太大的作用。只是，太后既然已經把他當做死人來看，自然也就不會浪費這“長生藥”了。
“皇上，那可是她的親兒子！”白葉錯愕。楚容若聞言卻是愣怔了一下，轉而才道：“誰告訴你皇上是太后親生的兒子呢？”
“難道不是？”自古以來不都是母憑子貴嗎？若是太后並非皇上生母，那皇上的生母……
“皇上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後不到三日就死了，之後皇上就被抱到了太后處養大。只不過，知道這件事情的宮人，如今怕是沒有幾個還活着了。”楚容若冷漠地道。白葉懂得他話中的意思，也就是說今上完全不知道他並非太后親生的。
她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漠然的理所當然，還有一種詭異的憐憫。
坐在皇位上的，在後世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初中生而已。
端王府準備好了馬車，白葉回去的時候薛如銀也已經換好了衣衫，一旁冬晴這個端王的貼身侍女陪同在左右，見着白葉
進來，薛如銀展露了一個得體的笑容，道：“我們還在說你何時會忙完回來呢？”
白葉笑了下，“只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她明顯感覺到了她和薛如銀之間的那份尷尬，甚至於這份尷尬一直蔓延到了他們回家的路上。宮宴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結束，要一直到晚宴纔會結束。白葉把薛如銀送回了薛府，她破天荒的沒有多留她一同用晚膳，反而從善如流地看着她離開了。
白葉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現在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旁的事情。而且路上她已經抓住機會試探了幾句，薛如銀完全拒絕討論和楚容若有關的話題。
而端王府中，她回去的時候正好在擺晚膳，楚容若見到她略微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直接邀請她共用晚膳。
白葉直接過去坐下，看着滿目的清單菜品，還有那些供楚容若調養的滋補藥膳，不由露出了些許的笑容。楚容若道：“你若是有喜歡的，可以現在說。”
她想了想卻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只道：“這樣就很好了。”
丫鬟們在一旁擺膳，給兩個人盛了餐前的湯。楚容若擡手示意人都退了出去，這纔看向白葉，目光之中帶着探究和關切。白葉迎上他的目光只微微笑了下，低頭嚐了一口湯。
楚容若對她這種迴避的態度揚了揚眉，這個時候纔開口道：“看起來，你跟薛姑娘之間似乎有些問題。”他說着眉頭微微跳動了下，似乎是在回憶一般。
“我記得，那是一個氣質很平和的姑娘，似乎並不具有攻擊性。”他並未問出了什麼問題，反而是說起了見過寥寥數次的薛如銀，“你們感情不錯。”
白葉輕聲笑了下，“是啊，她很好，我們感情也不錯。”她說着擡頭看向楚容若，“所以——？”
“所以，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竟然還有難以調和的利益衝突。”楚容若淡淡道，目光落在白葉的臉上時透着一種猜測。白葉苦笑，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不就是眼前這個人了嗎？
虧得他竟然還能夠若無其事的問出來。
就算是爲了避免於讓他太早開心，她都不願意說出真正的原因來。
“我會處理好的。”她說，而楚容若明顯沒有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個答案，想了想才道：“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重要。畢竟，在如今京城的交際圈中，雲容已經給你立過一次威了。”
說起那一次百花宴上的事情，楚容若微微皺了下眉，轉而又放鬆下來。
“而你也有自己單獨的交際圈，並非全然由薛家大姑娘幫忙下展開的。”
白葉看得出來，楚容若對於薛如銀並沒有太多的感覺，甚至於態度上全然不在乎。之前的那種溫潤如玉一般的態度，春風拂面一樣的言語不過都是做戲罷了。
而薛如銀卻因爲種種原因，沉迷在這種虛假的溫柔之中，讓她不由又擡頭看向了楚容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