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攔車?”白葉心中一驚,她來京城這麼些日子,最少也要每隔一日出一次門,卻從未遇到過被攔車的情況。薛如銀出門次數更少,一月不過三五次,大部分時間還是去林家走動,心中就更是不解了。
而這不解之中,就多了一些不安,反而是白葉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握着她的手輕輕捏了下以示安撫,然後才揚聲問道:“新綠,是怎麼回事?”
新綠未曾坐在馬車之中,一路都是和祁紅一樣隨着馬車快走,這會兒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聽到白葉問話,她立刻揚聲道:“有一對夫婦攔在了車前……”
接着就是一陣吵嚷把她的聲音給掩蓋了下去。
連着馬車中的白葉和薛如銀兩人都聽了個清楚。
“馬車裡面坐的可是來自陵水薛家老宅的白姑娘?”一個洪亮的大嗓門嚇了薛如銀一跳,立刻抓住白葉的手道:“你別應聲。”她說着挺直了脊背,運了運氣,然後纔回道:“這是薛家的馬車,你找白姑娘,當去攔白家的馬車纔對!”
說罷她擋在了白葉前面,吩咐道:“張叔,別在路上耽擱了旁人過,繞行回府。”
張叔應了聲,拉着馬繮正準備繞過去,卻見那攔車的漢子一轉就又攔在了前頭。他不由大怒,呵斥道:“你這人怎麼這般沒規矩,我們姑娘大人有大量已經不計較你攔車了,你還不讓開路去,難不成是想吃我老張的鞭子?”
. тt kān. C〇
“我是白葉的姑父,我要見我外甥女!”那漢子大聲叫着,一副潑皮無賴的模樣,“你們薛家別想佔着官身就仗勢欺人,白葉雖然沒了爹孃,可是總歸還是有親戚在世的!”
“這位大哥,你行行好,我們夫妻兩個帶着孩子走了一個多月,就是爲了尋着侄女。”一個柔弱的聲音響起,帶着嗚咽之聲,“當年姐姐臨死之前曾經寫信託孤,讓我們幫着白葉脫籍的。然而那信卻是被人耽擱了,兜兜轉轉一年多前才送到我們手中。我當時又懷着身孕,不便出遠門,耽擱了一年,等着孩子斷了奶這才和當家的一起出門,爲的就是尋着姐姐留下的這個孩子……縱然是讓我們見着一面也好啊。總不能我們出來這麼久,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卻連着侄女的面都沒有見到不是?總該讓我問問這孩子,如今在薛府過得好不好?”
那女子說着痛哭出聲,縱然是在馬車裡面,白葉也聽得到她嗚咽着說對不起死去的姐姐,對不起她。
薛如銀的神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看向了白葉,低聲道:“是你家親戚?”
白葉緩緩搖頭,低聲道:“我是不記得了。”她這具身體的身世,也是醒過來之後聽旁人說的,還有沒有親人實在是說不準。但是,這種半路沿街攔馬車的親戚,她卻是有些不放心。因此,白葉想了想就湊到薛如銀的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薛如銀聽着雙眼微微發亮,轉而笑着道:“那就這般辦吧。”
她說着清了清喉嚨,在馬
車內吩咐道:“張叔,既然他們是來尋白葉的,那就讓人跟在馬車後面一同回府好了。”
張叔聽了這話,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那在人羣之中一個嚶嚶哭訴、一個攔着堵路的夫婦早就聽到了薛如銀清脆的聲音,這會兒又聽得張叔說一遍,卻是愣住了。夫妻倆一時沒有反應,街道反而安靜了下來。
馬車之中白葉察覺了這動靜的變化,隱隱有些猜測卻沒有立刻說明,只由着薛如銀拉着她的手,安靜的等待着。
“這,我們家白葉不是薛大姑娘身邊的人嗎?就不能現在下來讓我們見一面?”最終遲疑着開口的還是婦人,此時連着趕車的張叔都看出有些不對勁兒了,只笑着道:“這位大嫂說的這話,白葉姑娘雖然是在我們府上,可是今日並未隨着我們姑娘一同出行。再說了,你們要見人,難道只是見一面?”
不等那婦人說話,張叔又道:“這多年沒見過面的親戚見面,怕是有好多話要說,等到了府上,你們姑侄兩個坐着,有茶水點心的,再說話不是更好。咱們也別在這路上當着,阻礙了旁人來往!”
張叔說着拉馬繮再次繞行,路邊圍觀的衆人也都紛紛覺得薛家人客氣,倒是散了大半。那夫婦兩人卻是交換了個目光,婦人又大聲道:“我還有孩子託付給一位嫂子照看了……”
白葉眉頭皺了起來,又在薛如銀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薛如銀點頭,吩咐道:“祁紅,給她一個咱們府上的帖子,讓她過會兒領了孩子,拿着帖子去府上就是了。”
她說着揚聲道:“這位嬸子,薛府就在永祥巷,你拿着帖子去了,門房自然會有人放你進去,也會通傳給我的。如今馬車堵在路上許久,還請你們夫婦兩人讓開些許,讓馬車先行纔好。畢竟,孩子由旁人看着,總歸是不放心的。”
“這……”那婦人還遲疑,薛如銀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只聲音還是不疾不徐,緩緩道:“不然這樣,我留個丫鬟在旁陪同,這樣您總該放心了吧?”
說着不等那婦人再說話,薛如銀就吩咐道:“祁紅……”
“讓新綠留下。”白葉卻突然開口,薛如銀愣了下,聽到外面祁紅應聲才接着吩咐道:“你把新綠手中的東西接過來。新綠,你留下陪着這位嬸子,免得她找不到咱們府上。”
薛如銀這般安排可謂是得體又大方,很是彰顯了一番薛家的家風。
那夫婦兩人再沒有旁的辦法,只得讓開路讓馬車過去。隱約間,馬車中兩人聽到外面低聲的議論,雖然覺得世人有時候真是可笑,卻誰也沒有心情說笑這些。
薛如銀緊緊拉着白葉的手,低聲道:“我怕這兩人有問題。”
“這兩人是不是我家親戚不說,只是他們的來意定然是有問題的。”白葉卻看得更清楚一些,緩緩道:“我那年大病一場,大部分的事情都忘記了,只是,我卻還記得自己是三四歲的時候就
在薛家老宅了,若真是親戚定然會有所走動的。縱然是我不記得,姑娘也當知道我有這麼一房親戚吧?”
“這麼些年不走動,甚至爹孃都沒有提及過,關係自然是一般。更何況,說是我父親臨終託孤,那父親應當託人傳話給你,若是有人幫我贖身,還請你放我脫籍纔對?”
薛如銀原本只是模糊的懷疑,如今聽着白葉分析的更加細緻入微,愈發的覺得此事蹊蹺了。
她仔細回想在老宅的記憶,最終搖頭道:“我從不知道你家中還有旁的親人。”
白葉雖然心中早有懷疑,此時聽着薛如銀這般說還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是誰尋來的這對夫婦,又究竟有什麼目的,最起碼她現如今有八成的把握跟這對夫婦沒有任何血緣上的關係了。
既然是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若是那夫婦兩人見事蹟敗露,甩開了新綠不來薛府也就罷了。若是他們真的過來——
白葉眼睛微微一轉,笑着看向薛如銀,低聲與她交代了起來。薛如銀先是驚訝,然後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最後看着白葉有些躍躍欲試的緊張。
“那我能做什麼?”
“你到時候只管着擺出薛府管家姑娘的架勢就是了,先摸一圈這兩個人的底,要是隨便找來糊弄人的,咱們就糊弄回去就是了。”白葉卻不算很緊張,如今定下心來,就開始盤算這京中究竟會是誰給她來這麼一手。
她陪着薛如銀入京,到現如今十一月底也才三個多月,平日裡面雖然時常出門,可是去的地方有限,哪裡會得罪什麼人。
若真說起來的話,也就只有一個是實實在在得罪了的。
“蘇倩蓉?”薛如銀也在想一樣的事情,此時幾乎是脫口而出了這個人選。
白葉心中也有懷疑,卻沒有輕易說出口。此時聽得薛如銀這般說,卻還是緩緩搖頭,低聲道:“我率先想到的也是她,只是她前些日子才受了教訓……”因爲跟薛如銀推搡導致林雅涵扭傷了腳,這事兒有着林雅茹在旁看着,林家人自然更信任薛如銀並非故意了。
事後縱然沒有多說什麼,只怕林家二房也是暗中埋怨蘇倩蓉的。爲了避免她在借住期間惹是生非,定然會派人牢牢跟隨左右讓她做不得妖。
更何況,這事兒她也跟楚容若提過,依着楚容若的本事,應當不會出這樣的紕漏吧?
“況,蘇倩蓉在林家借住,應當知道我已經脫籍了纔對,那兩人之前的說法明顯還是把我當做未曾脫籍的賣身丫鬟看待……”白葉想起這個細節,不由更是篤定今日這場當街攔車並非蘇倩蓉所安排的。
可是除了蘇倩蓉之外,她素來低調,怎麼會跟人起衝突,甚至讓人想了這般的法子來爲難呢?
白葉百思不得其解,兩人一併回府見到了因爲悔過態度良好而被提前放出來的薛如玉,她才猛然一頓腳步,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本章完)